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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十六 ...


  •   年十六时,单云端已有多次离京办事之经历。
      一次,他由大青山南麓一带复返京城,任务是为秘密调查边塞军队被燕王抽调之事,当时他手中的文书应当疾速悉数交付圣上,便未回门总玄,而是直接进宫请求面圣。

      中和殿内,世宗得以审阅单云端所呈文书,了然北部疆界现况,当即决定派出镇国将军出兵北部、震慑燕王。
      事况本应如此结束,可单云端继而又称,自己于疆北寻到陛圣上苦寻已久的草灵丹,如今也正在身上。

      草灵丹此药益寿延年,可解百毒,应空心温酒服下,以干物压之。然世宗几年来苦寻,并非为己所用,而是想给患病良久未痊愈的东宫太子补养身虚、调理体寒。
      世宗道:“有劳爱卿替朕惦念此物,叶公公,稍后替朕送到东宫。”
      叶公公听闻,便行去躬身取过这草灵丹。
      将草灵丹交予叶公公后,单云端应道:“臣也是偶然发现此物。”

      整座宫殿飞阁流丹,世宗俯视下方,听闻单云端方才所言,难免连连称赞:“门宗玄在榜四位皆如孟嶂办事稳当,且非急功近利之人,得朕心怡。”
      单云端躬身接受称誉、不多言语。
      谁知世宗又缓缓道来:“孟嶂的小徒儿司徒瑾、年且十四,与我垕儿近日一同读书,垕儿如此任性,却好似很喜欢他。”

      单云端离京多时,竟不知司徒瑾现可入宫随从太子侍读,不免面露诧异。

      接着世宗又道:“退下吧,近来无事,可在府内好生多陪伴你奶娘。”
      “陛下,臣还有一物也要当下交给师弟司徒,”单云端憬然开了口,道,“不如让臣一同将草灵丹送与东宫。”
      皇帝听后长吁一口气,道:“也好,也好。”
      叶公公交还那草灵丹,笑了笑,道:“那便有劳追踪大人了。”
      后者点头默应,道:“不劳烦。”

      东宫。
      雨后池上,藕花珠缀。

      池中庭院内,朱载垕于石桌上趴着,低声哀求道:“司徒,这文章你就替本宫续个后半段吧……”
      不过十四岁的司徒瑾左右为难,朝太子无奈道:“殿下,恕臣不敢。”
      “怕什么,”朱载垕天真无邪状,朝身后宫女挨个点名,“她们不说、你不准提,又有何人能知道是你续的文章。”
      司徒瑾只觉头痛无比,实在为难。

      单云端隔着莲叶可作遮挡,离着倒也不算远,却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尽。
      他叫来一侍卫,将手中的草灵丹交付于那侍卫,又朝他道:“去将这物交给太子,勿提及我在此处。”
      那侍卫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稍后,等那侍卫将药送到,再作介绍一番,且听太子悦道:“快看!父皇寻了许久的草灵丹终于找到了!”
      适才司徒瑾听闻这药是他二哥带回来的,嘴上应着太子道“那便很好”,转过头来却问那侍卫,道:“可是我二哥回京了?”
      侍卫如实答他:“回探守大人,正是。”
      朱载垕也不过幼年,届时又插了一口:“还是先不管这药吧,快快!替本宫续了这后半段!”
      司徒瑾只能推托道:“太子殿下,这实在万万不可……”

      现身于不远处的单云端,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他心说离京几月,现归来门宗玄应当会准假让他留府休息,许是不必在宫内与门宗玄两处频繁走动。
      他最后回望了眼司徒瑾,见司徒瑾与太子关系亲睦,也便安心离去。

      .

      适时,单云端猛然一下惊醒。
      身下是几层厚实的云杉叶作床榻,上方是密不透光的石壁,单云端惊觉反应,他适才是梦到从前的事了。

      昨日夜里,司徒瑾也是睡他前方不远的树叶上,此刻却没了踪影。他下意识朝四周看,回头时,恰逢四目相对,见司徒瑾许是刚从水帘外回来,怀中不知还捧了些什么东西。

      “二哥也醒了?”司徒瑾随即开口问道。
      单云端腾地一下站起,问道:“怎一个人出去了?”
      司徒瑾笑道:“去找了些野果子充饥,看二哥还睡着便没打算叫醒你,给。”

      待单云端走近,垂眸去看,果然见司徒瑾捧着大大小小的野果子,且看着应当无毒、食用无妨。两人相继坐下,借野果充饥,暂且没有其余交流。

      单云端还在念着方才的梦,不知为何会将过往发生之事原封不动地再梦一遍。他仍记着那年,虽回京后半月从未踏过门宗玄半步,却还是与司徒瑾见了面,只是缘由还得从俞无寅说起。

      身旁的司徒瑾却不给他往下回忆的机会,解决好温饱问题后,神神秘秘道问:“稍后领你去一个地方。”
      “是何地方?”单云端几乎是脱口而出,自是不解他所指何处,道,“现已饱腹,走吧。”
      司徒瑾道:“离开这处后定要吃顿好的。”
      单云端好笑道:“君悦楼不错。”
      司徒瑾也朝他笑笑,起身向洞内深处行去,道:“快过来。”

      白昼,日上三竿。
      水帘洞天内也固然敞亮,只是再往里走,也不过一面死墙壁,再无其他。

      看这架势的单云端起初猜测,或是壁上有着何东西,是司徒瑾发现了要他去看,谁知走近一瞧,然则空想一场。
      司徒瑾也不急不缓,在一处蹲下身来,往那壁上伸手寻摸了起来,确定镂空一处后,先是敲击三下,暂作停顿,接着又是敲击三下。

      ——轰隆,随着一声声响,那石壁开了一道门。

      朝里看,密道内是漆黑一片,更无法辨别尽头深处又是如何个情况。
      单云端难掩表面惊诧,问道:“是如何发现这密道的?”
      “也是我方才无意间发现,”司徒瑾双目有光,侧身朝单云端道,“多亏了义父平日所授。”
      单云端也道:“有进有出。”

      这也是他们在渠州猜想有另一密道的依据。若为人造,绝非只有一个出口。
      只是这水帘洞耗时耗力,其中又藏秘道,便绝非天然形成,建造这一系列密洞之人究竟是何用意,才会甘愿耗费巨资,在如此荒无人迹的雪山后崖动工。

      单云端问:“进去吗?”
      司徒瑾:“走。”

      单云端将昨日夜里烧剩的木棍点燃,用作照明火把,而后,两人一言不发,先是提着火把的单云端弯腰探了进去,司徒瑾也紧随其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也未花多长时间,他俩走到整座山崖内部的中心位置。

      见单云端停下脚步,司徒瑾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是一单独密层,”单云端推开堵住出口的石头,将火把朝前伸,再三确认前方没有危险,才道,“来,当心。”
      两人一前一后从密道跳下平地,这便进入了此处与世隔绝的圆顶密层内。

      密层内空旷无比,顶部呈大拱弧形,更显空灵,实在令人望而生畏。接着火把的光亮,倒是可以将密层内格局一览无余。

      “那是何物。”司徒瑾瞧见一方状物,心有所想,又不敢确认。
      待两人相继走近,火把将那物照实。
      单云端开口道:“是尊灵柩。”
      彼时,司徒瑾也点头默认,他上下端详许久,再次出声:“从材质来看,这许并非一般寿棺。”
      单云端淡淡道:“嗯。”

      两人又沉声了许久,只是一动不动盯着那寿棺,好久才有人开口提议:“该不该打开看看?”
      问者乃司徒瑾,他心想,开人寿棺虽有败伦理,可这西岭雪山由上到下皆不大正常,当下的灵柩确是不可多得的线索,密道与密层都让他们发现了,倘若不打开,更似乎是有违天命。
      想到这儿,他竟有些无奈,真是与伏昍混处得久了,何种匪夷所思的念头也都能冒出来。

      谁知单云端只道了声:“开吧。”
      两人随即分工配合,一人管头,一人管尾,将那灵柩盖子给人弄了下来。当时,二人虽未同时而语,却在触摸那盖子时,手中皆是感知到一股难抵寒意,很是渗人。

      “快来看。”还未等单云端全然将盖放置地上,那头的司徒瑾已出了声。
      单云端提着火把,随即靠近,而司徒瑾已早将躺在其中那人的面容,看了个一清二楚。
      ——棺材内躺着的是一名貌美女子。火光映照之下,见那位女子也是眉间有一痣,五官细致、眼睫细长,面容很是柔婉。

      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是花容月貌,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是不似尘世凡物。

      两人皆有些诧异。
      单云端道:“面容竟能保留如此完好,灵柩却不像是安置不久。”
      司徒瑾接他的话,道:“恐怕是服了冰山雪莲。”

      冰山雪莲的功效,之于不同人,有着不同的功效,死人服下虽无法活命,却能容颜不改。
      二人对此心领神悟。

      司徒瑾又道:“二哥可还记得,你我从裁缝铺里听来的话。”
      “自然记得,”单云端淡淡道,“西岭教主千金雪乔姑娘,曾服用过冰山雪莲。”
      司徒瑾长吁一口气,道:“只是不曾想到,雪乔姑娘竟已不在人间。”

      两人相继沉默了片刻,稍后再次将那寿棺盖上,甚是愧疚。

      “接下来应当如何。”单云端询问意见。
      司徒瑾思忖片刻,问他:“二哥的内力恢复得如何了?”
      单云端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答他:“恢复了七成。”
      接着又道:“司徒呢?”
      “……嗯,”司徒瑾含糊其辞,道,“恐怕我们得再回一趟西岭山庄。”

      单云端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恍惚一怔,道:“可是那毒解不了?”
      “是,”司徒瑾答他,“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正慢慢将我的内力吸走,我完全无法控制。”
      此话一出,单云端紧皱眉头,懊悔道:“看来这毒乃化功奇毒,定要寻来解药不可。”

      然还未等单云端与司徒瑾商量完毕,究竟以当下情形来看,是否他自己一人潜入西岭山庄更为稳妥。正值当时,与他们通入密道的另一侧,传来了隐约可现的窸窣声响。

      两人顿时屏住呼吸,捕风捉影。
      稍后,司徒瑾暗叫一声不好,道:“还有一条密道,有人在往这里边过来。”
      情形紧急,单云端连忙道:“回我们进来的密道躲好。”

      他二人动作极其迅速,于密道藏好,再将火把灭掉,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在密道洞口趴了一阵,果不其然,听到一声石块落于地上的声音,随即又是一人跃至平地的声响。

      整间密层极大,他二人屏息凝视,刚来的人完全不会发觉到他俩的存在。
      待那人同样是举着火把,更为走近些,司徒瑾在看清那人究竟是谁之后,不免双眼睁得死大。

      ——此人脸戴面具、形如鬼魅,不正是西岭山庄的右护法沈风。

      而身旁的单云端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始终镇定自若,继续朝下观望。那沈风距离灵柩愈发的近、窥视二人则愈是心脏狂跳,眼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夫人,”谁知那沈风竟在距离灵柩数尺外一跪而下,那扑通声响听着着实大声,接着又是重复道,“夫人……”
      他除了这二字,好似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不停的呢喃低语,语气中是常人难有的悲痛欲绝、想必痛心入骨。
      就连司徒瑾闻声也觉不好受。
      他心想,方才所见雪乔姑娘的容颜,仍乃花信之年,不过二十过几,可这沈风虽戴着面具,令人无法视其容颜,然举止投足之间大致又与陆江之年纪不相上下,许是近四十了。

      而方才他称雪乔姑娘为夫人,多少让人不得不目瞪口呆。

      “夫人,”这一句像极了带着哭腔,虽仅一面之缘,可司徒瑾难以将眼前此人与昨日那寡欢清冷的沈风联系起来,还未等他接着往下想,沈风道了一句,“……为夫见到他了。”

      好似直觉相通,单云端与司徒瑾听闻此话,便是对视了一眼。还未等他二人重新移回视线,那沈风再次道出一句堪比晴天霹雳的话。
      只听他道:“我们的孩儿,竟然这般大了。”

      司徒瑾惊觉微张开嘴,吓得单云端下意识急忙捂住他的嘴。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的单云端急忙将手收回,用极轻的声音道:“抱歉。”
      “无碍,”为不暴露行踪,司徒瑾只得将唇与单云端的右耳贴得好近,几乎就要亲上,却是在道正经儿事,“沈风与雪乔姑娘的孩儿,可别是伏昍吧。”
      单云端只觉一阵酥痒,身体仿如有一阵电流窜过,下意识向后退了半尺,谁知猛地撞到壁面,发出几乎难以听闻的响声。

      可惜这密层内过于静谧,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无限扩大。

      先前还是惨痛欲绝状的沈风,此刻察觉到异常,顿然收敛真面目、杀气横生,怒吼道:“是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司徒瑾后悔莫及,早知他就不该出声,可这时也已经晚了。身旁的人反而深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怎会如此受不住撩拨,许是被方才司徒瑾贴紧低语所致,单云端说话也变得过分轻声柔和起来,只听他低声道:“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年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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