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出其右》鸦六

12、有预谋

　　不论是民间亦或是后宫中，百姓对夜明珠的追崇已靡然成风，如此宝物功用了得、外形精美，种类也颇为繁多，然并非人人皆可得到。

　　宫中长孝殿贤懿公主的七彩神珠，为大明藩国进贡赠予，传闻那七彩神珠于夜间能发散较之普通夜明珠更为明亮荧光，更细看，却能从纹理间观察到有七色殽杂，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罕见珍宝。

　　听闻伏昍方才那话，单云端沉声发问：“贤懿公主丢失的七彩神珠？”
　　此话一出就连司徒瑾也暗自惊觉，倘若宫中珍宝七彩神珠当真在这西岭山庄之内，这其中的层层关系实在难以于短时间内理清。
　　司徒瑾道：“莫非是指公主的七彩神珠也被当作寿礼送到了这里？”
　　“应当如此。”伏昍答道。

　　那日在被山贼伙押送前往西岭雪山的途中，伏昍得知此邪教教主寿辰将至，且与之同流的部分江湖流派，纷纷献礼迎合，其中稀世珍宝不在话下。可他当时并未将贤懿公主丢失的七彩神珠也一道听来，那七彩明珠乃他们大哥俞无寅正配合刑部彻查下落的宫中珍宝，伏昍想破脑袋也万分不解，此物究竟是如何流入西南地界来的。
　　接着伏昍又道，在他连夜寻来千面郎君当晚，后者三番两次推脱，起初是万般不愿给他制那张景的面具。
　　江湖传闻千面郎君向来有求必应，只要偿付他相应银两，就绝无他不做的买卖，可偏偏这次，对方始终犹豫不决。

　　伏昍万般不得已，只好搬出了孟嶂这座大佛施以压制，逼得人千面郎君满脑子都是：得罪这黄毛小孩倒不要紧，可若是得罪了门宗玄确是万万不可！
　　——如此一来不仅生意达成，还平白无故套出了些话来。

　　原来湘西六派之首的八卦阵，近来与那西岭雪山甚是交好，以至其他各派，也纷纷与之有了来往。再说到这西岭雪山上的邪教并非横空出世，而是在此之前，邪教并未被称邪教，表面上似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西岭山庄行事又低调、黑白通吃，江湖中不少无头绪的谜团事件极有可能出自他们之手，只是还未浮出水面又被强行沉入海底。
　　经年累月，历年将童男童女用来祭祀的恶行洗不脱，可又有听闻，时有旱灾之际，这邪教竟也会施以援助，运送干粮至当地、以表善心。

　　伏昍问：“为何之前从未听闻这西岭山庄？”
　　千面郎君敷衍道：“许是他们太过低调，有意隐瞒。”
　　“你最好别有事瞒我，”伏昍狐疑看他，“信不信我义父唤你上京喝茶。”
　　千面郎君冒出冷汗来：“……”

　　除此之外，伏昍还从千面郎君隐约其辞的话语中听来的不得了的事情，似是这西岭山庄正有大动作预谋，其不仅与一些江湖邪派有往来、就连朝中众臣也与之秘密勾结。

　　司徒瑾难免发问：“你为何得此结论？”
　　被问之人用炭箕搅和着炭火，看似无意道：“千面郎君的嘴严实得很，说来说去净是些没用的屁话，可他此人若有意隐瞒何事，有些事不经意被我提及之时，总是眼神忽闪、有所逃避。”
　　司徒瑾颔首了然，单云端则追问：“七彩明珠的下落可是由千面郎君泄露于你？”
　　“这倒并非是他，”伏昍眼神中充满了邪气，狡诈道，“多亏了张景那小子被我一诈便张口就来，什么别杀他、七彩神珠并不在他身上。”
　　司徒瑾挑眉：“这么说……”

　　“嘭嘭、嘭”——

　　里边师兄弟几人还未聊得尽兴，门外随即传来扣门声响，且听是方才那教徒的声音：“张掌门，午食给诸位送来了。”
　　屋内三人交换眼神完毕，距门外稍近些的司徒瑾轻声道：“我去罢。”
　　司徒瑾前脚刚迈开，剩余二人顿然止声不语，似是与彼此不相识那般，半晌过去，才有一人作观戏状，意有所指开口：“得知此事绝不一般，我故意断了与情报网的联系，义父自然要派司徒离京寻我、再且司徒也早盼着离京出门玩儿一趟，不过嘛……有的人既不在京城、又有公事在身，怎也跑到这荒野之地来了？”

　　前者满是玩味的口吻，仿佛在等着观一场好戏，而后者缄默低眸望向那炭火、滋滋出声，无意要接他的话。

　　“怎会有你这般顽固之人，若我是你，早将司徒给捆绑旧将军府，让他哪儿都去不了……”伏昍愈说愈来劲儿，掩声道，“听闻前不久又有大臣要将自家千金许配与你，却遭你一口回绝，莫非你就如此中意我兄长那张脸、此生非他不可了？”
　　单云端这时才抬眸看他，以严厉目光告诫他：“再胡说八道就将你嘴给封上。”
　　伏昍嬉笑：“怎么？我说得不对？你敢说不想着司徒日日夜夜为你烧饭洗衣、与你谈情说爱、再给你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小将军？”
　　后者脸色一沉，闷声道：“……滚。”

　　千山暮雪，一览而尽。
　　前院殿堂，等候在外的诸位教徒无法听清殿内之人谈论所言，却将其中的低气压，原原本本摸个透彻，不知是教主论起了何事，先前不过崩溃边缘的陆江此刻彻底瓦解，在唐城璧那句“此事没得商量”之后，陆江躬身道“属下听从教主一切吩咐”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满脸怒气、不欲回首。

　　教主唐城璧沉沉叹息了声。
　　然殿内唐城璧外的另一人，顶着半面铁面具、阴森可骇，不以真面目示人，更不吱声。他始终矗于原地，隐藏于那面具之下的表情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意味，却是无人得知。
　　——此人便是西岭山庄的右护法，沈风。

　　冰封千里，寒气逼人，被肝火遏制的陆江不觉半分凉意、倒是满身怒火难以抒发。他怒发冲冠，对路过朝他躬身施礼的教徒皆视而不见，直到见着眼前一人疾步朝他赶来，这才稍有缓和，问道：“如何？”
　　“禀告左护法，并未发现有何异样，”此人正是给司徒瑾、单云端引路的那教徒，且听他道，“渠州的两位客人也到了。”

　　…

　　后院。

　　“他沈风究竟算个什么东西，真当往后这西岭山庄是他做主了不成？！”

　　怒火中烧的陆江瞪起了眼、脸上暴起道道青筋，就连那牙也咬得“格格”作响。
　　见他如此，初来不久的两位山贼当家只觉如坐针毡，皆是欲言又止，却实在不敢多言只怕被迁怒于自身。毕竟陆江与沈风互不对付，谁人心中没数，怎会在这节骨眼上自找麻烦？
　　“被抓上山那人也跑了，”陆江怒道，“这叫我如何邀功？沈风还道不可招惹此人！”
　　大当家的出言相劝：“陆护法，那人是朝廷派来彻查渠州县衙一案的，你命我与弟兄将人押来，如今人下落不明……”

　　这头肃穆议事，而西岭山庄内另一头，某人咬着烧鸡正欢，哈喇子将要流了出来。

　　担心伏昍噎着的司徒瑾劝他慢些吃，心说我们又不与你抢，你又何苦这般狼吞虎咽。
　　伏昍仿佛能听到他的心里话，嘴中还嚼着肉，含糊道：“这你就不懂了，打小与你抢食我就吃得欢，如今你坐在我旁边，这拿来打发人的烧鸡不知怎的竟然比往日宫中赏的还香。”
　　其余二人：“……”

　　酒肉下肚，身子也更暖和了些，只是饭菜不可贪多，这西岭山庄不可久留，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单云端沉声发问：“寿宴将至，你如何打算？”
　　伏昍：“还记不记得我方才与你俩提及的……”
　　“那藏宝物的地窖有问题，”司徒瑾应道，“你来来回回提了十次有余。”
　　伏昍难得正经道：“我得先将冰山雪莲盗回去救许婆婆的命，若是被他们发现，许是会牵连到许氏婆孙二人身上。”
　　司徒瑾试探出声：“莫非……你言下之意是要将两物分开盗走？”
　　“正是！”伏昍挑眉道，“知我者莫过于司徒也。”

　　语毕，伏昍掩声又道：“到时候我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