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花酒灼

19、第 19 章

　　柳华清看见那个怀念的神色就知道这次十拿九稳了。

　　他就是故意的。

　　母后那时心灰意冷，每日坐在高位上被冷暴力环绕着，后来失足为那老皇帝挡了刀，年纪轻轻结束自己大好性命。

　　这老皇帝一边感念着这样的‘情深意重’，一面又毫不手软的将皇后母族或杀或贬，事后还想获得一个好名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柳华清恨他心狠手辣，恨他昏庸无能，但是更恨他做完恶心事之后就当做一切岁月静好，想把所有的痛苦都遗忘在脑后。

　　他偏偏要时时刻刻提醒着，是谁让你坐稳如今帝位，又是谁被利用到体无完肤，想要忘到脑后？

　　你健忘我却偏要你记住！

　　他看似哀切实则眼神里藏着深切的恶意：“若是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你最好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皇子的时候是如何信誓旦旦求娶母亲的。

　　“她人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为人质朴纯良，儿臣惟愿日后能一生待他好，永远不离不弃。”

　　你那些深宫后妃倒是美貌妖娆，可是终究无人真心待你，时刻算计你身前帝位，和你这一身不值钱的性命。

　　“儿臣恳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真心吧……”

　　他说完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掩了眼里无边恶意，想着，你会不会动摇呢？你当然会，先皇后得死虽然你可以利用的刮尽最后一点价值，可是你终究是欠她的，你还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慈爱呢！

　　兵不血刃的为皇太子断了左膀右臂，你可能还会沾沾自喜吧……又怎么会拒绝呢？

　　柳华清不愧是他的儿子，这样的龌龊想法居然全给他猜对了。

　　老皇帝是已经不在意已经死去的人了，可是他老了，越老就会越寂寞，看着冰冷的帝位虽然舒坦，但是也会泛起无限的惶恐。

　　他那些儿子和妃嫔会为了他真心的哀伤痛苦吗？

　　也许那些驳杂的情绪里面永远都躲不开对权利的贪婪和蠢蠢欲动，越是有人想要争夺他手里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攥紧，但是他老了。

　　精神和体力早就已经容不下那样折腾了，又何况那些年富力强的皇子正是精神最好的年华，加上他们母族背后虎视眈眈，怎么看还是懂事斯文又没有背后力量支撑的皇太子要更舒心几分。

　　若是以前，他还要担心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联手，但是现在他这三儿子亲手断送自己婚事这样一个可以用来拉拢臣子的机会，岂不是……更安心了几分？

　　可是虽然是这样想着，他还是一副哀痛的样子道：“你在……让朕考虑一阵子，堂堂一个皇子，朕……不能让人心寒……”

　　至于是不让谁心寒，就见仁见智了。

　　柳华清丝毫没有半分意外的样子，磕了一个响头，离开了这座让他无尽恶心的宫殿。

　　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几乎是已经定下来了。

　　为了让世人看见是三皇子自己‘情深意长’好给自己父亲发挥空间，他马不停蹄的又下江南。

　　——他那‘未婚妻’还躲在江南城里呢。

　　三年过去，每一次见到赵文修，他都好像又在抽条，是纤细的少年人身量了。

　　只是他想来深居简出，又加上脑子不大好用，大家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谁也不会上门提亲，所以倒也没什么更腻人的流言蜚语。

　　之所以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倾心对象’也是有原因的。

　　虽说他这些年时常在外面跑，但是毕竟江南才是潘贵妃最重要的战场，这些年亏天医地巫二人医毒双管齐下，终于一点点的拿下了东海双仙。

　　毒药磨人，他们二人终于忍不住交代了潘贵妃背地里的布局，为了一点点偷天换日接手潘贵妃的人脉势力，他在江南的逗留时间最长——而且发现了潘氏屯的私兵。

　　江南水米丰富，加上竟然在潘仁杰府邸下发现了一个被挖空的密道，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他们遍寻这私兵不到。

　　既然他经常停留在江南，那么对于在皇帝跟前耍过心眼说过谎话的自己，有个心上人在这里岂不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还有谁比赵文修更适合的人选吗？

　　一方面他在外确实是以女子身份活动的，另一方面，他这种情况基本很难恢复男儿身去娶妻生子了，事成之后，如果有必要，可以让世人知晓，两个男人，并坏不了什么清白名节，这是之前柳华清想了很久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他觉得，要不然两个人这样相伴当个知己也不错。

　　赵文修被他暗地里教着，已经学了不少的字，他虽然傻，但是不笨，也很用心，而且从他的角度里，有的时候说出的一些话虽然像是童言稚语，但是却给了柳华清不少新思路。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朋友，竟然半点也没将柳华清的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这让柳华清省了不少事情。

　　他熟门熟路的翻墙入门，本来打算直奔赵文修房间的，半路上却听见赵老爷和赵夫人在说这些什么。

　　“修儿也这么大年纪了，难道真的不能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吗？”

　　赵夫人也许是对这件事忧心已久，张口说出这话也没觉什么不对，没察觉房梁上有什么人气压一瞬间低沉下去。

　　赵老爷摇摇头：“这两年咱们看着，那潘家的小儿子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对江南城人员往来把的十分严，我想尽了办法疏通关系，可是都没人能让咱们离开，若是离不得这江南城，修儿想娶妻，就得先恢复那男子身份——你可没忘前几年那潘氏小子做的孽吧？万一他想起这茬，以为自己被愚弄了，别说娶妻，咱有无命在尚未可知呀……”

　　赵夫人何尝不知，只是舍不得自己儿子一辈子孤苦无依，又总是希望他能留个血脉，不说别的，只将来有人能奉养终老才是好，心一急什么招都想得出来。

　　“不如咱们买个家世不好的小丫头，在家门内偷偷摸摸拜了堂，成了天地，只要咱们花钱买封口，谁也不透露口风出去，延绵下血脉，谁又能刨根问底呢？”

　　柳华清没往后听，只隐隐约约觉着心里不怎么痛快，倒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为那小傻子打抱不平。

　　他谁也没惊动，悄无声气的又跑到赵文修房里了。

　　他这些年看起来确实是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遭，赵文修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整个人轻轻笑起来，两个小小酒窝陷下去，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这幅不知愁的样子让柳华清心里不得劲：“你倒是什么也不操心，可知道未来会和什么人共度一生？”

　　这不怎么友善的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哂笑着把这个话题掀过去。

　　“我先前琢磨着，咱们两个人凑一堆，虽不说什么永结同心，但是总应该相互扶持，也能生活得好好地，可是我却忘记了，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就好的，小傻子，你未来，愿意和我结个伴吗？”

　　受他教导，赵文修知道结伴有‘结伴同行’的意思，怎么会觉得不好？何况他心里操心的事情不多，根本也不会多想。

　　柳华清觉得，虽然‘结伴’有另一重意思，但是对于他这个情况而言也无需说明，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约定。

　　柳华清心里唯一遗憾的是：“可惜我母亲是看不到我也有人相伴着那一天了。”

　　赵文修别的事情可能不那么清楚，但是‘母亲’儿子确实听得明白的，眨巴这那双纯真的大眼，轻声问：“母亲？”

　　柳华清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没忍住把自己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母亲，我母亲……病重，见不到你，倒是怪遗憾的。”

　　赵文修看了他两眼，一路小跑跑到自己一个百宝箱前，也不知鼓捣什么东西，片刻后拿出一小瓷瓶东西递给他。

　　柳华清嗅了嗅里面的气味，是风寒的药——可能这个人觉得生病一定是得了风寒，于是就把这东西给拿过来了。

　　柳华清哑然失笑，先前那点伤感都没了：“……你若真是个女子，定然是个孝顺的儿媳。”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在左顾右盼。

　　“等着我……过一阵子，我来迎你……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这样道，然后不再犹豫，飞身离开，准备为之后的事情造势了。

　　他不能让赵家人有机会给这小傻子找个小娘子，否则日后若是让老皇帝察觉到，就是不确定的炸弹。

　　可是虽然这原因冠冕堂皇，柳华清却也说不清楚，那急迫的心情到底仅仅是因为日后的江山大业，还是因为……有了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私心。

　　然而没过几日，江南城便如水入油锅，炸了个热闹。

　　天下皆知，那前途无量的三皇子看上了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竟不顾皇家颜面，准备入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