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花酒灼

18、第 18 章

　　想想就知道了，一个傻子，注定做不成什么事业，不给人添乱就顶了天的不错了，何况是被人期待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呢？

　　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同病相怜。

　　他本来觉得，这一趟来了，补偿了自己之前的不是，这一切也就翻了篇了。

　　但现在突然又觉得，要是事成之后，把人接到京城里，偶尔带在身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傻小子遇见别人给他点笑脸，就能开心的什么似的，应该也不会拒绝。

　　等那一对夫妇吵完了架，觉得差不多了，又和儿子说了些贴心话，就离开了。

　　想也知道，这番对话只不过是庸人自扰，在事情没到最无可奈何之时，是没人愿意轻易离开故土的。

　　柳华清从房梁上跃下来，看了赵文修一眼，这傻小子眼巴巴的盯着他，眼里是无言的期待。

　　柳华清嘴巴里的道别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变成了:“过一阵子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柳华清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莫不是中邪了？还是这小子能用眼神下蛊？

　　但是话一出口，柳华清也没有借故搪塞。

　　只是趁着有空的时候来一趟，也废不了多少时间，再说反正最近也要办事来回跑，只要事情办的快一些，也不耽误多大的事。

　　于是眨眼就这样忙碌而又充实的过完了三年。

　　三年里最有意义的事情莫过于几乎架空了潘贵妃的势力，加上他父皇终于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眼瞧着就要一命归西。

　　他与潘贵妃皆是明白，最后的胜负将要揭晓。

　　那是一个他来侍疾的清晨。

　　正巧潘贵妃前来平安，他们两个于路上碰到，他一挑眉，按照宫礼拜过，却忽然听见潘贵妃声音清幽。

　　“三皇子好心机好手段。本宫料想，若是你这幅脸孔摆在皇上面前，也不知多年来你兄弟二人这一身清白，能不能保得住？”

　　潘贵妃一向十分端的住，这会儿突如其来的发难就显得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柳华清却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似恭敬，眼睛里却有着不可言说的恶意。

　　“儿臣不懂母后说的话。”

　　潘贵妃眼里阴鸷，相貌虽然还是一副娇花照水的模样，但是已经没有多年前让人惊艳的心折。

　　她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不懂也没关系，早晚我们能分出个胜负来，但那时，你在作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样，可就没什么意趣了。”

　　柳华清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冷笑一声，往日里不见她对他们兄弟两个如此关心，只一个劲儿的背后下手，今日里吃错药了当着他的面提起，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而除了她那不争气的弟弟殒命，又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哀痛呢？

　　柳华清恶意的笑了笑，觉得偶尔把这样的消息放给她，让她心神大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乱吧。

　　只要你越乱，越会给我抓住把柄的机会。

　　然而潘贵妃不愧是这么多年来将皇帝拿捏于股掌之中的女人。

　　她在皇帝面前提了柳华清的婚事。

　　柳华殊早有太子妃，这个时候再提婚事不大合适，只有四处漂泊拿莫须有的心上人来搪塞皇帝的柳华清婚事还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柳华清想一想就知道她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这些年他没少四处奔波，也因为这样的便利，没少给潘党戳暗刀子，如今旧事重提无非是想重新把他圈回京城里面，可是她能旧事重提，他难道不能旧招新用吗？

　　柳华清的态度是难得的强硬，他在皇帝寝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这个时候的老皇帝早就已经没了三年前那还算硬朗的身子骨，有毒药折磨他的身体，更有柳华清暗地里放出来的蛛丝马迹让他忍受着精神折磨。

　　那些证据也不是什么准备好的结论，而是给他一根线，让这老皇帝自己去找结论，因为是自己费心得来的结果，所以显得可信度更高。

　　这老皇帝虽然最在乎的是自己，但也是因为潘贵妃，把自己的疼爱和心力放在二皇子身上的，结果发现自己日日夜夜养着的，不过是一只在暗地里等着扒骨喝血的白眼狼，怎么能不受折磨？

　　他还是渐渐地忌惮起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儿子，也开始对自己的枕边人有了越老越强的防备。

　　潘贵妃的话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好用了，只要是从她最里面说出来的话，老皇帝总是会忍不住在心里过上几遍，得确认不是会威胁到自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答应。

　　事实上，虽然潘贵妃这次有意让自己选择的人当三皇子妃，可是老皇帝心中却并不愿意这么做，只不过柳华清确实早就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而不应该还是在膝下这么一团孩子气的样子。

　　因此事实上，这次为柳华清选皇子妃，老皇帝是准备了自己的人的。

　　柳华清先前也一直都是一个听话懂事的皇子形象从未有过出格，因为他听话好掌控，在这个时候，老皇帝总是愿意偏心他多一点。

　　可是这回他不听话了。

　　老皇帝几乎是怒形于色的震怒——因为觉得好像一直掌握在手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稳妥，所以开始对自己的权威感到怀疑和恐慌，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这个孩子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来顶撞自己，是不是心里也未曾把自己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是不是那些看起来听话懂事的样子都是在自己面前演绎的假象？

　　潘贵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可以不把自己的人塞进他身边，但是想要这么轻松地躲过老皇帝的猜疑忌惮是痴人说梦。

　　你不是愿意装天真无邪吗？

　　那你倒是好好和你的父皇说明白，看看你这一副不听话的嘴脸要怎么解释的明白。

　　柳华清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但是他既然敢这样在皇帝面前演戏，自然也是胸有成竹的。

　　他跪了三天三夜，一点也没放水，不是为了那点岌岌可危的孝心，而是因为要让自己看起来憔悴不堪。

　　——那是先皇后临终前的模样，他长相肖似生母，这样一来，老皇帝看见他就会回想起自己发妻临终的样子，这样才能做下一步的棋局。

　　他这样跪了三天三夜，来来往往的宫人都能看见，谁又能保证这里没有谁家臣子皇亲的眼线？

　　柳华清可是当朝太子的胞弟，这样风声瞬间动荡，老皇帝也没法在晾着他不见面了。

　　不过事情果然如柳华清所料，他虚弱的样子和他母亲是在是太想了，老皇帝本来一腔火气无从发起，正准备砸个茶碗好好降降火，谁知他一进来，那个苍白的脸色让人恍惚间梦回先皇后还在的时候。

　　老皇帝一见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口中，一腔怒意戛然而止，竟有些分不清楚进来的人到底是谁了。

　　柳华清踉踉跄跄的进门，整个人都没能站稳直接跌到在地上，坐在椅上的老皇帝身子没忍住往前倾了一下，差点想要下去扶他，一声低不可闻的‘梓潼’轻轻道出口，却恍然间再出口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服侍老皇帝的大太监早就是三皇子的人，先前他从未在皇帝面前说谁的好话，只是按照皇帝自己的喜好来看人下菜碟，因此深得帝心——因为这个人唯一的战队是自己，可掌控的人看起来更安心一些。

　　这大太监眨眨眼，看出来这老皇帝是又想起了当年，知道这一回三皇子是有惊无险，他装作看着皇帝的眼色，轻声笑着说：“皇上，您看三皇子这些日子也清瘦了不少，想来是没少吃苦，皇上是三皇子的生父，想必更是痛心，不如给三皇子赏座，也好好听听那姑娘……是什么人。”

　　皇帝想起先皇后，本来就已经不那么生气了，现在这老太监又极其懂眼色的让自己下了这个台阶，也觉得当真应该好好听听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一个本来听听话的儿子这样日思夜想。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能让父子险些反目的人竟然并不是什么小狐狸精。

　　柳华清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他眼神像是有些怀念一般的说道：“儿臣也不是故意顶撞父皇，只是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常常跟儿臣讲起和父皇之间的恩爱，说是女郎自然是要嫁对夫君才能幸福安稳，父皇可知儿臣有多羡慕母后和父皇的恩爱与共？”

　　屁，先皇后本人不争不抢是因为年少时被这个皇帝拈花惹草伤到过，而且后来相敬如宾也是因为为母族考虑，并不是真的有多爱这个老皇帝——谁能对一个在自己怀孕时纵容妃嫔挑衅到自己面前的渣男情根深种呢？

　　何况老皇帝还没少歪屁股，本来许多事情是他人的错，却也总叫自己忍耐。

　　先皇后和皇帝本来也没什么情谊，但是年少的时候，谁还没个好时光呢？

　　老皇帝顺着这么一想，就又想到和自家皇后年少时的恩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