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花酒灼

15、第 15 章

　　潘贵妃是个睿智的女人。

　　所有在宫里沉浮的女人都会有那么一段憧憬高位者情深几许的犯傻时候。

　　可潘贵妃偏不。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死了一副情爱心肠，步履坚定，只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斗争。

　　无论什么人也无法动荡她的脚步，冷心绝情的让人侧目。

　　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难控制，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所以可以做到冷静甚至是置身事外。

　　她就那么看着皇帝迷恋她的惺惺作态，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不喜欢，反而更加游刃有余。

　　柳华清脑子穿过刺才会相信潘贵妃真是为了他的婚姻大事着想才给他相看姑娘，只是他暂时还弄不清楚这女人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潘贵妃轻抿着唇角一笑，好看的容貌不愧风华绝代四字。

　　“回来的正好，瞧一瞧，这些画上的姑娘都漂亮的很，相中哪个要早些说出来，不然人家大姑娘也是快出阁的时候了，晚了，岂不是错付了心意？”

　　柳华清确定那些画像里没有一个能选的，才不愿意接她这茬：“儿臣才不乐意，找个管家婆管我那得多拘束啊！还不如策马江湖，也学人家侠士奇人，那多潇洒快意？”

　　皇帝昏匮无能，却总想手揽大权，所以这番话虽然听着就不像是正常皇子该有的志向，却也让他安心，因此反而愿意让他多做点正事，好显示自己这一国之君的容人之量。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和蔼的笑，其实因为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反而像是冷笑。

　　“这么大年纪还不定性，比你小的四皇子都成家立业了，你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是想让朕脸上蒙羞？”

　　四皇子确实成家的早，潘贵妃下手最狠那两年，后宫几乎没有皇子能活下来。

　　这小子在明争暗斗中，被人用毒害的差点没了命，为了自保，自己动手毁了脸，才保下一命。

　　而后更是为了避免别人将自己的婚事拿来大做文章，娶了一个商户之女，算是彻底断了自己争储的可能。

　　还是因为他这早早表明对皇位无意的态度取悦了他这好父皇，往日里压根记不住他这四皇弟的名字的父皇，才算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这皇宫中尔虞我诈，谁又比谁更风光？

　　柳华清猜他这好父皇估计是后知后觉的父爱上线，想着要给他找个职位先做着，一方面成全他无处安放的父爱，另一方面也是给他这么多年有意无意将他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的行为找一块遮羞布。

　　柳华清不稀罕这不值钱的父爱，但他确实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远离京城中心的理由。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清理那些被潘贵妃深埋在外的棋子，而京城内有着兄长的掣肘，潘贵妃也必将会寸步难行。

　　只是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不好找，毕竟想也知道，他那父皇肯定会给他找一个在京城中的闲职，这样才能既满足他那点不与人言的小心眼，又能将他掌控在眼皮子底下。

　　他低下头思索着有什么好理由能拿来糊弄人。

　　潘贵妃:“还是看一眼的好，说不定就有让你动心的，万一……”

　　潘贵妃的话没说下去。

　　柳华清已经抬起头来。

　　他长了一张看起来无害的脸，又因为像先皇后，无数次让他在和皇上谈判的时候无往不利。

　　这次也一样，只要他收敛起自己练过无数次的阴鸷眼神，就和先皇后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其实儿臣……这次出门，倒是遇见了一位……姑娘，儿臣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说完像是大小伙子情窦初开一样，禁不住憋红了一张脸。

　　潘贵妃不可能信他，看似和蔼可亲的话语里，语气带了几分不明含义的似笑非笑。

　　“瞧三皇子说的，前一刻还说自己想要仗剑天涯，下一秒就能为了不想娶妻撒这样的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柳华清听出她在不动声色的在父皇面前上自己眼药，听着像是再说自己不愿娶妻，实则是在提醒对方，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无害，一张口能颠倒黑白，往日里不定怎么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柳华清当然不乐意让她把这样的印象做实，他脸一红，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的样子，傻笑道:“娘亲说了，喜欢的女孩子，在尚未确定心意之前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会有损人家闺誉，所以儿臣本来没打算说的，可是要是不说，真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放家里，闹心不说，万一对方是个不敬父母的，非害我家宅不宁不可。”

　　皇帝本来听潘贵妃那句话心里还有点疙瘩，可是先皇后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事情都要为这个人让路。

　　结发之妻温顺不争的性格以及逝者如斯的滤镜，让一切挑拨都成过眼云烟。

　　皇帝一瞬间也不觉得他不娶是件什么大事儿了。

　　“胡闹。”但他仍然没忍住斥责了一句“这些都是专门挑选给你品德优秀的大家闺秀，你这样说，岂不是在质疑别人的家教？”

　　潘贵妃从柳华清搬出先皇后之后就没再说话，活人是永远没办法和死人争得。

　　这是后宫死了无数个美人之后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但她却对皇帝那句训斥不置可否。

　　只因她听出来这三皇子也并不是在质疑闺秀家教，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

　　在深宫里生存的女人不会为了这么点微末道行的挑衅大动肝火，但也不至于上赶着找骂。

　　柳华清见上一个话题已经被糊弄过去了，又露出那一张单纯无辜的笑脸:“不过，既然已经和父皇说了，不知父皇能不能允了我们二人的婚事？”

　　他一点也不害怕自己那个莫须有的‘心上人’曝光，只因皇室已经有了一个娶了商户之女的皇子了，若是再来一个正妻身份不显的，实在是有辱皇室门楣。

　　果然，皇帝听他说心上人是个商户女的时候，脸上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一瞬，然后讲起其他的事情把这件事空过去。

　　有的时候柳华清觉得他这皇帝爹实在心累，又想给他找个看得过去的妻子，又担心他未来妻子娘家显赫，威胁帝位，天天惦记这个女儿又评估那个女儿，没精神分裂都得归功于他心大。

　　但是他既然抛出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没打算让这个理由摔在地上。

　　这小不要脸的撒娇耍赖不所不用其极，总算让他这皇帝爹勉勉强强同意追那莫须有的心上人了，完了不忘提醒他。

　　“喜欢可以，当妾养在身边疼着也就算了，你是皇子，正妻难道能当真要个没身份的吗？”

　　柳华清点头称是，但却没忍住转头看了眼潘贵妃的脸色。

　　这一位不愧是对皇上半点感情也没有的，听见这话脸色八风不动，像是一点也没听出来这话把她也骂进去了一样。

　　总之一阵子的卖乖装傻总算熬过去了，他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便不想在看这两个人的虚情假意了。

　　伤眼。

　　柳华清琢磨着，根据潘任杰那得到的资料，有多少暗桩可以拔掉，人皮面具的制作是有时间的，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手上什么信息都有，磨时间也不是不能磨下来。

　　只是，有一件事比较麻烦。

　　那就是潘家。

　　潘家人手上有一只不在编制的私军，这个消息他原先也通过自己的渠道查到过蛛丝马迹，这回因为潘仁杰落网，总算能确定下来了。

　　但是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数字。

　　这私军足有一万人。

　　潘家是从什么地方网罗到这么多人的？他们在什么地方，这么大规模的私军必定会惹人注目，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过，这已经很奇怪了。

　　而且养这么多人，花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是很难估算的。

　　毕竟他们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饿肚子，更何况他们竟然配备武器战甲。

　　这已经不是有钱能做到了，肯定还会有其他位高权重的人帮着里通外合，这些人是谁？

　　柳华清看看富丽堂皇的宫殿，只觉得百年基业已是危如累卵，这王朝已经从根部开始溃烂，歌舞昌平的假象摇摇欲坠。

　　他回过头，不再去看。

　　没关系，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

　　然而他不知道的地方，危险和算计也在如影随形。

　　堂堂三皇子殿，于日出之时，大放红光，钦天监断言此乃祥瑞之兆，就是……对皇帝本人可能有点大不敬。

　　年迈昏庸的皇帝一把扫下桌案上的奏折，笔墨污了也不在乎。

　　什么叫三皇子有天子之相？

　　他身体康健还没退位！这帮人……这帮人是想造反吗？

　　却丝毫没人注意到潘贵妃所居未央宫有一位不怎么起眼的小太监，悄悄处理掉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命呜呼了。

　　而因天降祥瑞被火速召回的三皇子被一脚踢到地上。

　　柳华清其实并不疼，这皇帝老儿身子骨亏空的厉害，那一脚并没有什么力气。

　　但他还是十分配合的捂住心口倒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