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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登徒浪子 ...


  •   一道精湛的紫气从气海出发,上行经神阙、巨阙、膻中……风池,经过人身每一个大窍,隐窍,直至百会穴。

      此刻百会打开,一道清灵纯净的灵气灌入,紫气活跃如鱼,一口吞并灵气,微不可察地壮大一丝。然后紫气下行,至关元、心俞、……涌泉,行完一个大周天后再次回到气海。

      紫气一入气海,乳燕投林般飞速游遍真气,原本浑厚的真气变得更加凝实。

      如是再三,行完二十四个大周天后,白衢尘缓缓收功。

      那道紫气便是圣主为他截留的一道先天之气,有它在,白衢尘运行一个大周天的时间是他人的一半,而真气质量则是寻常人拍马难及的。

      要知道,一个人每日修行内功的时间是有数的,只早晚日月交替的短短四个时辰。

      这四个时辰天地灵气最适宜人体,其余时间不是阳气太烈,就是阴气太寒。就算是修行至阳至阴功法之人,也同样是四个时辰,只不过改为了日月中天之时罢了。

      其余时间至多打坐运功,对于内力增长并无益处。

      这样算来,普通功法运行一个周天需要一个时辰,好些的功法时间缩短至一柱香上下。而白衢尘至多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行完一个大周天,经年累月其中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白衢尘虽然天资绝佳,但每日修行仍旧不曾松懈过。

      自他五岁筋骨初成开始修行外功,每日雷打不动,卯时起床,简单梳洗后就修行内功。

      两个时辰后,开始练剑。

      练剑的地点则选在了青来坪,此地开阔无人,正合他腾挪施展。

      一套落星剑法糅杂了二十八式基本剑法,若将此剑练习纯熟,那天下万般剑法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巍巍山巅,皑皑白雪,苍茫辽阔的云海兀自翻涌,无休无止。大日临空,璀璨的金光遍洒天际,给舞剑的人镀上一层金边。

      在这九天之际,宽大的衣袍被罡风吹得猎猎飞舞,直欲乘风而去。比云还轻、比雪更纯的白衣在日光下发出五色七彩之光。

      可这般美景仍旧不及白衢尘剑尖的星光,光华夺目。明明临近正午,可随着剑势,仿若一场如梦似幻的流星雨洒落尘世。

      月落星沉、擘两分星、瞻星揆地、星流霆击……直至最终星落云散,让人怅然若失。

      调息完略显急促的气息,白衢尘回身质问:“足下并非我白玉京弟子,擅自观我派剑法,未免不妥。”

      来人武功和白衢尘仅在伯仲之间,对方刚一接近,他就立刻察觉到了。

      只是白衢尘唯我独尊惯了,不愿意因为他人打断自己练剑。横竖落星剑法本身并非什么不传之秘,故而等到一套落星剑练完,方才出口质询。

      “在下黎玉书,随家师太乙道人来此,打扰了圣子,还请海涵。”

      本来以为做出这等孟浪之行的人,会是个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之人。没想到出言倒是有礼有节,再看此人年纪也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含情脉脉,将来不知惹得多少人牵肠挂肚。

      “如果不是知道太乙道人受邀而来,我早就一剑攻来了。”白衢尘挽了个剑花,见猎心喜,借题发挥道:“你若不想我向你师父告状,追究你的责任,就和我比试一场。”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黎玉书故作潇洒地施礼,接着掏出一双水银般的白手套戴上,摆出架势,“可以开始了”。

      白衢尘挑眉,将手中的剑一抛,一旁的白虎轻轻一跃,衔住剑柄。

      掷了剑,白衢尘摆明是要空手上阵。

      “圣子毋需如此,我的这双手套乃是空蚕之丝织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我知道”白衢尘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当他孤陋寡闻啊!

      白衢尘当场打脸道:“空蚕丝抵挡寻常刀剑尚可,我的覆雪剑乃九天神兵,便是金丹修为也不敢硬接。你确信要我用剑吗?”

      黎玉书方才全部心神都被白衢尘所夺,现在仔细看去,无需是品剑高手,也能轻易发现覆雪剑的不凡。

      此剑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森寒的剑气冻得剑身四周,始终缭绕着一层霜雾。如此凌厉的剑气偏生剑光澄澈如水,干净剔透不带丝毫血气。

      “是在下眼拙,贻笑大方了。”

      黎玉书自失一笑,态度洒脱,不见丝毫扭捏羞愤,倒是让白衢尘高看一眼。

      追云可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以他白虎之身,也只能衔着剑柄,不敢碰触到剑刃。那小子这么说,不是连带看不起他白虎吗?

      追云恨恨低啸一声,威胁之意尽显。无奈黎玉书和白衢尘此刻眼里只有这场对战,谁也没空搭理他。

      两人相对而立,不动如山,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出手。

      黎玉书自恃年纪稍长,又是客居,不愿率先出手。白衢尘心知自己还是被人小瞧了,存心给他个教训,出手毫不留情。

      原本青来坪上风就大,倏忽,风起云涌,滚滚云雾笼罩青来坪,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黎玉书凝神戒备,他对敌经验丰富,虽然失了视觉却并不慌乱。

      来了,黎玉书横臂格挡,生生被强大的劲气逼得连退七步。

      好快!黎玉书心下暗惊,他本凝神细听,想要从白衢尘的脚步声上判断出他的行动。不想白衢尘的凌烟步早已大成,行动起来如轻烟薄雾,试问飘动的烟怎会有声音?

      不过黎玉书心细如尘,发现身周云雾的变化不对,赶忙出招。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不得不转攻为守。

      拳掌相击,震荡的真气将云雾驱散,眼前终于清明。黎玉书方才看到,原本占了上风的白衢尘没有乘胜追击,定定站在七步开外,倨傲地抬首看着他。

      黎玉书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会进退失据,一错再错。果然是山外有山,自己坐井观天了。

      敛去了轻慢的黎玉书,着实顺眼了几分。白衢尘的下马威起了作用,就开始动真格的。

      长风拂云手说是掌法,实则并不拘泥是掌是拳,便是指法也可。

      此功的要诀全在于势,要的是‘长风卷高浪,拂云霾楚气’的气魄。以人力之微薄引动周遭环境的顺势变化,携堂皇大势压垮敌人。

      四面八方都被白衢尘的势包围,风卷云残,来势汹汹。黎玉书无处可避,他也不用避。

      论身法,见识过凌烟步的诡异莫测,其他轻功不过班门弄斧。论内力修为,他也不占绝对优势。可他师承太乙道人,学的是术数占算,最擅以巧破力。

      凝聚了七成功力的一拳直击一处虚空,明明离得白衢尘尚远,可原本圆转如意的风圈却露出一丝破绽。

      白衢尘到底对敌经验不足,变招慢了一步,被黎玉书抓住机会,双拳齐出。一道道拳劲割裂了狂风,长风拂云手的气势就此告破。

      “不至金丹,到底是人力,有迹可循。”输了一筹,白衢尘并未着恼,反而欣喜于有所感悟。

      “不愧是太乙传人,洞若观火。”

      白衢尘歪着头,赞赏地夸奖他,看去竟有几分童稚可爱。

      只是黎玉书再不敢小瞧面前的孩子,他看似随意站着,云淡风轻。实则姿势可攻可守,半分不曾放松。

      “你既然以巧破拙,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巧。”

      右手并指成剑,真气力透指尖,一道寸许长的剑气吞吐而出。

      “刚才我舞的落星剑只有二十八式,可其间排列组合,变化万千。据传,我派一位最擅剑法的祖师将此剑演化出了三百三十六般变化。后辈不才,只得其中三百剑,请品鉴一二。”

      “荣幸之至”

      耿耿星河欲曙天,长河渐落晓星沉。

      黎玉书的眼前星汉点点,每一条星规就是一条剑痕,每一点星光就是一点剑光。

      剑网纵横相连,剑气呼啸嘶鸣。

      黎玉书见招拆招,每一拳都崩裂一道剑气。拳劲和剑气互相抵消,巨大的冲击力搅弄得远处的云海翻滚不休。

      幸而青来坪皆由青氤石铺就,非人力可伤。如此激战,仍旧完好无损。

      两人出手如电,转眼间就已拆解了二百余招。

      看似势均力敌,但黎玉书没想到的是,从第二百五十招开始,白衢尘的出招速度遽然加快。

      如果说先前的剑招尚还肉眼可辨的话,现在黎玉书完全是凭着肢体的本能反应接招了。

      “嘶啦——”一道剑气割断了黎玉书的束袖,若非空蚕丝手套挡着,想必手背上立时就是一道血痕。

      白衢尘知道黎玉书已到极限,坚持不了多久了。

      丹田真气汹涌,出手愈发强势,直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

      一道剑气斜刺里冲向黎玉书腰腹,被他一个下腰,险而又险地避让开。

      只可惜了腰带,断成两截,黎玉书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散开来。

      根本来不及收拢衣襟,黎玉书眼前又是一点星光。

      顾不得翩翩公子的形象,一个驴打滚避开掠过头皮的剑气。

      这次同样,保住了脑袋,没保住发带。

      “小九——”

      白衢尘正打得酣畅淋漓,兴致昂扬,不妨有人打断。最无奈的是,打断的人是自个儿老子。

      “不识九衢尘,终年居下泂。”,是白衢尘名字的由来。

      他爹希冀白衢尘终有一日,能掸去大道上的尘土,超脱烦扰尘世,立地升仙。

      故而白衢尘还有一个小名,‘小九’,只有他爹能叫。

      吞吐的剑气瞬间收敛,青来坪上肆虐的狂风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乖乖地温驯服帖。让人仿佛置身三月和煦的春风里,熏人欲醉。

      上极宫前的玉阶上静静地站着两个人,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观战。一人束发戴冠,玄色外袍上朵朵祥云悠悠飘荡。只是站在那里,就有渊渟岳峙,高山仰止之感。这般人物本该可望而不可及,偏此人一双眸子温润平和,似可包容万物,让人心生亲近。

      白衢尘不顾外人在场,飞扑入此人的怀里,亲昵的语调唤道:“爹爹——”。

      原来此人就是白玉京圣主,白衢尘的父亲。

      “你个促狭鬼,黎贤侄是我的客人,你不招待就罢了,还那样戏弄人家。”

      圣主接住用上凌烟步冲向自己的白衢尘,巨大的冲击力没有撼动圣主,连他的衣角都没扬起分毫。

      听了圣主的话,如果再不明白自己被耍了,黎玉书就该一头磕死在这青来坪上了。

      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披散的头发、凌乱的衣服、还有满脑门的冷汗,让他的风度剩不下多少。

      黎玉书尴尬又恭敬地施礼道:“回圣主,是小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关圣子的事。”

      算你识相!白衢尘靠在父亲怀里,给了黎玉书一个心照不宣的满意眼神。

      圣主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抬手叩指敲了一下白衢尘脑门。

      “哎呦——”,白衢尘捂着发红的脑袋,呲溜一下,闪出父亲的怀里。

      明明知道以圣主的神通,哪怕千里之外都能教训他。这么点距离,纯粹心理安慰。

      “即是比武就好好比,割人家发带衣物做什么?你是登徒子吗?”

      “圣主不必介怀,圣子天真烂漫,又兼天资绝世,功力不凡。对玉书不过小惩大诫,是他活该。有子如此,圣主后继有人啊。”

      看来这人就是太乙道人了。白衢尘这般出身,自来有些目下无尘的毛病。

      先前见着父亲身边的老道,也没有在意。现在对方替他说话,无论真情假意,他总要表示一番。

      “太乙道人过奖了”,老道确实是老道,和身旁风华正茂,看起来像个三十岁左右年轻人的圣主不同。

      太乙道人是个标准的白胡子老道,满头白发仅用一根木枝挽成道髻。身上的道袍倒是好东西,可惜穿的人,生生把庄重肃穆的法衣穿出浪荡不羁的风格。

      这对师徒倒是有意思,合该是有师徒缘分的,骨子里都不是正经人。

      “好了,为父和太乙道人还有事要谈,你们小辈们自去玩耍。”

      虽然不忿父亲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白衢尘还是看懂了父亲眼中的郑重。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顺手把黎玉书一起带走。

      见两个小辈离开,圣主抬手掐诀,右手五指翻飞,大拇指掐小指,食指弯曲入大拇指内侧。子午禁决一成,上极宫的水幕收束消散。

      “请”

      “圣主,你我合力推衍昆虚镜,所得仍不过几个模糊不明的画面。老道实在辜负了圣主的期望。”

      “太乙不必如此,仅凭这几个画面,我已心中有数。剩下的,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圣主负手而立,面朝上极宫正中央的一面水镜。此镜镜框雕刻着巍巍玉京山的种种风貌,镜面仿若湖面,时有波纹涟漪泛起。

      此时镜面上呈现出一副尸山血海的画面,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更令人揪心的是,这副惨烈景象的背景,竟然就是脚下的玉京山。

      “圣主,玉京大劫可有什么规避的法子?”

      太乙道人此话问得真心诚意,在他看来,玉京山乃九元之脊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有宵小之辈,才会见不得人好。

      “此劫由来已久,避无可避。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昆虚镜照见了两处关键所在,或是破局之法……”

      太乙刚想问清楚,抬首见圣主若有所思,话语戛然而止,惊觉自己逾越。玉京之事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底仍是玉京之事,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问太多。

      “太乙,过几日你就下山去吧。”

      圣主微不可察地叹气,事出无奈,太乙修为虽深,却不善斗法。留在玉京不过平白枉费性命,不如离开,也算留下条后路。

      “即日将发出圣诏,召集九元众修共渡大劫,只不知应诏而来的能有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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