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麦哥

2、赤火璇树

　　“圣子——慢点儿，圣子——等等我”，少年身影如烟如霞，飘飘然掠过崎岖陡峭的山石树木。

　　仔细看，那些被踏过的一草一叶，竟然只小幅度地微微摆动着。

　　明明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借力而过，却不伤片叶，可见少年本身的轻功造诣不低，且所用的轻功极为高明。

　　可任凭少年如何追赶，始终无法追上前面的一团白影。

　　每当少年将将要赶上时，白影就突然加速电射而去。可一旦少年力竭速度变慢，白影同样放缓了步子。

　　这样成心吊着人的恶劣行为，令少年哭笑不得。

　　他干脆停下脚步，扶靠着一棵树冠高耸入云的大树树干，粗喘着气喊道：“圣子，我没力气了。您就随我回去吧！”

　　白影应声停下，直到此时才能看出，所谓的白影原来是只白虎。白虎体型不大，通体雪白，背生双翅，一双炯炯有神的金色虎目透着走兽之王的威仪。

　　幼虎背上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那孩子眉眼精致，眸如点漆，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如同天池晶水般剔透无暇。

　　这孩子显然也非凡俗，只见他根本无需引绳脚踏，就可在方才如此极速中坦然安坐于白虎背上。

　　再看他身上穿的那件看似简单毫无装饰的白衣，在微风中，竟然如同云霞般升腾聚散，霞明玉映，折射出艳丽多采的霞光，衬得小小孩童如仙童般仙资绝世。

　　“贺晗，你的凌烟步都练多久了，怎么还是小成境界？”

　　少年贺晗苦着脸，使劲挠着头发，“您又不是不知道，栖霞楼主说我资质尚可，悟性不行。这凌烟步变幻多端，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基本步法，还有三百四十三种变化，我哪儿记得住？”

　　被称为圣子的男童狡黠一笑，座下的白虎灵性十足地露出一个和主人极为相似的嘲笑，“所以我在帮你啊，将勤补拙嘛，没准儿你跑着跑着就悟了呢？”

　　贺晗无言以对，垂死挣扎着准备再努力争取一把，“小的知道您用心良苦，可是……”

　　话音未落，贺晗依靠着的大树突然冒出火星来，这火星诡异。初时如同萤火般暗淡，看着无甚威胁，可一接触到实物就突然火光大放，成了一团火球。

　　转眼间，就把附近的其他树木花草烧了个干净。

　　贺晗哇哇乱叫着上蹿下跳，他反应不慢，躲过了前头的一拨火星。不想，这棵树竟然源源不断地又冒出一拨，一副不烧死他不罢休的样子。

　　“什么树？竟然还会冒火？不是火克木吗？！”

　　“这是璇树，也叫赤玉树。此树的树浆是赤火虫的最爱，一棵树的树干上往往覆着成千上万的赤火虫。远远看去如同覆着一层赤色玉甲，所以叫赤玉树。”

　　圣子懒洋洋地解释着此树的来历，一下一下抚着白虎的头毛，丝毫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

　　奇怪的是，赤火虫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人一虎般，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另外两个活物，完全绕开了他们，一心攻击着贺晗。

　　贺晗踩着不甚熟练的凌烟步左支右拙地躲避着紧追不舍的赤火虫，有了圣子的解释，他才注意到。

　　原来赤火虫的翅膀有两层，外面一层如同铠甲般坚硬，和树干一个颜色。里面的一层翅膀薄如蝉翼，泛着火红的光芒。

　　没有危险时，赤火虫会伪装成树干。一旦有了危险，就会张开外翅，露出火翼，烧死一切威胁。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还是帮忙弄死这些虫子吧！”

　　只一会儿工夫，贺晗的衣服就被烧出一个个破洞，甚至肩上还有一块焦黑的烧伤。

　　“栖霞师姐眼光真毒。”

　　“啊？”贺晗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楼主了？

　　“你果然没有悟性，蠢到家了。”圣子一张小脸偏偏露出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人看了只想揉捏一把。

　　可惜唯一的观众自顾不暇，不过就算没有危险，给贺晗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这个小祖宗。

　　“都告诉你这是赤火虫了，对付虫子的办法没有吗？”

　　白虎眼睛好奇地随着漫天飞舞的赤火虫不断咕噜乱转，终于两只前爪忍不住扑腾着去捉。

　　圣子抬起小手拍了拍虎脑袋，教训道：“追云，你是白虎，不是白猫，安分点儿。”

　　“嗷——”白虎半真半假地嚎了一声，无奈小主人心思不在它身上。

　　眼见越来越多的赤火虫从璇树上冒出，漫天星火渐渐把贺晗牢牢围住，包围圈越缩越小。哪怕以凌烟步这等数一数二的轻功身法，都极难不伤及分毫地，在如此小的范围内腾挪。

　　贺晗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所谓久守必失。他的真气根本禁不起这般消耗，周身经脉已隐隐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

　　他刚拼着左肋被灼烧，躲过了直冲心脏撞来的一只赤火虫。不等他龇牙咧嘴地呼痛，三只赤火虫呈品字型向他飞来。

　　当先一只目标直指丹田，丹田乃气海所在，不容有失。

　　贺晗身型如同风吹烟霞似地轻飘飘一扭，避开丹田要害。不想却恰好撞上旁边向着他大腿筋脉而来的另一只赤火虫。贺晗当然不敢让腿受伤，他纵身一跃，瞬间轻若烟尘，离地七尺。

　　只是这一下，却正正好好把自己的眉心送入头顶那只赤火虫的面前。

　　“啊！”此刻贺晗人在半空无处借力，根本来不及变幻身形。贺晗本能地大叫出声，危急关头，一声悠长的叹息传入他的心头。

　　原本烧无可烧渐至熄灭的火苗，突然被一股平地而起的风带起，死灰复燃起来。

　　这风初时只平平刮过，眨眼功夫就化作飓风，卷起漫天赤火虫。赤火虫被卷在一起，远看像根高大明亮的火柱。

　　赤火虫被禁锢在风里，无一幸免。脱离了危险，贺晗方才看清，这股来得诡异的风全是圣子的手笔。

　　尚且稚嫩幼小的手掌平平展开，分花拂柳般左右挥动，强大的真气随之喷涌而出，以自身真气为引，巧妙地引发劲风将赤火虫牢牢锁住。

　　要做到这种地步，不仅需要对自身真气的精准控制，作为引子的真气本身也要足够雄厚。

　　毕竟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白嫩犹带肉感的小手轻轻一握，强大的风卷瞬间向内凹陷，“轰——”，半空中绽开绚烂的焰火。聚成一团，受不住风力挤压的赤火虫们互相引爆，一只不剩地炸成了灰。

　　残余的风带着灰烬扑簌簌落下，原本狼狈不堪的贺晗彻底不能看了。反观圣子，仍旧气定神闲地端坐着。就连身下白虎都忍不住抖了抖毛，摆脱飘扬的尘埃，他却纤尘不染地纯白如初。

　　“楼主所创的霞绮云锦果然不同凡响，我看至少替您洗衣服的弟子是省事多了。”

　　贺晗羡慕地望着圣子身上的白衣，点尘不染不过是霞绮云锦的基本功效。

　　“现在是关心衣服的时候吗？”圣子见贺晗如此不着调，气恼道：“本以为生死关头，你能突破凌烟步至大成，没想还是功亏一篑。这么笨，早知道让你烧死算了。”

　　“嘿嘿！”贺晗自小伴着圣子长大，知道圣子虽毒舌，但绝对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哪怕方才千钧一发之际，他也相信圣子必能救他于水火。

　　“我的凌烟步不知何时能大成，不过您的长风拂云手已是臻至圆满。等圣主夫人出关，知道您的天纵奇才必然非常高兴。”

　　圣子脸色一黯，失落道：“娘自我三岁闭关，如今五年过去，我连她的音容都快不记得了。”

　　贺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圣主夫人修为不高，未至金丹境界。可偏偏所嫁的夫君修为乃当世巅峰，所生之子又天资绝世，未来无可限量。

　　金丹境界是仙凡之隔，未至金丹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凡人一个，会有生老病死。

　　所以圣主夫人急急闭关想要突破金丹，留下尚是稚子的圣子一人长大。

　　贺晗是作为圣子的玩伴、随从、伴读来到他的身边的，或许对圣子来说他既非最知心之人，也非最信任之人，但论起最了解圣子的，绝对非他莫属。

　　在他看来，圣子对母亲的感情极为复杂，既有思念孺慕，还带着些许怨怼。否则也不会知道夫人即将出关后，仍然在玉京山脉上游荡流连。

　　“圣子，您终究是要回去的。”

　　他又何尝不知？

　　揉弄追云的手劲因着纠结的心思失了力道，生生拽下两根白毛。

　　追云是灵兽，灵智不下人族。知道小主人心情不好，虽然被拽得生疼，还是安静地伏着身子，没有打扰。

　　回过神来的圣子看着掌心的白毛，歉疚道：“抱歉弄疼你了。”

　　追云发出咕噜的声音示意无妨，圣子拢了拢衣袖吩咐：“璇树的树浆是修习火法上好的辅助之物，难得遇上一棵别浪费了。”

　　贺晗点头，取出一只青皮葫芦，走到树前并指为剑，对着树干一划。

　　树干上留下一道白痕，无声地嘲笑着来人的实力。贺晗不敢回头看圣子的脸色，运起尚存的全部真气，硬着头皮又是一剑。树皮卷起一道剑痕，但也仅此而已。

　　“让开！”贺晗毫不犹豫闪身避开，圣子伸出了一只手，并掌为刀劈下。乳白色的树浆泉眼般潺潺流出，散发着清新的木香。

　　等贺晗一滴不剩地将整棵璇树树浆都收集到葫芦里后，圣子一拍追云脊背，白虎四爪腾空。身形如电地飞奔起来，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