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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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捏着手里的剃刀向后退了一步，“我又不会真伤了你。”他说完之后，手指转了个刀花，将刀随手插在一旁的木桌上。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在那一瞬间，陆小凤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他可不想亲身上阵实验一下，人的骨头和木桌，哪个更坚硬，更能挡得住这一刀。
陆小凤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宝贝胡子，正打算问林黛玉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就听到林黛玉开口说：“我要进如烟阁。”
陆小凤刚平复下来的那口气，又梗在了嗓子里，他连着咳嗽了几声，才说：“林小公子，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大人和你师父要是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只怕会活吃了我。”
林黛玉抬眼看了看陆小凤，“他们不吃鸟肉，也不吃生凤凰。”
--林黛玉的这条舌头，活人都能被他气死。
陆小凤不愿意被气死，所以只好悻悻然地转身朝椅子走去，不想再和林黛玉争执。而他也是这时候才注意，一直站在门口的，不是他原以为化形之后的白虺，而是……
“北静王爷。”
其实江湖中人，多半都会看不起依仗家世出身的达官贵族。且不说陆小凤本就和那些太过迂腐的江湖人不同，只但说这顾水溶的父母，老北静王爷和王妃都是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上的。这份壮烈，便足以让天下人对待顾水溶的时候，都要看在他父母的份上，对他客气三分。
顾水溶微微点头，也并不在意陆小凤方才的失礼，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林黛玉身边坐下。
陆小凤眼珠一转，细细打量了两人几眼。陆小凤昨天晚上就听说了林黛玉在渡口擒马的事情，林黛玉和顾水溶两人就此结识并不奇怪。可是这位北静小王爷向来不爱与贵族世家之子打交道，怎么今日却随着林黛玉一起来了。
在陆小凤出神的时候，林黛玉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如烟阁不太对劲，我想去看一看。”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问：“不太对劲？”
“展大哥受伤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林黛玉看到陆小凤点头之后，又说，“我今日去京郊查探了一番，便发现京郊有一伙行踪诡秘的人，将住的宅子尽数搬空，搬去了如烟阁。我猜那些人会和展大哥受袭一事有关，所以想去如烟阁查一查。”
“如烟阁……”陆小凤的眉毛拧在一起，他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说：“原来真的有问题。”
陆小凤转过身正想答应林黛玉，带着他去如烟阁查案，可是当他看见林黛玉脸上难得一见的忧虑，陆小凤突然心头一动，起了戏耍的心思。
陆小凤故意神色为难地开口：“可这烟花之地……你进去终究不太好吧。若是被哪个俏姑娘勾走了魂儿，我可赔不起。”
林黛玉静静地看着陆小凤好一会儿，直到把陆小凤看得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才悠悠开口：“好啊，不去也可以。”他一边说，一边还真的站起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只是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去见花七哥了。这次我刚来京，他就回花家去了，我们两人刚巧错过。等我回扬州之后，还需要抽空好好去拜、见、他才是。”
拜见二字他咬得又重又细，分明就是打算去花满楼面前告状。
“唉！”果然如林黛玉所料，陆小凤听到花满楼的名字，脸色霎时一变，“你这人！”
陆小凤无奈地摇摇头，林黛玉虽然年纪尚小，但这个擒人软肋的手段，实在是了不起。也不知道再过几年，他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可怕的怪物。
被林黛玉这么一威胁，陆小凤才肯松口，“你要是想去如烟阁，我带你过去就是。可是如烟阁出事之后就关门了，平常人根本进不去，你又是暗地里查案，不能轻易和开封府扯上关系。我又该如何带你进去？”
“要想进去也不难。”沉默许久的顾水溶突然开口插话，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陆大侠就当做是带着‘吵着要去闹鬼之地见世面的小少爷’进去瞧一瞧，如烟阁的老板，应该不会拒绝。”
顾水溶之前在京城和陆小凤打过几次照面，算是对他有些了解。他如今提出来的借口，倒真像陆小凤能做出来的事儿。
陆小凤沉吟片刻，又问林黛玉，“非去不可吗？”
“折丹跟着那些人去了如烟阁，他都察觉出不对劲来，我怎么能不去？”
“好吧，”林黛玉虽然性格固执，但也不是会小题大做的人，陆小凤只好点点头，“我们只能尽力一试了。”
末了陆小凤还没忘记再补充一句，“但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师父或者林大人啊，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啧。”
其实以陆小凤的脾气，要不是因为他见识过叶清寒千里追凶不死不休的架势，他也不会对叶清寒这么畏惧。
--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是因为陆小凤的损友司空摘星。这被人称为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和人打赌，说要去偷一件世上除他之外绝无人敢偷到的东西。
可这赌一打完，司空摘星就有些后悔。对他来说，偷东西并不难，可这世上绝世珍宝，金银古玩，即便是皇宫重地里的宝贝，总会有无数的人在暗中觊觎。要想找到一件旁人不敢动的东西……实在不好找。
也算是无巧不成书，司空摘星正为此发愁的时候，突然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得了‘叶清寒’三字。说书先生讲的是几十年前叶清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司空摘星听了之后，却是心头一动，觉得这位道长倒是个可以下手的好人选。叶清寒如今住在林府教导林小少爷，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他这么多年不出山，威名尚在，除了自己，肯定没人敢去偷他的东西。
司空摘星这个人，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居然真去潜进了林府。
扶摇四重，身如飞燕。一跃凌空，手可摘星。①
司空摘星的轻功果真不错，竟真的趁叶清寒不在之时得了手，偷了叶清寒房里的一本书。
一本……林黛玉亲手抄录，送给叶清寒的书。
弥天大祸，不过如此。叶清寒不在乎自己房间里有多稀世之宝，却在乎林黛玉对自己的这份心意。
于是……为了这一本书，司空摘星逃到哪儿，叶清寒就追到哪。叶清寒不会真的为了这件事而杀人，但他也不愿意太轻易地放过司空摘星。
于是每当司空摘星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之后，正要歇一口气，叶清寒就又抱着剑轻飘飘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就这样，叶清寒足足折磨了司空摘星半个月。
也就是那时候，陆小凤才认识了林黛玉。后来若不是有林黛玉亲自求情，估计司空摘星这个猴精，是再也翻不起跟头了。
有了司空摘星的前车之鉴，陆小凤可不愿意去招惹叶清寒。
林黛玉不知道陆小凤在这片刻之间想了些什么，他只是点点头，随口答应了一句，“好啊，我不告诉他们便是。”
说完之后，林黛玉又看向顾水溶，“你也要去吗？”
顾水溶抬眼看了看林黛玉，“为何不去？我和你一同去，你才更像是赌气要强的小少爷，不是吗？”
“可是以小王爷你的身份出入烟花之地，若是被御史文官发现--”林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水溶打断了。
“你叫我什么？”
林黛玉一怔，才反应过来，“敬则--”他的声音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顾水溶听起来却觉得有趣极了，活像是一只明明生气却又不敢挠人的小兽。
“放心吧，”顾水溶的声音很平淡，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顾水溶这句话说得对，他是今上最宠爱的同姓王。若是谁想和他作对，总要先掂量掂量有几个脑袋够砍。
话虽如此，可是陆小凤闻言却有些惊讶地瞥了顾水溶一眼。向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北静王爷品行端方，怎么如今看来……
陆小凤曾经说过，如烟阁是京中最繁华的销金窟。可是等到三人到了如烟阁之后，林黛玉却只看到了一副萧瑟衰败的景象。
如烟阁这些日子，先是被查出有多人无缘无故地失踪，后来又是头牌连翘的房中闹鬼。几次打击过后，如烟阁自然人人自危。那些手里有积蓄的姑娘们，早就纷纷赎身保命逃走去了。即便是留下来的那些，也都一个个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生怕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偶尔有几个出来走动的下人，也都是神色匆匆地低着头。
陆小凤也算是连翘生前的熟客，他此时要见如烟阁的老板娘，老板娘自然不会不允。
老板娘很快便从如烟阁二楼走了下来，“陆大侠今儿怎么来了？花公子这才刚走几日，你就来了，这恐怕是不妥啊。也好在花公子性子温和，不会为这些小事儿生气，否则我这如烟阁，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之事，江湖上几乎人人皆知，但敢在他们俩面前开玩笑的，却是少之又少。如烟阁的这位老板娘，胆子的确不小。
陆小凤听了这话，有些窘迫地轻咳一声，“这次我来还是为了连翘的事情--”
如烟阁的老板娘，名字就叫如烟。也不知道是先有了这家青楼，才有了这个名字；还是先有了她这个人，才建起了这座温柔乡。
如烟的确是个美人，恐怕这世界上大部分的男人女人第一眼见到她，心中就会只剩下一个‘美’字。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一种形容能够配得上她的美貌。
--可这大部分人之中，不包括林黛玉。他看到如烟的第一个念头，是‘奇怪’。
这个女子的确是美，美得惊为天人。但是她身上却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古怪与违和。
这世上的美人很多，小家碧玉端庄大方妩媚动人--可是这些美人，不管怎么美，身上总会带着些一星半点的不足。
也就是因为那美中不足的遗憾，人才会是鲜活生动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死物。
可是如烟，她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裁剪过的，无一处不精致。
林黛玉有心想要问一问陆小凤，他有没有察觉到过如烟身上的不对劲。可是陆小凤早就迎上前去，对如烟解释抱怨自己此行的‘目的’。
林黛玉的目光扑了个空，便落在了顾水溶脸上。顾水溶的眉头微锁，神色之中丝毫没有为如烟的美貌而倾倒的动容。察觉到林黛玉的视线之后，他低头对身边的林黛玉轻声说了一句：“这个女子似乎有些怪异，你要多当心。”
林黛玉没想到顾水溶会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可不等他再说什么，如烟就已经笑盈盈地走到了两人面前，“以往公子贵客们来如烟阁，都是来看姑娘们。如今两位公子要来瞧闹鬼，这还真是头一份儿。”
林黛玉闻言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扭过头看向如烟。这一转头的功夫，林黛玉脸上的表情便换得彻彻底底，“因为没见过，所以才好奇。”他的表情天真又好奇，甚至还带着一丝腼腆，仿佛真是谁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陆小凤站在如烟背后，不用担心如烟因此起疑，所以他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哆嗦。
这世上有没有鬼陆小凤很清楚，但他更清楚，谁要是敢凭着林黛玉这一个笑，而相信林黛玉的真面目是无害无邪的小少爷，才会是真的见鬼了。
陆小凤认识许多精通易容术的人，但比起易容术，林黛玉这种不需要外物便能做到千人千面的人……似乎更可怕一些。
还好林黛玉修得是道家正宗，最讲究善恶正邪之分。否则的话，江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平静的模样。
还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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