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食尸鬼》越不休

84、寄人间 3

　　大战过后，精卫带走了钟晤和堂青，将他们带回黑水。

　　堂青失去了感受魂魄的能力。他的灵魂仿佛不再有负担，变得一尘不染，轻如鸿毛。云曜留下的妖力也所剩不多，变得十分微弱，连尾巴和耳朵也收不起来，只能住在黑水附近的小院里慢慢恢复。
　　时年秋初，哑婆种的风铃草开花了，堂青就常常睡在花丛中，时而饮酒，时而放空，看水中魂鱼聚了又散，听风吹层林涛声似海，不梦白云乡，不觉日月长。

　　钟晤带着段毓文回到大理，偶尔会带着好酒来自顾自地喝，将远方的消息自顾自地说。比如方沉吟留下的书册被人带到了湘西，听说已经有天赋异禀的人学会了赶尸术，不知对百姓而言究竟是福是祸。比如杨心远已经在大宋任麟州刺史，而大宋日益强盛，早已远超当年的昭国。方煜整日寻欢作乐，写下诗文无数，看起来竟过得还不错。
　　钟晤深受大理朝廷重用，任护国将军，而一林之隔的灵族已经日渐没落，开始寻求通商之法。也许过不了几年，灵族和大理就会成为你来我往的友邻良邦了。比如凌霄扇的残骸已经被段毓文亲手送去了杭州灵隐寺，将旧日仇恨从此了解；而那里的方丈依然是灵运，连长相和声音都丝毫未变。比如精卫在大理安了家，整日在钟晤的脑袋上蹦来跳去，不知道揪走了他多少柔软的金发。

　　堂青的反应总是很淡，因为力气很少，恢复得又慢，他时常听着听着就会沉沉睡去，在醒来时，已不知何年何月。
　　钟晤来的次数似乎也越来越少，哑婆也很少再来了，但堂青已经都记不清了。

　　直到秋末草木凋，寒蝉寂静，空谷无音。有一天，许久未见的哑婆回到了黑水，埋下最后一颗花种。堂青感受得到，哑婆的生命力在消散了。
　　人之将死的时候，应该是很冷的。
　　堂青伸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哑婆环绕起来，温柔地说：“婆婆，您家在哪儿，我送您一程吧？”
　　哑婆没有看堂青，只是摇摇头。

　　堂青看向黑水中央，榕树下正飘着秋叶。
　　堂青又问：“去那里好吗？”
　　哑婆点头答应，堂青便揽起哑婆的肩，飞身而起，点破寂静的水面，轻轻地落到湖心岛上。堂青将已经气息微弱的哑婆放在榕树下靠着，自己则靠在树的另一边，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捻起两片树叶，吹起了《参商》。

　　有风拂过湖面，吹开些许柔软的蒲公英，飘落散去。哑婆静静地靠在树干上，呼吸和心跳都渐渐平息，直到完全没有了声息。
　　一个穿湖蓝色衣裳的女孩不经意间脱离了垂垂老矣的身躯，挨近了堂青的身边，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而堂青像是一块落满了秋叶的黑曜石，一动未动。
　　直到女孩的魂魄完全消散而去，化作湖上的一缕青烟。

　　笛声悠然结尾，秋叶飘落枯草。

　　堂青放下手，沉沉睡去，从此一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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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前听完贰婶和萧忆情的《倦世间》，脑海里就生出了这个故事。
谢谢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读者，谢谢你们。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