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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前月浮梁 4 ...

  •   堂青从玉中唤出小鬼 ,派去门外守着。

      钟晤钻进屋来,跺着脚抖落身上积雪,碎碎念道:“好冷好冷好冷……江南的冬天怎么也这么冷!”

      湖烟瞥了眼抖成筛糠的钟晤,目光重新回到了书卷上。

      钟晤找布擦了擦军刀,道:“这满园子的小丫头也奇怪得很。虽然听得懂一些人话,自己却说不出几个字来。除了一个嗓子好会唱歌的,其他的各个儿都跟哑巴似的。不过那唯一一个会唱歌的,讲话腔调也奇怪得很,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湖烟答道:“她们说的是前唐官话,闽南语。”

      堂青呵了呵手,道:“闽南语……就是岭南那边的语言吗?”

      湖烟看向堂青,淡淡地道:“嗯。这家人和云曜有关吗?”

      堂青嬉皮笑脸道:“与云曜无关的你就真毫不关心啦?”

      湖烟静静地看着堂青,道:“到底有什么事,什么冤魂,什么真相。”

      堂青笑道:“我就是好奇她们在说什么,家在哪里,姓甚名谁,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爱说话?”

      钟晤不可置信地看着堂青,惊讶道:“你个禽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堂青!”

      堂青:“……”

      湖烟:“……”

      “咳,其实我的意思是,”堂青解释道,“昨晚上听汪家大少爷说,这些姑娘过了十四五岁就要送走了。我还蛮好奇会送去哪里……总不至于是从山上推下去,填山谷里扔了吧?”

      湖烟沉思片刻,道:“昨夜听她们说话,确实是要送上山去。但是究竟作何,她们也不知道,从无人回来过。”

      堂青期待地看向湖烟,就差没给她摇尾巴了。湖烟没再多说,从琴后抽出木兮剑,起身就走。

      钟晤抱着军刀,疑惑道:“就这事?打山上来的就送回山上去,这有什么好查的。”

      堂青拎起壶水浇灭了木炭和火堆,笑道:“是呐是呐,少将军英明。我也有件别的事情要拜托少将军去查清。”
      堂青从怀里掏出一叠赌场的赌券,交给钟晤。钟晤慌忙摆手道:“军人不可……”

      堂青将券硬塞给了钟晤,笑道:“不,你可以。放心啦不是让你真去赌,毕竟你的月钱已经被我花完了。”

      钟晤怒上心头:“堂青——!”

      堂青抽出一张符,笑嘻嘻道:“毕竟也没多少嘛!这张符就当便宜卖给你了,这可是我最新研制发明的符,对人对妖都可以用。只要压在人的脖子边上,武力不够的人就基本上很难说谎,有问必答。这张符可以唤醒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你可以……”

      钟晤一巴掌将符拍到了堂青的肩上,道:“去漠北做我军师吗?好吃好喝好伺候,天冷有炕不风寒。我漠北风光,千里冰霜万里雪飘,有雄鹰环绕,有饿狼等你……”

      堂青:“不去。”

      钟晤拿下符,嫌弃道:“这玩意根本没有用。”

      堂青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十两银子一张,不要还我。”

      “那算了,”钟晤将符收好,嘟噜道,“你个奸商。”

      “哼,”堂青起身吹灭烛台,道,“用的时候要灵力催动一下。用内力不知道行不行,不行的话记得告诉我,我想法子改进。”

      堂青收回小鬼,走出门。
      等行至茶庄门口,发现门边有人在等他。

      还是那件藕色的披风,却已来不及梳好精致的坠马髻,也没有别上太多金银珠宝,只斜插着那一支翠翘金雀玉搔头。

      堂青冻得脸色发紫,黑眼眶重的像挨了两拳,正好适合苦情的戏码。

      他轻声唤道:“墨儿,你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就出来了。”

      汪墨转过身来,泪珠盈在睫毛的两侧,一双小鹿眼楚楚动人。

      她看向堂青,目光中充满惊讶、谴责与疑惑,还暗含着些许期待。

      等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你昨天晚上跟哥哥喝酒的时候,为什么一直都在打探茶庄采茶女的事情?你难道……”

      看来她清醒过来了,堂青先行一步愧怍地叹道:“昨夜本想与汪兄结为好友,多打听些你……你们家的事情。没想到……没想到我也喝多了酒,什么都问什么都好奇。初一那天也是,竟那么失态,实在抱歉。”

      汪墨顿了顿,问:“那、那初一晚上,你非要问那些舞女的事做什么?”

      堂青道:“滇南茶庄如也能培养出这样的茶女,何愁茶马古道缺生意了?我为父母奔波,为兄弟挡酒,何曾为我自己要过分毫?我想要的只有……”

      汪墨略带羞涩,又满含期待地看向堂青,却被后者躲闪开目光。

      堂青忧郁道:“是我多心了。不过一面之缘,不过一日相识,我一个庶出次子,如何能有这般痴心妄想。汪小姐,少将军为人正直仗义,与你甚为般配。你若跟了他,一定……”

      “不是的!”汪墨急道:“我、我……”

      堂青看向汪墨,两人目光相对,各自红了眼眶。
      还没来得及被父母反对,就一副痴心绝对,打算私奔的模样了。

      汪墨没再说下去,只是目光陡然变得坚定,扑进堂青的怀中,给了他一个香软温热的拥抱,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堂青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渐渐淡漠。
      情之一字,真是荒唐。

      堂青回房间烤了烤炉火,小憩一会。等食完午饭,就出门去茶庄的西院闲逛,隔着老远便听见了争吵声。

      年初一遇到的商客正梗着脖子争辩:“箱子一个也没落,东西都是您的人亲自挖亲自挑的!这一路风霜雨雪,寒冬腊月的,我们太不容易了!您不能这么克扣!”

      汪管家也不甘示弱地愤怒道:“最重要的货都没了,要这些破烂有什么用!”

      客商急道:“我们路上还遇到了山贼,差点小命都不保了!”

      汪老爷翻了个白眼,道:“办事不利是你们的问题。说起山贼,还是我女儿保护了你们。若是她有什么闪失,别说货钱了,你们连黟山都走不出去。”

      客商摇头跺脚,争辩道:“汪老爷,汪大老爷!您可行行好吧,山贼躲得过,官大老爷也躲不过呐!您要的那袋子玉珠,可就是在官老爷开箱检查和搜身之后才没的!我们哪敢动您的东西!汪大小姐您可得作证了,我们进镇之前就压根没敢开箱!”

      汪管家怒道:“你扯谎!官老爷的人顶多拿你几十两银子的路费,怎么会动货!而且他们开箱检查后都是有登记的,诬赖也要有证据!那可是一袋子真正的西谷玉珠,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结果箱子里剩下的这块西谷玉居然还叫你们给碰坏了!钟公子,您且来看看,做个证明,这块西谷玉是不是值这个价?他们给碰了个缺儿,我叫他赔点钱,难道就伤天害理了吗?”

      一听到“西谷玉”的名号,客商们更加急得不行,直接推诿说:“谁知道这玉是真是假!”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几乎要打起来。

      正当各位面红耳赤时,一阵爽朗笑声从走廊末端传来。

      汪老爷一个白眼剜过去,只见披着缥色披风的堂青正捧着暖手炉,笑眯眯地走来。

      管家阴阳怪气地“叮嘱”道:“今儿风刮得太大,秦公子若是还未醒酒,怕是要挨风寒。”

      堂青笑吟吟地上前,作揖道:“多谢汪管家关心。今儿午后食了汪大小姐所赠的葛根豆腐粥,已经全好了。”

      汪老爷的脸色一下子黑成了糊锅底,一旁的汪墨瞬间红了脸。

      堂青接着道:“鉴别玉的价值需要看色、透、匀、形、敲、照六点。除和氏璧外,以绿色为佳,以清透为准,均匀且大而完整上佳,敲之清脆,照之无瑕,方为极品。所有的价值连城的玉皆能达到这六点,但西谷玉却不需要这些条条框框,依然件件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宝。”

      汪老爷道:“哦?没想到秦公子虽不懂茶,居然懂玉。”

      堂青笑道:“汪老爷过奖了。我们滇南茶庄与无量山西谷家同在大理,自然是见过些形形色色的玉石,偶尔也会有幸得见西谷玉。”

      堂青走到箱边,仔细地端详了箱中一块雕成财神爷形象的“西谷玉”,心底暗笑。
      面上还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研究了好一阵子,才皱着眉头,忧虑道:“这块是赝品。”

      汪老爷怒上心头,问道:“还请详解?”

      堂青道:“每一块西谷玉都有历代西谷家主的精心斫刻,都是堪比王羲之墨宝和吴道子画像的无价藏品。西谷家的人向来性情怪癖,恃才傲物,只雕喜欢的物件,小件的多是些如意镇纸、发冠玉坠之类,大件的也多是风花雪月和山川湖海。财神爷这种雕像,他们是决计会嫌俗气,不肯斫的。”

      汪老爷皱眉瞪了汪管家一眼,后者直冒冷汗,急道:“秦公子所言差异!谁能一辈子风花雪月?那西谷家还宣称绝不入世,隐居百年,最后一任家主却是个通敌叛国的奸细!西谷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堂青笑道:“晚辈那时候确实还没出生。不过,每一块西谷玉上都会一个很重要的标识,是鉴别真伪的关键点。如果没了这个标识,就算是西谷家所斫,也会价值大跌。”

      汪老爷问道:“西谷家的家徽?”

      汪管家不服气道:“那要是献给朝廷的东西,他们还敢雕上家徽?”

      “如何不敢?”堂青笑道:“西谷家的每一块玉上都会有一朵五瓣樱花,每一朵都独一无二。全看西谷家主雕刻的时候,落在肩头的那朵是什么模样的。这等的风雅,若是有哪朝的皇帝禁止了,怕也会被人暗地里说,俗。”

      管家凶道:“你口说无凭!”

      堂青笑道:“如果现在在场的,就有一块货真价实的西谷玉,可以作证呢?”

      说罢,堂青抬手去摘汪墨的发簪,正冲着那支“翠翘金雀玉搔头”,却被汪老爷一把捉住。

      汪老爷的目光骤然锐利,道:“秦公子博闻广识,鄙人绝对信你所说。”

      堂青的笑容立马乖巧起来,道:“既如此,那在下……”

      “老爷!您别听他瞎说!”看不清形势的汪管家还只顾着给自己分辨清白,慌张道:“他说在场有西谷玉,那拿出来给做个见证啊!不然凭什么你说这玉不是,它就不是?客商兄弟们,凭他信口胡诌,你们运的货也要贬值的!”

      一片纷纷扰扰中,钟晤有些茫然地插话道:“我有一个。”

      钟晤从脖子上拎出一块通透的玉坠来,道:“我这块可以用做对比。”

  • 作者有话要说:  扫花游(西湖十咏·雷峰落照)宋:陈允平
    数峰蘸碧,记载酒甘园,柳塘花坞。最堪避暑。爱莲香送晚,翠娇红妩。欸乃菱歌乍起,兰桡竞举。日斜处。望孤鹜断霞,初下芳杜。
    遥想山寺古。看倒影金轮,逆光朱户。暝烟带树。有投林鹭宿,凭楼僧语。可惜流年,付与朝钟暮鼓。漫凝伫。步长桥、月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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