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替身跑了[快穿]》世无可避

8、再次表演

　　另一只靴子，没想到掉下来得这么快。

　　沈情的手稳稳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快速浏览着文件的内容。
　　无非相当冠冕堂皇的用词，字里行间饱藏险恶的用意。明明是剧方违约换人，竟然还能妆点成一副迫于无奈的架势，仿佛他们也是完全不得已的受害者，一切都要归咎于沈情本人。

　　看到最后那些加诸于自己身上莫须有的名状，沈情都有点想笑出声。执笔这人文采太好，用来写公函简直十足的浪费，而且个人风格过分鲜明了，看过一次他写的东西就没法忘。
　　上一世，沈情第一次读到这人写的第一篇文字作品，是他黑沈情黑得宛若煽动请愿征召起义一样的公告。沈情一直以为这人是娱记，没想到也兼职写更正式的文件。
　　虽然本身题材抑制了他的发挥，不过沈情完全认得出来。在他前一世，还没有真正经历任何苦难之前，把一切隐私挖掘出来，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又字字诛心。而他自己端正直白的声明几乎无人相信，逼得他不得不屈从于韩严辉的威胁。

　　迁怒一样，那时候的沈情对于运用文字搞皮里秋阳的行为万般厌恶，以至于一个署名“天地玄文学社”的网红组织找他授权愿代他发声，也被他颓然婉拒了。
　　据说那个小组里甚至还有某一届深渊奖的得主。前世拍戏的时候，沈情知道温和对这个国内文学届最高奖项的怨念，不亚于太宰治对于芥川奖的执着。

　　虽然尚且不知道那个天地玄小组为什么愿意帮他的忙，沈情想，不过如果这次还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拒绝他们的帮助。

　　沈情把邮件翻到了最后，那是公函之外的留言，依然公事公办的口气，潜言却非常趾高气昂地附上了律师的联系方式。一副大不了你有异议就去打官司，我们奉陪的架势——沈情当然打不起官司，精力、财力，还有要熬上的时间。除了自认倒霉，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这是他听见Kazu轻轻地“啧”了一声。
　　“漏洞百出，”这位系统评价说，“亏他们有这个自信——要告吗？”

　　“我想你，应该对我有什么误解。”沈情苦笑了一下。这部剧的解约事件在前世没有发生过，那时的沈情说不准看到这样挑衅的备注，真的会请律师来伸张正义，就像他曾把韩严辉揍了一顿一样。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不过沈情还是去翻了翻剧组以及几位相关人士的微博。更换演员的公告已经贴了出去，文风倒不是“那位”的手笔，导演编剧以及几位主演已经和他双向取关。沈情继续翻，果然找到了这部剧一干赞助商的的相关讯息，出资最多的，不出意料，果然是韩氏旗下的公司。

　　这么快的动作——沈情刻意又看了眼时间——怎么看，应该也不至于是酸菜鱼导致的。

　　基于这部玛丽苏剧，除了男一号小有名气外，人气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临近杀青换了个配角这种事，在微博上也没掀起什么水花，顶多也就几个人不太感兴趣的留了言。
　　诸如“沈情原先是演话剧的吧，清高过头了。”“什么玩意，改行吧。”“我知道他，长得还挺帅的，没想到是这种人。”等等不痛不痒的之外，更多的反而是男一号的粉丝，因为换角耽误拍摄进度而对他的叱骂。
　　除此之外，微博上今天多数人关注的重点，竟然是一位匿名记者的稿件，关于某家食品工厂的内幕。他自己匿了名不算，连他曝光的那家卫生严重不合格的工厂所属的品牌也打了码，引得广大网友反而更加惊慌，猜测纷纷。

　　如今网络造谣尘嚣日上，这种语焉不详的“不可说”也不是第一次见，有真有假，还有人猜测沈情被换角搞不好就是想要压下食品安全问题的热度——当然，这个猜测遭到了众多网友的嘲笑，嘲笑间并着对沈情本人的讽刺。
　　不过这也挺好，反过来讲，这也一定程度掩盖了自己被搞下来这件事的热度不是？

　　沈情看了一会就觉索然，正打算收起手机的时候，沈怡的电话打了进来。
　　“哥！”电话那边女孩子的声音严肃也镇定，听得出是已经知情的，“我没陪妈玩手机，她还不知道。”

　　“做得好，”沈情说，“等你们出去之后，就更不要关注国内的消息了。”

　　“什么意思？”沈怡的语调微微一扬，“我刚想说，如果只这样我和妈也不至于……”
　　她倏地倒吸一口气：“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沈情闭了闭眼睛，“是。”
　　“所以你听话，替我照顾好妈。”

　　“……”那边沉默了，沈情也跟着沉默。

　　休息室外轻轻三声敲门，沈情顾不上挂电话，放下手机：“请进。”

　　来人大约是片场的工作人员：“请问准备好了吗？请跟我这边来。”
　　沈情匆匆打了一个手势，抱歉地笑笑，措辞打算中断和妹妹的谈话，那边却猛地一扬声线，带着点令沈情熟悉又心惊的无畏：“哥，告诉我到底是谁——我真的帮不上忙吗？”

　　“那帮我一个最大的忙，”沈情语速仓促却郑重，“保护好自己——好了，没几天就要出发了，去收拾行李，乖。”

　　终于放下电话，沈情向工作人员又一次道了歉，跟着他去往安排好的场地。
　　敲门进去，几乎全部人员都就位了，连韩严辉都脸色难看地坐在评委席。
　　温和原本在刷手机，看到沈情进来就抬了头，见他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竟然很关切地问了句：“你没事吧？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沈情摇摇头：“谢谢温导。”

　　Kazu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插话进来：“其实你完全可以请他帮忙的。”
　　“……”沈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要好好演，拿下这个角色。”

　　其实无论如何最后温和都会选择沈情。可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表达什么？”Kazu问。
　　然而这次沈情没有说话。

　　场景早就布置好。演员就位。
　　沈情没有多余打招呼的时间，只尽量礼貌地冲周老前辈点了点头。

　　沈情在指定的位置站定。他回忆着前世最后一次表演这个桥段，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最初是神游，在开始前神游也可以。
　　沈情目光四散游离，仿佛飘在天花板上俯瞰整个房间，连开始的指令都没有听到一样。可微微佝偻起来的体态，蜷曲的指关节，又分明昭示着，他已经入戏了。
　　和他对戏的周建国也浮现出茫然又莫名的表情，真的像是受人之托来教精神病人手语，有点畏缩又觉得不至于呼救的样子。

　　片段切入就是打手语之后的部分。沈情神游的时间看似漫长，其实也很短暂，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无端给人以一种拉伸时间的错觉——如果评审席上的众人转过头去，就会发现他此刻简直像一面映照温和的镜子、表演的镜子。
　　无比相像的对上眼神的一瞬，镜子乍然崩碎！沈情蓦地出手，在周建国的角色能够喊出声之前就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老戏骨配合得无比到位，垂死挣扎的动作，与沈情用巧劲绷起手背小臂上的青筋彼此呼应。

　　明明被掐住喉咙的是别人，可沈情也是一副无法呼吸的样子，他粗喘着，翕动着鼻翼，嘴唇颤动张开又合拢，嗓子里“呼哧呼哧”发出难听的湿啰音，可还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的嘴角似哭似笑地咧着，口水从没能闭合的嘴角流下，混着眼泪，鼻涕，五官的悲怆只有一瞬旋即模糊不再清晰了。加害者始终没有看被害者一眼，似乎又回到了神游的状态，飘忽地环视整个房间。

　　这是沈情回忆里演技能够达到的最好效果了，应该……温和应该是挑不出毛病的。只他又在想，他为之表演的这个人——好好演是回报温和吗？拉近距离？请他帮忙？为什么？还有Kazu几乎是默认的建议——与温和谈恋爱。
　　谈恋爱？
　　说起来完全忘了，温和钦定的那个“冲韩严辉呕吐”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又看不到自己的脸。

　　沈情漂浮的目光和温和对上。
　　这个人……后来死了，多可怜啊，他正在演出他想要的，所以格外知道温和多可怜。可他生不出同情之心，对温和。
　　一个间接害惨自己的无辜他人？

　　温和骤然站起身！

　　他用力之猛直接掀翻了他身边的一片桌椅。
　　可还没等温和说什么，他就已经和那些被他带倒的桌椅板凳一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