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青执为枳

13、第十三章

　　周亭筠联系的朋友姓方，许适叫她小方姐姐。小方姐姐果然很靠谱，不仅载着她去采购一些生活必备品，还帮她拎着箱子上去一起收拾宿舍。

　　晚上两个人一起在学校附近吃饭，为了表达谢意，许适请客。

　　一天观察下来，小方姐姐笑着说：“周亭筠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很可爱。”

　　许适一听见周亭筠的名字，脑袋就立刻抬起来，听完后有点羞涩：“她说我可爱？”

　　“还夸了你一大堆。”小方姐姐笑意满面，端庄稳重下是一颗隐隐起了八卦的心，“周亭筠那种钢铁直女，到底是怎么拐骗到你的？”

　　许适觉得她莫名有点像须檀，换句话说，周亭筠身边的朋友果然都是一群有意思的人。

　　许适仍旧羞涩地笑，出言袒护周亭筠：“不是的，是我先追她的。”

　　第二天就有课，许适没有在外面留太晚。晚上回去后她收到周亭筠的消息：
　　-听说是某人先追的我？

　　一定是小方姐姐和周亭筠通过气了。许适不禁想到她们会聊些什么，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后，周亭筠又会说些什么。

　　许适打字：
　　-是呀，某人可能忘记了，我当初追人追得有多苦。

　　几秒后，周亭筠的回复发过来：
　　-万万不敢忘。高四的那三百多天，你熬了多久，我就陪了多久。

　　许适当初选择复读有周亭筠的影子在，她想去更好的学校，搏一个更好的前程，更想能够进入周亭筠的母校，更她站在一起。

　　尽管前途是属于许适自己的，那个时候，每晚却总会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学习。两人只是连一支麦，各忙各的，周亭筠不说话，许适只能听见透过耳麦传来的低微呼吸声，可尽管如此，只是陪伴着她的呼吸声，许适也从中汲取到了莫大力量。

　　许适在键入的手指摩挲着屏幕，一段话未打完，又被她删掉，改成：
　　-是呀，那时候，还好有你在。

　　这段话发出去的下一秒，周亭筠的语音电话打进来。隔着一个大洋，两人的网络都不是很好，好在还能听得清楚对方在讲什么。

　　“阿适，第一天到英国，感觉还好吗？”周亭筠的声音温柔又缱绻，仔细听时还有一点点低哑。

　　许适向来不会放过这些小细节，她洋洋洒洒从一下飞机就开始说起，周亭筠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两句评论。随后许适问她：“你是不是才起床呀？”

　　国内时间是早上九点，难得周末休息的周亭筠有些窘迫：“昨晚录音熬到半夜，今天实在起不来了。”

　　这就是还没起了，不过重点不在这里。还在倒时差的许适心情很好，抓住周亭筠话中的漏洞一击即中：“昨晚你心情很好哦，我刚走你就录音录到那么晚。”她眯起眼睛，语气里有种危险感。

　　“刚好有一段需要强烈情绪的台词，在不用费力调动的情况下，当然要抓紧机会。”

　　这就跟许适在体验到某种东西时，第一反应都是记录下来当时的状态好当作素材一样。许适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过来，傻傻愣愣地问：“什么情绪啊？”

　　“……差点忘记了，打过来的原因。”周亭筠却忽然岔开话题。

　　她的语气一秒变严肃：“阿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许适：“……”

　　周亭筠又说：“熬夜对身体不好，就算你不想睡，去躺着闭上眼睛，也能休息休息。”

　　许适干巴巴说：“长亭，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不用岔开话题，真的。”

　　她极为真诚地说：“你录音我写文，都是死宅属性，谁不知道谁呀。”

　　周亭筠：“……阿适，现在你不太可爱了。”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也在一起了这么久，现在许适终于对这一套免疫：“你对这小方姐姐说过我可爱的，我不管，我当真了，你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周亭筠没憋住，还是笑出来。她在面对许适时，好像总是带笑居多：“好了，我们真该挂电话了，你白天还有课，尽量多休息吧。”

　　许适想像电视剧中的那样说“你就是我的休憩之所”，不过她脸皮薄，到底是没说出口。只能乖乖说一声好。

　　“哦对了。”就在要挂断的前夕，周亭筠又出声，“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提醒你。”

　　“什么？”许适将手机紧贴着耳朵。

　　“要说追人，应该是我追你才对。是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犹豫又寡断，才让你等了那么久。所以应该是我转过身来追你，而你一直好脾气地等在原地，这才让我一开口就成功。”

　　……

　　民国二十三年十月，长淮抵英，继任伦敦交通站站长。

　　年中复兴社南京站大清洗，正则从上海站调来南京站，名义上是清理门户堵徐恩曾的口，实际上是力行社得了消息，复兴社上海站也截到密电，两边上级一对情报，得出结论：长淮在南京活动。

　　正则是来抓长淮的。

　　复兴社高层对共.党.特工愤恨已久，对长淮更是恨得牙痒痒。

　　顾顺章想反那会子，戴雨农跟顾顺章秘密接触，结果两方还没商谈好，周.翔.宇就带着“红”队灭了他满门，复兴社对此事毫无准备，倒是徐恩曾满脸堆笑嘘寒问暖的，顾顺章跑去了CC系，复兴社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淮的名字是在几个月后出现的。当时参与行动的有个在中央特课叫王世德的人，被捕后立即叛变，幸好他级别不高，只知道个别代号，但不巧的是其中就有长淮。

　　那时候长淮还是个新手，跟在王世德后头，虽是蒙面，可举.枪的手却发着抖。最后开了一枪，还是为了救战友。行动结束后撑着墙角吐，周翔宇给了他一根烟。

　　后来长淮开始逐渐出现在复兴社名单上，派了好几个特工去，都有去无回。他手法像顾顺章，顾顺章又是从苏联学的。

　　复兴社没办法，派了从伏龙芝留学回来的正则去。

　　戴处长给正则下了死命令：抓不住，就杀。

　　然而正则在南京待了几个月，长淮一直未活动。

　　正则给上级汇报，加了自己的猜测：“第五次围剿成功，.赤.匪.匆促转移，长淮与后方失联，保持缄默。”

　　上级没说什么，在正则毙了清潭后，戴处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女秘书颔首，走出办公室发电：令正则抵英，任伦敦站站长。

　　接到电报一小时后孔羲和来找秦泱，秦泱正在公寓里开沙龙，有亚裔，但多数是外国人。

　　英国人歧华，认为中国人是一群粗鲁的未开放的落后民族。孔羲和与秦泱刚来英时，英国人把他们当日本人，在他们面前说大和民族也算是给亚洲人长精神了。

　　秦泱当即就给了那人一拳：“真不好意思，我们是中国人。”

　　英国佬倒在地上捂脸，望着面前两位年轻貌美说流利英音的留学生，懵了。

　　至此秦泱和孔羲和在剑桥出名，整个剑桥都知道那两位成绩漂亮出手大方博学多才的留学生是中国人。

　　傻子都知道这两位以后成就不低。

　　孔羲和匆匆扫了一眼，多是本学院高年级，系别各有不同，但全是文科。

　　秦泱工科出身，但擅长文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们当时报考国王学院，因留学只是个幌子，秦泱就报了文科系，孔羲和懒得选，跟秦泱报了同系。

　　她在二楼等了一会，秦泱送走客人后上楼，孔羲和揶揄她：“什么时候伏龙芝也能加入布隆斯伯里派了？”

　　秦泱笑了笑，显然心情很好：“只是和他们探讨一下，英国人在政治经济这方面颇有造诣。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孔羲和正色，把电报递给秦泱：“长淮抵英。”

　　秦泱低头看电报，不过几行字，她却抿着嘴细细看了几遍。

　　孔羲和知道那是她想事情时的习惯。

　　孔羲和静静等着他指示。

　　秦泱放下电报，看着孔羲和的眼睛：“别轻举妄动。”

　　“什么？”

　　“上头没有命令，整个英国这么多华人，你也排查不出来。我知道你一直没从方澈的死中走出来，但是，别轻举妄动。长淮跟我们斗了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特工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你孔寓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如果真碰上了，阎王也不会因着你父亲是中央要员就不收你。”

　　孔羲和拿脚捻了捻地，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