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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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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地板因为时间久了变得有些发黄,本该平整的墙纸在接口处微微卷起。不大的小圆桌摆在客厅里,桌上的茶冒着白汽,风澜看着坐在对面的老人,比过去在军部多了几分苍老和衰弱,连走路的姿态都佝偻了,老人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用口袋里手绢不断擦拭着,好像永远也擦不干净一样。
“您选择躲在这里,可以告诉我理由吗?”风澜犹豫着开口。
“我退休了,阿澜。”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叹息一般的回答让风澜一肚子的疑问全部憋了回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老人终于抬起眼睛看着风澜,灰褐色的眼睛已经浑浊,若不是一直直挺的脊背,没人会想到这位耄耋老人曾经是星际军队中的鬼才。
“做我的工作。”风澜做不到向老人撒谎,他只能告诉老人他可以知道的事情。这个矿星本就疑点重重,他担心自己费尽力气找到这里,却败兴而归。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腿上的机械助走器收回了支撑支架,垂在老人瘦削的脚腕。风澜放下身后的背包,奔波了数日见到故人的时候虽然一肚子疑问,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您以前和我提到过的守护星。”风澜状似无意的说,目光却紧盯着老人的眼睛。
听到风澜的话,老人即便是脸上一副无动于衷,但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他托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看着风澜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里掉出的一张合照让他无法继续沉默了。
“你终于还是来了。”老人捡起地上的照片,那是舍尔曼的照片。
看着照片,老人久久无言。
“这是我的雇主,也是我的朋友。”他打开笔记本,把和舍尔曼的合照给老人看,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变化。
“你们不是……我是说,我理解的那种关系吧?”老人看着两人的合照有些纳闷,放下了戒备,翻看着风澜递过来的照片。
“目前不是,”风澜耸了耸肩,“她遭遇了一些很难解释的事情,我在帮她。”
“我知道她。”老人放下手里的茶杯,“我大概也知道你在查什么。”他站起身,脚踝上的助走器立刻固定在了他腿上,老人走到书柜前,拉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是已经干枯的植物碎片,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已经破碎看不出颜色。
“您知道。”风澜笑起来,在这一刻他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老人,的确是自己已经去世的叔叔,那个教了他不少东西的叔叔。
“你是那孩子的朋友,就该知道她是有丈夫的人。”老人黠促的看着风澜。
“……既然您没有断绝和外界的联系,为什么不联系我?”风澜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
“我答应过保守秘密,除非有人找到我。”老人把手里的玻璃瓶交给风澜,“这是个沉重的秘密,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你。”风澜刚想打断老人,却被手里的玻璃瓶吸引了目光,玻璃瓶的瓶口刻着极小的文字,写着“捕手花”。
“既然你找到了我,显然,你已经是知情者了。”老人坐回沙发上,只是这次姿态放松了许多。
“我是来找安哥拉先生的,这本日记里写的很模糊。”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作为交换,如果她发生了任何意外,你必须把她带回这里。”老人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看着风澜,令他得意的学生,他的侄子。
风澜本想说什么,但看到老人脸上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他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把舍尔曼带回这里,他想到迷恋着舍尔曼的alpha兰登,想到了舍尔曼语焉不详的从潘神带回来的神秘生物,舍尔曼接触了越来越多的危险人物,他不能保证他能带着舍尔曼全身而退,回到这里。
“当然,不只是你一个人执行这个任务。”老人补充道,“有人会协助你们。”
风澜现在听到有人做助攻就觉得头大,这意味着,这个秘密不止他一个人会知道,舍尔曼的秘密甚至有可能会泄露。
“是您的旧下属吗?”风澜问。
“如果你们真的需要,至少能凑够一个突击小队。”
“……”
“我答应您。”风澜有些气恼自己的叔叔竟然能在诈死之后还能联系上一个小队死忠,而这一个小队人员甚至不包括自己。
几十年前,星际政局混乱,帝星被两名外族人控制,好不容易恢复政局,年轻的安哥拉将军就接到了一个秘密指令,带着自己的部队奔赴一个无名的星系,执行“清剿”指令。年轻的安哥拉将军是当时军部最有晋升希望的年轻将军,虽然出身平民,却有出色的军事才能,在对抗虫族的作战中有极其出色的表现,也是诸多将军中唯一一个获得整顿政局后的首个秘密指令的将军。带着自己的亲属部队奔赴矿星后,他发现执行“清剿”的对象,并不是虫族,而是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像是流亡的星际难民,也像是被驱赶到这颗矿星上的犯人,最令他窒息的是,有些甚至牵着还是,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而被强制执行的“清剿”指令后,他们在帝星军队炮火中祈祷、哭喊、诅咒,最后却匍匐在粗粝的沙土上,像是被唤醒了什么共同的意识,在隆隆炮火中低声呢喃。
从舰艇中出来的安哥拉将军和他的亲属部队,看着倒伏在血泊中的甚至有自己熟悉的脸孔,甚至有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同僚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秘密任务竟是清剿自己人,这让他不能接受,但不等他从惨像中回过神,伴随着耀眼星光的星际导弹就投向了他们,巨大的冲击波和爆炸能量让整颗星球都颤抖起来,安哥拉将军在合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女孩冲他笑得灿烂。
老库兰德也是安哥拉的亲随之一,只是他是那个留在舰艇上待命的人。导弹的冲击波把整个舰艇都抛出了矿星的航行轨道,他侥幸捡了一条命,看到惨死在矿星上的同僚后,不免看出了帝星狡兔死走狗烹的计划,在帝星之外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把复仇的种子留给了小库兰德,也就是风澜的叔叔。
老库兰德从舰艇上翻到了不少安哥拉将军留下的指令文件,不难推测出被他们“清剿”的人是什么身份——被查证的沉香族人,那个让整个星际政局动荡的土著民族,用他们难以解释的天赋控制了整个帝星的政治。星际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让他们心悸又恐惧的沉香族人。可怜的安哥拉没有背景,最终被安排上这个没有退路的出征,让扰乱秩序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一切也正如老库兰德所料,帝星抹去了去往矿星执行任务的所有军人的记录,称他们为帝星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让星际人欢呼于外敌最终在惨烈战役中被清剿,虚假的谎言说了千百遍让所有的帝星人都忘记了那个矿星,也刻意避开了那个发生过惨烈战役的星球。
只有沉香族人知道,只有没有忘记过那场战役的人知道,那个被星际导弹改变了运行轨道的星球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名字——守护星。据传是沉香族人的守护星,如今却只能守护他们的尸骨。
“那是王花。”库兰德瞥了一眼风澜手上的玻璃瓶。风澜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一个小小的密封袋,是干枯的花瓣,但颜色还依稀可见。
“你从哪里找到的?王花只有沉香族人会携带,那是他们控制自身信息素的干扰剂。”库兰德说。
风澜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是他们……”一切谜团好像迎面解开,却让人看到了更大的谜团。
来自帝星的干枯的王花花瓣安静的躺在密封袋里。
“已经有人在追捕她了,糟了!”
“发生什么了,阿澜你说清楚。”库兰德脸色微变。
“舍尔曼父母出事以后,舍尔曼说一直有人在暗中搜查她的信息,我本来是帮她查这群人的来历,后来我发现不止一批人在找她,这碎片是我在几个失踪的管理层那里找到的,他们参与了追踪舍尔曼的行动,我怀疑沉香族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风澜从背包最底下翻出已经十分破旧的通讯器,然而拨出的通讯却没有被接通。
“矿星没有星际信号行星。”库兰德说,他站起身,招呼风澜跟上他。两人顶着夜晚的风沙与低温,一直走出小镇,走戈壁上的某处停了下来,库兰德熟练的推开戈壁上的碎石,从碎石下清理出一个暗门,暗门里放着旧时的军用信号塔,库兰德抬手敲出一串密码后,又把信号塔放在了暗门下,两人匆匆回到了屋里。
“是谁在接收这个信号?”风澜问,库兰德拍掉身上的浮沙回答“兰登的舰长。”
“那个男人现在疯掉了!他一直在怀疑舍尔曼,还监视她,他那种身份不会为了保护舍尔曼站出来的。”风澜不理解为什么库兰德会想到联系兰登身边的人,他一直在做的就是帮助舍尔曼不借助兰登的势力去查清这一切,兰登在他这里评价极其差。不仅因为他把舍尔曼从帝星上掳走带往战场,连尸体没见到就宣布舍尔曼的死讯也让他对兰登做出了不负责任的评价。若不是他威胁兰登,或许他都不会返回潘神上寻找舍尔曼,就任她在那里自生自灭了。冷血又古板,他根本没有幻想过兰登会施以援手。
“舍尔曼可是沉香族啊,阿澜。”库兰德没有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