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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本钱 ...


  •   气温很低,片场助理搓着手,对掌心呼气,她弄不懂程以恩为什么不赶快进车里,却跑到隔壁敲门。

      她上前说:“这辆车在这里停好几天了,不是时常有人在,就算有人出来,也从不跟我们打招呼。”

      程以恩停顿一下,偏过头说:“你先回去,不用陪我。”

      助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应声好,但走到半路,就停在树丛的阴影往回看。

      剧组里传言很久了,花圃边的几辆名车,全是这出戏背后金主的,不过因为平时有保安在看管,他们很难靠近。

      她实在很好奇,金主到底长怎样?

      可她没等到车门打开,保安发现她还在,就立刻过来打发她走。

      对于没看到后续发展,她有点儿失望,然而光凭她今晚的发现,已足以坐实程以恩跟金主之间,有特殊的关系。

      也不怪她爱八卦,片场里,大伙儿的工作压力巨大,附近又偏僻,少有娱乐的地方,像这样的小道消息,可以说是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最佳的精神粮食。

      再说了,没有他们私底下口耳相传,哪来外头那些大v号,绘声绘影的爆料?

      广大的粉丝们,和娱记们,都应该感谢他们的努力才是。

      不知过了多久,彷佛有一辈子那么长,程以恩手都冻到痛了,可她仍坚持站在寒风中,拍打着车门。

      终于,有人开了门。

      逆着光出来的,不是她昼思夜想的人,却是护工徐天国。

      程以恩难得不知所措,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低头绞着手指。

      徐天国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你们聊,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程以恩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等他走远了,她才踩上车门边的踏阶。

      她以为自己能面对何煦,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竟然退缩了。

      车厢最后排,已经被打平成一张床,何煦躺卧在上头,衬衫扣子开了几颗,外套随兴地披挂在肩上,空气中有股浓重的中药味道。

      天气太湿冷了,又在这么克难的环境,他的腰受过伤,肯定吃不消。

      何煦不发一语,只是凝视着她。

      气氛陷入一阵诡谲的沉默,程以恩僵在那里,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想转身离开。

      她怎么能那么有自信呢?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以为他不会生她的气。

      何煦垂下眼帘,颇无奈地笑一笑,然后抬起头,朝她伸出手,“以恩,过来。”

      本来程以恩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也许是内疚,也许是紧张,她没有过去,反倒是十分拘谨地,坐在他前方的一张座位上。

      她目光定在脚边,不敢直视他。

      何煦坐了起来,车内空间不大,他忽然前倾过身体,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一个电热宝塞在她手里。

      程以恩顿了顿,双手握得很紧,电热宝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的掌心一阵暖洋洋的。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专程过来,有什么事?”

      不这样一板一眼,她没有支撑下去的勇气。

      何煦面色沉了沉,但随即回复从容淡定的模样,“既然有又重新开始演戏了,考不考虑回秦伯伯那里?”

      他见她不吭声,接着说:“如果你不喜欢,那我请人帮你,我们可以自己成立工作室,就像现在一样,我来投资你演的戏。”

      其实不用他特别说,在看到他时,程以恩再笨也猜得出来,自己能进这个剧组的原因。

      明明得谢谢他帮忙,可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晚上,他对魏昶说的话。

      程以恩控制不住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闷声说:“不需要你帮忙,我现在的经纪公司还可以,他们替我安排了很多工作。”

      何煦默不吭声,几秒后,他抬起手,要摸一摸程以恩的额角,她却偏过头,躲掉他的手。

      纵使情况变得无比尴尬,何煦还是伸出双掌,强硬地包覆住她的手。

      程以恩的手还是冷冰冰的,微微在发颤,她不想让他发现,然而想缩,又没法缩回来。

      他反倒更用力地抓住她,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躲开?”

      程以恩脑袋乱成一锅粥,她平常不是这么容易慌乱的人,可遇到何煦,一切全变了样。

      她咬了咬下唇,带点赌气的意思,也不想再隐瞒了,直接挑明说:“你就是在哄我,你根本不让我待在娱乐圈,还想方设法封杀我。”

      最后那句封杀,不是她那天晚上听到的,而是郑启东告诉她的。

      他曾说,她之前会接不到戏,在圈内被人传言,她身体不佳在休养,都是有心人放出来的消息。

      前后一推敲,她不得不猜想,所谓的有心人,根本是她最信任,也最爱的何煦。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就因为她为了程修的事情失控吗?

      好,即便她不怪他,也能无条件接受他的所作所为,可他为何不能跟她好好商量?

      何煦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她偷听到自己跟魏昶的谈话。

      他用了一点力气,把她拉近自己,缓缓地说:“无论是谁对你说的这些话,但我是为你好。”

      程以恩抗拒地想挣脱他,却挣不开。

      她瞪着他,眼眶饱含泪光,“把我关在家里,就是为我好?”她失笑,“这种好,我承受不起,我不要了,行不行?”

      何煦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听他话的程以恩,现在不仅不听了,还厌恶他的靠近。

      他感到有些不安,彷佛她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无法将她拉回来,“以恩,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以恩趁他松开手的时候,用力推开他,口是心非地撂下狠话,“以后不用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何煦的胸口像被重击一拳那般痛,他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那些人不是真心帮你,尤其是范海明,他是在利用你……”

      程以恩嗤笑一声,“在这个圈子里,要什么狗屁真心,谁不是互相利用?你说范海明不好,可也只有他,愿意再给我复出的机会。”

      何煦眉头深锁,她说话的语气竟然这么粗鄙,甚至还拿范海明来气他,他语气严肃地说:“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程以恩背对他,就差那么一点,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掉下来,“我当然相信你有办法。”

      何煦闭起眼楮,深吸一口气,“以恩,这部戏别拍了,我跟导演说一声,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程以恩抹了抹脸,不让自己有在他面前掉下眼泪的机会。

      她转过身,刻意摆出谄媚的笑脸,低声下气说:“大老板,麻烦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除了这部戏外,我另外还有工作要做。”

      她的话说得似乎很委屈,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讽刺。

      不仅污辱了他,也连带看轻她自己。

      何煦倏地睁开眼睛,脸色越发显得阴鹜,只静静地看着她。

      程以恩从未见他对自己摆过这么严厉冷漠的神情,她莫名觉得恐惧,这也是第一次她发现,他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然而她不怕他,更不愿意示弱,她仍咬牙硬撑说:“我只是想做自己唯一会做的事,你可不可以别再为难我。”

      或许是不甘心,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也没法达到跟他比肩的位置,她没等他说话,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哽咽说:“你一直说为我好,可其实在你眼里,我进娱乐圈就只是玩玩而已,我的努力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何煦心不断往下沉。

      他想起前些日子,他妈曾不只一次告诫他,不要再管程以恩的事,让她在外头闯闯,他们适时给她帮把手就好。

      否则像她那样听话,几乎没有过叛逆期的孩子,一旦被逼急了,便会产生逆反心理,更夸张一点的,干脆不管不顾,彻底走歪了路。

      他明白这个道理,他妈当初也拿这套理论管教他,比如他小时候喜欢上一款饼干,他妈能一次买五箱回家,让他吃到这辈子看到类似的饼干都会怕。

      懂得分寸的孩子,玩多了,觉得无趣,自然就会收心。

      然而,懂归懂,他还是放心不下程以恩。

      他总有种,让她跟人学坏了,心野了,她就再也不肯回到他身边的感觉。

      “我不觉得你在玩,只是那个圈子太复杂,并不适合你。” 何煦努力克制情绪,试图跟她讲道理,“你跟那些没有退路的人不一样,你还有我,完全不必要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

      他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平时他在外人面前虽然温和,但实际上就是一直跟人保持距离,尤其在受伤后,他性格里冷漠疏离的部分,更加凸显出来。

      只是在她心中,一直把他想得太完美了,也因为她的这份误解,他也的确尽力压抑着,不让她看见,他也有充满戾气的一面。

      再度听到“不一样”这三个字,程以恩脑子里的弦,几乎在一瞬间绷断了,“何煦,你开我玩笑吧?你扪心自问,我跟他们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何煦没作声。

      程以恩苦笑,“其实我跟你才不一样,所以你不懂我,可范海明他们懂,就因为我跟他们一样贱。”

      何煦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以恩失去理智,握紧拳头,大吼说,“你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不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靠与生俱来的本钱当演员,我们没有好的家庭背景,假使不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就会永远烂在最底层。”

      从小到大,在他面前,她虽然偶尔会发点小脾气,但大多不是认真的。

      她只对一个人,有过这么失控的时候。

      现在……竟又多了一个。

      听见她口口声声说着“我们”两个字,何煦没有继续在她面前保持好脾气的耐心,他气极反笑,“范海明?你要找也找个好点的榜样,你知不知道他那间公司到底是在做什么?”

      程以恩愣了一下,睁大眼楮看着他,心里的怒火,竟因为他肯跟自己说内幕,而熄灭不少。

      往常,他是不与她谈论这些的。

      何煦思索片刻,有所保留地说:“不说公司实际运作,光凭这些年,他每拍一部片,就跟投资方玩对赌协议,杠杆操作那么大,只要一有个闪失,立马血本无归,还得倒赔人家不少,你还天真地以为他是个演员?投资圈里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程以恩听到想听的,却撇过头,佯装一点也没兴趣地说:“这年头,圈内哪些有本事的演员不是这么干的,你少见多怪。”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何煦的眼睛,他心头上的大石头放下了,接着慢条斯理地向她解释说:“他们玩的可不是一般的协议。”

      程以恩想问,又担心问了,他不肯告诉她,于是小心翼翼,故意说着反话,“是吗?我可从来没听过有这种协议,你一定是在骗我。”

      何煦看得出来,她分明是感到好奇的,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只要拿她喜欢的东西哄一哄,她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这时,回想起刚才竟被她那么轻易地挑起怒火,他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些可笑。

      何煦觉得有些热,将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放在床边,“如果你有时间,我让秘书拟几份对赌协议给你看,你多看一些,自然会看出其中的差异。”

      程以恩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低着头,自嘲说:“我又不是念商科的,你给我,我也看不懂。”

      许是车内空调开得太高了些,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粉红的色泽。

      皮肤渗出薄汗,湿湿黏黏的,让她忍不住脱下身上穿的羽绒大外套。

      她还没来得及换下戏服,舞衣贴住她的身体,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完整地勾勒出来。

      何煦望着她,“多看几次就会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其实她高中数学很好,对商业有一定的兴趣,要不他也不会鼓励她,来当自己的师妹。

      当初若不是因为程修回来,她能顺利考上商科,说不定今天她就不会离他那么遥远,也能好好地跟在他身边。

      他会尽自己所能,教会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但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何煦勉强扶着椅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到她身边。

      程以恩心里难受极了,却因为还不想示弱,不停在心里反复挣扎,该不该过去帮他。

      直到他过来,忽然环住她的腰,让犹豫不决的她,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坐进前排的椅子里。

      她怕伤到他,赶忙回过头,鼻尖几乎贴在他唇边,万分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话都没说完,她的后脑勺突然多了一只手掌,牢牢地将她扣住,何煦低下头,强硬地靠向她,她被吻得天旋地转,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彷佛有一簇火苗,在密闭的车厢中,猛烈地爆发开来。

      那股逼人的热浪,一波一波向四周涌出,烧得人在无止无尽的寒夜中,仍不惜抛下最后的一丝温暖,让自己汗水淋漓。

      说实话,程以恩一点都没有那种念头,毕竟先前他们还在争锋相对,充其量她内心真正眷恋的是他的拥抱。

      可何煦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只想在这个不合适的地方,彻底占有她。

      由于不像他那么投入,又或许心里还有些埋怨,程以恩分了神。

      她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顾琳琳有一次酒后,有意无意跟她说的话,“男人跟女人不同,他们情绪上来了是很难控制的,可也因为这样,他们非常好哄,在那个节骨眼,无论你要什么,他们都能答应你。”

      程以恩忍不住想试试,这句话在何煦身上管不管用。

      她环抱他的颈项,埋首在他耳边,轻轻地吮着,吐气说:“我想好好拍戏,现阶段就让我暂时先跟范海明的公司合作,你别阻拦我好不好?”

      何煦动作忽然一顿,他没吭声,只是抬起手,轻抚她的头发。

      程以恩不疑有他,声调更加软糯,像根羽毛,挠在人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你也不用担心程修的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有分寸的。”

      何煦仍继续保持沉默,片刻后,响应她的,是一声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嗯”。

      程以恩知道自己没什么经验,对付人的手段或许还很青涩,但只要何煦肯吃她这套,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内心深处除了有一点点得意,还有一种再也不用与他争吵,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些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她产生一股想好好回报他的冲动。

      程以恩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

      她从未这么放纵自己过。

      直到何煦握住她的双臂,坚定地将她推离开身前。

      程以恩脸颊潮红,人还处在晕陶陶的状态。

      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神还很迷茫,对不太到焦距,好不容易等她看清楚何煦的脸,她倏地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肤色偏白,这时看上去,却阴沉得让她胆颤心惊,那双本应该充满欲望的眼眸,冰冷无波,平静得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程以恩觉得恐惧,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她害怕面对这样的他,甚至挣扎着想起身逃跑。

      何煦突然用力地捧住她的脸,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似乎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体内几欲爆发的怒火。

      他声音沙哑,彷佛石砾磨在她心尖,一字一字,缓慢地质问她:“以恩,是谁教会你这么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何煦:千辛万苦养大的小崽子,叛逆期到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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