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正当年少》木葉江水

32、真实

　　范海明喝完酒后，便不再开口说话。

　　坐在对面的余宛乔，虽然没有再找程以恩的麻烦，脸上也总挂着笑意，可她的笑容显然有些僵。

　　原因除了范海明当众不给她面子，替程以恩挡酒外，最主要还是因为何重文的态度。

　　他变得不苟言笑，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冷淡，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自以为很吃得开的余宛乔，感到不知所措。

　　见那两人不高兴，程以恩反倒更开心了。

　　她胃口奇佳，比平常多夹了几筷子菜，也多了几口水。

　　吃饭到接近尾声，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还未走回宴会厅，碰巧就看到范海明从厅里走出来，两人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

　　程以恩不认为天底下有那么多巧合的事，不动声色地说：“明哥，真巧。”

　　范海明说：“我喝得有点高，出来透透气。”

　　程以恩见他不肯挪开脚步，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她没等他开口，反而主动对范海明表示谢意，“明哥，刚刚谢谢你。”

　　范海明淡淡地说：“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程以恩忽然想起在病房里看过他来探病，当时何煦也在的事，她放轻了声音，“我以前就认识何先生了，他一直不怎么待见我。”

　　她没说谎，这是事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范海明看了她很久，缓缓地说：“顾姐跟我提起过你的事。”

　　顾姐？

　　顾琳琳竟然还能让范海明称呼她一声“姐”。

　　程以恩觉得自己可能太低估顾琳琳的本事，她不只人面广，有办法替各路人马牵线，她甚至还能叫这些人尊重她。

　　“原来你也认识她。”程以恩一副讶异的样子。

　　范海明微笑，“我们两个认识很久了，怎么她带你来我公司报名的时候，没跟你提起过我？”

　　程以恩心中一跳，原来范海明知道她去过他公司，但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她看着他，猛然惊觉，他其实是个很深不可测的人。

　　范海明的城府，被隐藏在他斯文的外表，还有待人亲和有礼的态度后面。

　　程以恩理清楚思绪，垂下眼眸，低声说：“明哥，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他们家的关系。”

　　范海明平静无波地说：“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要是不想跟他们有关系，他们就跟你没关系。”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玄，可程以恩完全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只要换个角度，设身处地为范海明想想，就能明了他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他在余宛乔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底下，肯定吃过不少苦头。

　　对大部分的男人来说，爱不爱是其次，只有某些女人才会被爱情冲昏头，

　　如果动到他们的饭碗跟尊严，什么狗屁真爱都要滚边站。

　　程以恩咬了咬嘴唇，佯装委屈地说：“可是……我欠他们家真得很多。”

　　范海明笑一笑，“傻子，大不了还钱就是了，平常看你还挺聪明的，可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浑。”

　　程以恩望向他，“明哥，有些事情不是我单方面能够做主的。”

　　她话说得模拟两可，但如果听者有意，就会导向他所想的答案去，这一招她以前就拿来对付过顾琳琳。

　　范海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忍耐一阵子就过去了，不会花你太长的时间。”

　　程以恩疑惑地看着他，没吭声。

　　范海明耐住性子，缓缓地解释给她听，“那些人身边有太多乐子，所以没什么耐心，无论对什么产生兴趣，时间都不会太长。”

　　程以恩想问他，即便时间长了些，他难道不也是余宛乔的乐子吗？

　　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她到底没有把挑衅的话问出口。

　　酒会结束的时候，大家熙熙攘攘地往一楼大厅走。

　　大门外，陆续有服务员把车开过来，也有一些是私人聘请的司机，开着自家的保母车，停在车道上。

　　长长的车阵，各式名贵汽车依序排好，等待自家的主人上车。

　　来接程以恩的车，是何煦安排好的，可当她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叶蓁突然从后头追上了她，还亲热地勾住她的臂弯，大声说：“以恩，等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去的吗？”

　　程以恩怔愣一下，回过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余宛乔跟何重文，再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神情恐慌，又一直对她使眼色的叶蓁。

　　电光火石间，程以恩忽然明白叶蓁的意思，她是在向自己求救。

　　讲句实在话，程以恩没那么好心肠，给一个曾经想害她的人，伸出援手。

　　不过，假使她顺手帮一帮叶蓁，能够让余宛乔彻底丢了面子，那么这代价还是相对值得的。

　　程以恩微微一笑，也跟着挽起叶蓁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坐进车里。

　　隔着车窗，程以恩还能瞥见余宛乔跟何重文阴晴不定的脸，在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一次，好心有好报这句话。

　　车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叶蓁才缓过气来，她想说些什么，可在见到程以恩冷漠的表情后，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当车子开到自己住的小区大门口，叶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你又帮了我一次，我……”

　　程以恩打断她，“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说这些。”

　　叶蓁一听，简直气坏了，像个泼妇一样大喊，“程以恩，你怎么总是这么讨人厌啊！我说过，我不会白欠你的。”

　　程以恩不置可否，凉凉地说：“我不稀罕你还我，倒是你，我能救得了你这次，可不见得能救得了你下一次，你以后最好自个儿看着办，别再来求我给你帮忙。”

　　叶蓁听玩她说的话，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打开了车门，可脚刚刚跨出去，她忽然回过头说：“我也不想这样，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靠自己的实力。”

　　程以恩不发一语。

　　叶蓁顿了顿，“其实我家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钱的，可跟圈子里的人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付出我能给的一切，那些人却要我给得更多……”

　　程以恩没理叶蓁，直到叶蓁下了车，她才按下车窗，“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拿自己拥有的东西，去交换自己没有的，你有什么好觉得羞耻的？你要这么扭扭捏捏下去，就别进娱乐圈了，倒不如回家当你的大小姐。”

　　叶蓁想了想，忍不住想反驳，“可是……”

　　程以恩摆摆手，“没什么好可是的，要么忍，要么滚，你要是觉得不值得，那就不要做，做了之后，就别哭哭啼啼的，那只会给人机会耻笑你。”

　　叶蓁抿紧嘴唇，想通了她的话，发自内心说：“我明白了。”

　　程以恩说：“我再给你最后一句忠告，要不要听随便你，假使你真要交换，最终得益的人也应该是你，不要白白牺牲自己之后，却便宜了别人。”

　　叶蓁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回原本明媚可人的样子，她抬起了胸膛，似乎自己从未有过刚才的消沉，“谢谢你。”

　　程以恩冷嗤一声，没作声。

　　叶蓁气笑了，“你非得这么不给我面子是吧？”

　　程以恩仍旧不理她，拍拍椅背，示意司机开车。

　　叶蓁对着缓缓上升的车窗喊了一句，“程以恩，其实你一点也不讨人厌，我开始觉得你有点可爱了，真的。”

　　程以恩撇了撇嘴，她实在不想听，一向娇滴滴的叶蓁，对自己说这么肉酸的话。

　　回到家里，她走进客厅，就发现何煦关着灯，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以恩瞟了眼萤屏，上头是一群人在打打闹闹的综艺节目。

　　她知道他不爱看这个，他一直待在客厅，只是为了要等她回来。

　　程以恩走向前，直接坐在柚木地板上，将头枕在他的膝盖，闭上了眼楮。

　　何煦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程以恩轻轻地说：“好累，去那种地方，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虽然笑咪咪地跟你说话，话里头却藏着刀子。”

　　何煦调侃说：“我不信。”

　　程以恩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何煦拍拍她的脑袋，“平常你是多横的一个人，谁有本事欺负你。”

　　程以恩皱了皱鼻子，“我也就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窝里横而已，那些人才不像你，都会让着我。”

　　何煦笑着说：“你再继续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

　　程以恩摸了摸他的手掌，玩起他长长的手指，不以为地说：“夸你又怎么啦？我就是要夸你，而且不只有夸，等以后我当上影后，我还要拉着你的手一起走红毯。”

　　何煦无奈地摇摇头，“等到那一天，说不定你就不敢公开了。”

　　程以恩爬到沙发上，抱紧他，“才不会。”她语气异常坚定，“同志，就让我们两个，一起为登上热搜而努力。”

　　何煦大笑出声，“好，我全听你的，不过，这个寒假，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

　　程以恩问：“哪里？”

　　“巴里岛。” 何煦把她整个人环在怀里，“之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出去玩，我不能对你食言。”

　　程以恩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只是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地说：“何煦，你对我真好，真的好好……”

　　日子很快就到了寒假，国内大部分地方，已经飘起了大雪。

　　寒冬天，景色一片雾茫茫，可在地球另一边的巴里岛，那里正值夏季。

　　刚下飞机，看见机场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热辣辣的阳光，还有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鸡蛋花香气，让那些忙着脱掉厚重外套的旅客，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程以恩在后头推着何煦的轮椅，他们走的是快速通道，所以很快就能出海关。

　　她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两顶很有热带风味的草帽，一顶戴自己头上，一顶戴何煦头上，“你看看，我的装备多齐全。”

　　何煦笑一笑，“你忙了这么久，原来就是在准备这些。”

　　其实这座观光岛上，开发已久，什么都有得买。

　　度假类的商品，肯定比她在国内，正在贩售冬装的百货公司里，还要种类丰富，可他知道，她会这么花费功夫，是因为她很高兴的缘故。

　　她把没说出口的喜悦，化作几大行李箱里，替他张罗准备的东西。

　　程以恩紧接着又翻出两副墨镜，弯着眼睛，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拿自己片酬买的，是大牌子，贵得要命，可你别拿钱给我啊，就当作是我第一次买来送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