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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NO.30 ...

  •   风动,云移。
      琴声,不止。

      昊正五道内,一场无声对峙正从父女之间展开。
      风吹起沙尘,卷起无边肃杀。游梦生蓝眼倏睁,右手举起,皇儒凝神不动,稳如泰山。
      视线交错瞬间!

      “就是这里!”

      惊响一声,胜负立定。

      “哈哈哈,我赢啦!”
      游梦生扬起双手,欢呼一声,“说好赢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出去玩!”

      皇儒冷哼一声,面前黑白棋局结局已定,黑子胜,“下了六百盘就赢一盘,你也真敢开口。”

      “耶,爹不要这么说。”游梦生蹭到皇儒旁边,抱着他的手臂左晃右晃,撒娇姿态浑然天成,“我知道爹最疼我啦,让我去玩嘛,我想去找无端玩,求你啦——”

      “哈,老大,你就放她出去吧。”侠儒放下手上茶杯,调笑道:“不然吾怕她真正闲不住,开始无理取闹。”
      游梦生偏过头,切了一声。要不是现在想出去玩的心态占了上风,她一定要狠狠的锤尹叔一顿,帮她还不忘记损她,太讨厌了。

      “走走走,这几天你巳时不到就来找吾下棋,下了三天,吾也受够你这臭棋篓子。”皇儒一副嫌弃的模样,话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抱怨:“反正你就是陪不了吾。”

      “才没有,我最喜欢爹了。”游梦生狗腿的绕到皇儒背后,“我给爹锤肩啊。”

      皇儒嘴上训着她,但对许久未见的女儿还是纵容心态更多,面色严肃,声音先软三分,“油嘴滑舌。”

      “明明是肺腑之言。”她捏着皇儒肩膀,想了想道:“这几天我又下棋又抄书,人不是常说要劳逸结合,偶尔的放松是为了更专注的读书。”

      “你当真以为吾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几天你虽呆在昊正五道,私底下对外信件一直没停,近期江湖上对佛道两方的流言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操纵。”皇儒一下子戳穿了她的借口,“儒门之事,有玉离经操心,无须你插手。”

      “果然还是瞒不过爹。”她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如今武林暗潮汹涌,除地冥前辈,尚有一股暗流在行动。背后之人针对儒门,总有其目的,不将他揪出,纷争只会不断。而我已身在局中,此刻想要抽身,也要看对方让不让我抽身。”

      “主事有主事的立场,而我不同,我行事没有任何门派立场。这是一场游戏,似棋盘之争,敌我分明,迟疑只会失去先机。况且……”她停住动作,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压低的声音显得十分认真:“我纵使输了六百次,也有一胜的决心,爹难道不相信我吗?”

      皇儒伸手摸了摸靠在肩膀上的头,过了半天才开口:“你长大了。”

      “无论多大,爹仍旧是女儿最强的后盾。谁敢欺负我,我就告诉爹,让爹收拾他。”
      她本就喜爱对皇儒撒娇,偏偏皇儒也吃这一套,“哼,一天到晚尽麻烦吾。”

      “谁让爹是最先天、最可靠、最帅气、最厉害的天下第一爹呢。”

      侠儒:“够了够了,老大都要被你哄开花了,你这张嘴,真是越发利害。”

      游梦生抬头对侠儒做了一个鬼脸:“尹叔你就羡慕吧,谁让平秋不会对你这么说话。”
      “吾消受不起。”侠儒摆了摆手,“茶冷了。”

      “知啦,我去煮茶。”
      这几天都是她在泡茶,游梦生习惯的收拾桌面,端起茶盘往后面小厨房走去,等身影消失后,侠儒才开口。

      “老大真要放她出去,吾以为你会留她多一些时间。”

      皇儒平手搭在桌面上,转头过来:“小辈已经长大,行事有自己的主见,关几天只是让她长长记性,免得她一出门就不记得回来。”
      “说到底还是担心。”侠儒勾起唇角,坏心眼道:“小朋友都那么大了,每天在外面跑,也许很快就会遇到心仪的人,到时候离家成亲,不舍得也要舍得。”

      “你给我安静!”皇儒闻言沉下脸,冷喝一声。
      “嗯……”
      “因为越说我会越想哭!可恶!”皇儒一锤桌子,自己千辛万苦带大的孩子,都没在身边留多久。一想到有人会带走他女儿,就生气!

      “哈哈哈哈。”就知道老大不愿意想这件事,侠儒避开话题,手指拂上一旁琴弦。下一秒,幽幽琴声再起,一曲快意。

      游梦生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前面讨论什么,在问侠道呆到中午,下午就收拾零食,生怕皇儒反悔一般,飞速溜出昊正五道,正好撞上了第一道的君奉天。
      “法儒尊驾再见。”异香一掠而过,游梦生简直像跳出栏栅的羊,谁都拦不住。法儒听到声音的时候,眼前早无人影。

      好不容易溜出昊正五道,她才知道外面的空气是多么清新,天是多么蓝。
      再见了,抄书的日子。
      再见了,输棋的日子。

      都是不容易啊!游梦生抬首望天,一滴眼泪饱含着心酸,从眼角缓缓滑下。

      这几天她对外宣称养身,不见外人。实际隐身幕后操纵,加上主事配合,先以疏道谴之死洗刷邃家冤屈,再承认事情到底为儒门之失,以退为进求得佛道两方谅解。
      佛道因席断虹之死饱受百姓指责,儒门愿意递出台阶,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只能顺着台阶下,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这两天出现的渡月桥裁衡——阅千旬。
      问罪庭,又是一个好机会。

      一柄牡丹伞,撑开了昊正五道的烟岚,绽放在深深浅浅的金光中。

      出来了也需要忙一些其他事情,无端不知如何了。主事说他已决定和席夫人一起退隐,这几天也没时间见面,按照他的习惯,不会贸然离去,也许还和席夫人呆在怀声弄影,等着与她告别。
      走至半途,忽的,她倏然回身,手指中夹着一封飞信。

      嗯?又是飞信。
      指尖一震,信封顿碎,上面却只有短短七个字。
      [恨吾峰]
      [萧索别院]

      “游梦生。”

      她回过神,将信纸收入袖中,回过身子,正好撞到缓步前来的玉离经。
      “主事。”

      他注意到了游梦生方才的动作,沉思片刻,问:“你这个方向,是打算去找邃无端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不过现在有其他打算了。”她笑着回答:“看主事方向一同,也是打算去找无端。”

      “嗯,之前法儒尊驾所赠金丹,尚需交给席断虹。”玉离经面上不动声色,视线落在她袖上,“你说其他打算,难道是和方才的信件有关,关于邃无端?”

      “算是私事。”游梦生避而不谈,侧过身子邀请:“下山的路是一道,主事不介意的话同走一路吧,主事尚有事寻我不是吗?”
      “嗯。”玉离经点点头,相邻同行,笑道:“吾如今真不知应如何面对你,未想到你父亲竟是皇儒尊驾,让人意外。如今回想,你并未说过你是亲生,吾早该猜到,你应是被尊驾收养。”

      “主事的语气含怨甚深,能吓到你们,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爹身份和辈分放在那里,便是逍遥哥见到她爹也要尊称一句大前辈,主事会被吓到,在意料之内,“但如果因此对我有了隔阂,倒得不偿失了,将我当做朋友就好。”

      “哈,这样,吾也习惯些。”玉离经轻笑,“邃无端已经决定和席断虹一起退隐,你当真不前往与他见面吗?”
      游梦生动作一缓,“这么快,是已经寻好退隐的地方了?”

      “是一处远离尘嚣之地,宁静怡人。邃家冤案纠葛百年,如今终于落幕,希望他们从此不再涉江湖风波。”玉离经看她垂眼不语,问道:“你似乎有别的想法。”

      她走了好几步,才边思考边开口:“只是在想背后之人数次针对席夫人和无端,当真会那么轻易让他们脱身阴谋?远离尘嚣,也就是远离德风古道,万一这也是背后之人的算计,岂不是我们失算,不如让他们继续留在怀声弄影。”

      玉离经:“哦?”

      “其一,怀声弄影接近昊正五道,有凤儒尊驾留下的阵法护持,可防有心之人闯入。”
      “其二,知道我住所的人不多,除了儒门,也只有仙脚和云海仙门,都是可信任之人。”话落一转,她揉了揉额头,“也许是我想太多,最近在阴谋算计里沉浮,行事已接近偏执。算了,看席夫人和无端如何决定。”

      他微笑道:“你这么想也是关心邃无端。”
      “唉,不知不觉就开始操心,看无端的感觉像是看到白兔子,干脆以后叫他邃兔兔好了。”

      玉离经沉吟片刻,佯装认真的问:“这需要吾转达吗?”
      游梦生露出了同道中人的戏谑表情:“不了,等我亲口告诉他。”

      “哈。”

      到了山下,两人分道前行。

      游梦生转着牡丹伞,陷入思考:“告诉我恨吾峰所在之地,引我前往,为何?恨吾峰对我有恩,我不可能杀他,让我得知此事,又是为了暗示我什么?信上只有七个字,给予的线索太少,模棱两可的手法,确实高明。”

      “高明到我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去一探。”她叹了一口气,手中牡丹伞缓缓收起,“这场宴会,谁为鱼肉,真令人为难啊。”

      话落,夜色身形瞬时消散。只是在行动之间,她却未察觉到袖中纸张滑落,随风而飘,落入一人手中。
      “这是……”来人风姿清雅如仙,手执鎏金华伞,指尖上信件异香依旧,“萧索别院。”

      *

      萧索别院内。

      房中,烛影微飘,了因悄然无声的走到床前。

      荆楚祎安静的躺在床上,容貌与从前无异,只是……如果那人说的是真,姐姐早已死了,如今这一具并不是姐姐,而是为了利用姐夫,铸造成的傀儡,那么她决不能看姐夫被那人利用,再造杀孽。

      “姐姐,为了姐夫,对不住。”了因内心纠葛,终究从袖中抽出短刀,目中泪随刀尖而坠:“对不住!”
      了因手中刀光如练,闭目之时狠狠刺下。

      此时。
      一柄白骨扇格住下刺的刀尖。了因陡然睁眼,再见熟悉身影。
      “你!”了因愕然,缓缓后退几步。

      “坏事者,死!”鬼麒主手中白骨扇一转,了因只觉一股巨力当胸袭来,“嘭”的一声离地而起,仰面撞出房门外。

      “哈哈哈哈。”鬼麒主冷笑数声,意味深长道:“当年要你顾守荆楚祎,避免她寻短,是看中你想赎罪的心必定会保全亲姐,让恨吾峰能心无挂碍执行任务。天真的娃儿,吾就让你的死,发挥更大的价值!”

      了因受鬼麒主一击,飞跌出去,心脉瞬断,顿时口吐鲜血,踉跄起身。
      此时,树林传来声响,一只黑色的鬼麒麟疾步而来,停留在树下。

      “鬼麒麟在此!”朱雀衣和地茧追逐鬼麒麟脚步而来。
      接着,异香横生,游梦生也在他们踏足萧索别院那刻,一同来到。

      “嗯?是你,地茧。”游梦生和地茧曾因合作天魔茧之事见过一面,他怎么也会在这里?是幕后之人的安排,还是这件事本就和幽界有关。
      旁边还有一个尼姑,看来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尼姑。

      “你怎样了?”朱雀衣开口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了因全身颤抖,指着房间里面,恐惧道:“鬼、鬼……”

      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鬼麒麟忽然离开,地茧当机立断:“她活不成了,追踪鬼麒麟要紧。”

      “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朱雀衣尚未弄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旁边这个长相瑰丽的人似乎和自己大哥认识,但是她除了一开始开口,也没有再试图搭话。

      游梦生没有试图搭话,是因为在那一刻她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地茧的出现是巧合或者背后之人故意安排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已落入算计。

      “了因!”
      恨吾峰回来那一瞬,看见了因重伤在地,而她身前则站着三人,突地怒从心起,如飓风一般打向朱雀衣。
      游梦生靠的近,条件反射挥招以对,只听轰隆一声,三人被宏大气流逼退几步。

      “小妹!”地茧连忙扶住朱雀衣。
      游梦生退后几步,正好站在两人身前,啧了一声:“被暗算了。”

      恨吾峰抱起了因,感觉她心脉已断,怒道:“饶你们不得!”
      刀随心动,泠夜刀飞旋而出,化出万千刀光扫向地茧等人。

      明白纠缠无用,三人在那一刻做了同样的决定,各自留下一招应对,纷纷化光而逃。

      “哪里走!”恨吾峰见状欲追,被了因按住。
      “姐……”了因断断续续的开口,一双眼睛歉然看着他,“姐……对、对不住。”说完,手无力话落,终究命归黄泉。

      游梦生、地茧和朱雀衣逃至小树林,光散现身。

      朱雀衣一落地,就生气的朝萧索别院方向大声抱怨:“那个刀客,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出手,真衰,差一点被鬼麒麟害死。”
      “鬼麒麟。”游梦生的确记得刚才看到了一个黑黑的生物,那是鬼麒麟?

      “没受伤就万幸了。”地茧转过身对游梦生道:“方才多谢你救了小妹。”

      游梦生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回答:“我只是一时条件反射,不算特意相帮。”还因为那多余的一招,被恨吾峰当成了他们的同伙,简直倒霉,她接着问道:“你们是追着鬼麒麟才到萧索别院?”

      “是,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地茧多疑的反问。

      游梦生:“有人写信引我前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嗯——”地茧眼睛睁开一丝。游梦生是正道之人,找鬼麒主恢复魔君之事,不宜让她知晓,但以传言来看,她恐怕早已猜到。

      “收起你的杀气,除非你想单方面撕毁和逍遥哥的协议。”她面对地茧,“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到的时间都太巧合了吗?”

      他缓缓闭上眼,沉吟道:“确实。”

      两人对话就像是打哑谜,游梦生一收折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那我离开了,希望我与你后会无期。”话落化光离开。

      朱雀衣听得一头雾水,等游梦生离开才问地茧:“你们刚才说什么。”

      “背后有人故意算计。幽界复生意欲原始魔君不能让正道得知,为幽界,吾必定会采取武力,除去游梦生。”没想到她竟知道天迹与他的协议,看来她是天迹的人。地茧转过身子,沉吟片刻:“为何鬼麒麟会来此,莫非鬼麒主就在内中。”

      但鬼麒主为何要杀她,难道是想要挑起幽界和天迹的矛盾?
      地茧沉思不语。

      *

      恨吾峰这条线已失,由于刚才多余的帮助,她出现只会引发战斗,和平聊天,大概不可能。
      鬼麒麟出现应该是和鬼麒主有关,但,借地茧的手欲除她,不像是鬼麒主会做的事情。

      试探一番好了。

      “真不现身一见吗?”游梦生一展折扇,心知有诈,却是自在无惧,“既是鸿门宴,前菜上尽,按礼,主人家也应该出来了。”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随着诗号响起,一脸带鬼面具,手持白骨扇之人,从她身后之处缓步而来,山风吹得身后白色披风猎猎作响,白雾随旁湍急流转,冷如凝霜。

      黑夜中传来不同的风声,小树林中,气氛一触即发。

      “游梦生。”来人一挥白骨扇,意味深长,“亦或者,吾应该唤你劫浊。”

      “鬼麒主。”她回过身子,折扇拂面而过,同样针锋相对:“亦或者,你愿意告诉我,你的真面目。”

      来者戴着面具,游梦生瞧不见他的脸色,只能仔细观察他周身,用于推断。

      他闻言,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的道:“你为何不试着猜猜看?”

      “一开始我确实怀疑过这是地冥前辈所为。血闇之气,空间转移,利用永夜剧场和疏道谴之死将事情嫁祸天迹前辈,按常理而言,我应该觉得你就是地冥前辈,这个面目只是用来分散众人注意力,但!”
      她手中折扇一收,“你算错了几件事。”

      “哦?”听到这样的回答,鬼麒主转头看向游梦生,身形不动,更显心机深沉:“何事?”

      “其一,狱龙斩。地冥前辈绝不可能给自己留弱点,锻造一把能杀他的刀,不符合常理。”
      “其二,借地茧之手除我。此举只会分散天迹前辈注意力,撕毁和地茧的协议,鬼麒主身为幽界之人,绝不会危害幽界。”
      “其三,我的身份。地冥前辈和天迹前辈一样,知晓我真正的身份,此时杀我,弊大于利。”

      “所以,你才是那个数次想要试探我‘劫浊’身份的人,也是操纵圣剑魔刀之人,疏道谴背后的阴谋者。一不是地冥前辈,二不是鬼麒主,那你,面具后会是怎样一个面目,数次算计无端,针对儒门,又有什么目的。”

      “啪啪啪。”鬼麒主缓缓鼓掌,“真是精彩的推断。”
      游梦生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挑起眉尾:“哈,避而不谈,看来我今晚我只能自己动手了解你面具后的真相了。”

      鬼麒主微微一动,面具下勾起一丝冷笑,“哦,你想了解?”

      折扇一收,点在唇上,蓝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多情的近乎妖异,她压低声音问:“你愿意让我了解吗?”

      “若为同道,有何不可?”鬼麒主摇着白骨扇,语气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意有所指。
      “同道。”游梦生若有所思,折扇一垂,敲着掌心问道:“是你入我道,亦或者……是我伴你侧。”

      “哈,你认为呢?”说的暧昧,语气却始终是冷淡,鬼麒主话锋一转,“拖延时间,目的又为何?”
      “为了,”眼睛闭起,“静心。”

      冷风吹过,杀气惊魂,一闪即逝。
      游梦生睁眼,隐敛的杀气,深入其心,不露其芒。劫浊劫浊,终于再现其身。

      “一刀,万杀!”暗刀华刃顿生万道刀气,隐若毛发,无声无息。刀中藏刀,意中隐意,触之惊涛,锋利无匹。
      这才是游梦生真正的实力,无血无情,招锐刀快,万物皆杀。

      正合他意。
      “就让吾见证你之能为。”鬼麒主手中骨扇一转,“渺冥断魂泣!”

      面对劫浊成名招数,鬼麒主出手即是极招,挥出一片绵密鬼气,顿时万千刀气犹如刺入泥海,消沉无踪。只听兵器交接一声,明刀对敌,她手中暗刃却是险险擦过鬼麒主喉前半寸。

      鬼麒主轻喝一声,骨扇藏杀,刺向游梦生。游梦生双刀一并,隔开对方招数,身形一转,陡然出现在鬼麒主身后,手中暗刃融夜无影,欲直取敌手后背。

      未料到对方早已有准备,白骨扇往后格挡,当地一响,暗刃已被击偏。游梦生趁机顺势急退,挥袖间,似雪白花再起,交织成一片迷雾,她的声息,也消弭在阴影中。

      鬼麒主见状,白骨扇翻天纳劲,绿色鬼气轰然扫向四周。刹时,狂风席卷而出,周边一切无不受其波及,由他为中心扩散出一片空地。

      就在吹散瞬间,眨眼片刻,游梦生已持刀出现,暗刃如隐,擦过鬼麒主喉前!骤然,血溢成线。若非鬼麒主及时察觉,后撤半步,她此刻已经斩下他的头颅。

      一击不成,游梦生趁势连环快攻。
      无情的杀招,千变万化,笼罩在头颈、心口、周身大穴。鬼麒主提气应战,幻移走身,诡行难测,两人一时战的旗鼓相当。
      刀,极快;人,无我。招招不留情面,惊鸿只余杀意。

      游梦生气贯明刃,刀面浮起水纹,袭向敌手。鬼麒主正要抵挡,刀气却有如旋风,将他绕在刀气之中,贴身疾旋不已,片刻之间,暗刃迎面杀来。

      心知再度留情,恐将败露身份,鬼麒主手中骨扇带锋划向游梦生右手,在她格挡之时,极招再出,“焚天苍龙印!杀!”

      猝不及防之招,游梦生纵使极快的旋身避过,仍被其威势所伤,她强行压下喉中翻涌的鲜血,刀势一震,倏提真气。

      明暗相映,再化刀光残影,“一刀,万杀!”
      刀气疾如坠星,触之一化万千。

      “渺冥断魂泣!”
      鬼麒主以旧招相对,未想到游梦生竟随刀气蹂身而上,刹那间逼近身前,明刀惊起寒光,鬼麒主出招阻挡,她却是虚晃一招,指尖回转,突然扣住他脸上鬼面具。

      取下瞬间,一股灼烧之意深入眼窝。
      “啊……”疼痛难忍,垂目血泪,“我的眼睛!”
      一失神,真气瞬时溃散,招不成招。

      鬼麒主见状,一掌击中她前胸。游梦生霎时被震飞,踉跄数步,刀尖贯地才勉强支住身躯,口中朱红滴滴答答淌下,染满领口。

      算计失策,她呕出一大口鲜血,视觉受扰,五识却未失。察觉对方气息靠近,游梦生明刀贯地,一地玉尘绽放,曲指行仙门招数:“天转乾坤!”

      招数相击,轰然一炸,掀起片片烟尘以及强大的飓风,让人看不清其中身影。游梦生极快抽身,却是难挡身后杀机再临。
      心神一动,她手点额间,天命龙气现芒,一瞬间映照天地宛如白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宏大掌气,阻隔鬼麒主杀招,等尘埃落定之时,游梦生已被救走。

      鬼麒主挥动手中骨扇,“就算有人相助,你又能逃多久。”
      [不过,她真正的身份……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其事?]墨蓝色的发丝一动,鬼面具后的人神情难测,[连地冥都顾忌的身份,事情倒是越发迷离了。]

      *
      光芒散去,游梦生一把推开来者,转身呕出一大口鲜血。

      “哎呀,不好!”来者伸臂扶住她,向她体内渡入真气。真气运行一周天,内伤稍解,游梦生吐出一口淤血。

      “咳咳……多谢前辈。”感觉体内伤势大好,她闭着眼睛,摸索转过身,“是人觉前辈吧。”

      “别动,让吾看一看你的眼睛。”感觉气息靠近,她有些不习惯的想后退,却被人觉强行按住。
      他伏下身子,先擦干净她脸上的血痕,才小心翼翼的拨开眼皮瞧了瞧,“只是鬼术,吾帮你解开,或许有些疼,你稍忍。”

      “嗯。”她点了点头。
      人觉手指凝功,点在她额间,清圣功力透体而入,化作点点金光驱散侵蚀她眼瞳的鬼族术法,随着灼热消退,双眼逐渐恢复光感。

      游梦生眼皮颤了颤,准备睁开。

      “不可。”人觉连忙伸手盖住她双眼:“你双眼还未完全复原,仍须上药,这几个时辰不可见光。”
      藏在手掌下的眼睛紧张颤动,睫毛扫过人觉掌心。他收回手,取出手帕细细为她缠上。

      “又麻烦前辈,是说前辈怎么会在这里。”摸着脸上布条,看不见东西让她有些不习惯,幸好不是真的瞎了,不然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昊正五道。
      “吾听闻你旧疾复发,本来打算来探望,未想却在门外拾到一封信件,便跟着前来。”他从袖中取出信纸,交到游梦生手上:“还好吾一道前来,若非如此,你怕是危险。”

      袖子宽就是有这点不好,有时候东西会掉出来,她收起信纸,轻咳两声:“遭受算计,是我棋差一着,让前辈担忧了。”

      “吾都快习惯担心你了。”人觉语气露出几分无奈的纵容,继续问道:“你的伤势与邃无端相似,难道对方是鬼麒主。”

      今晚的问话与其说是肯定,不如说是试探。可惜她的试探毫无收获,对方藏得太深,她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鬼麒主,只是排除了地冥前辈的可能性。

      游梦生摇头:“不清楚,我前来也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想了一会没忍住抱怨:“面具里藏鬼术这招真的损,我本来都做好揭一层面具下面还有一层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套路来,眼睛好痛。”

      “你啊,还有心情开玩笑。”人觉看她捂着眼睛打定心思转移话题的态度,只能微微叹口气:“吾带你回明月不归沉。”

      她这副样子本来就不能回德风古道,去人觉前辈那里正合她意,嘴唇一挑,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还要假仙:“这怎么好意思。”

      说着就想去摸人觉的袖角跟着他行动,脚一动,踩到一块石头,顿时五感失衡,整个人往前倒去,硬生生的从摸袖袍变成了摔进了人觉怀中。

      “小心。”人觉反应极快的揽住她,紧接着身体微僵,“你……”

      “啊,抱歉。”她摸索着直起身体,扶了扶眼睛上的布条,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的,看不见有些不方便,前辈怎么了。”

      游梦生一脸不知情。也是,这时候伤口的疼痛怕是占了她大部分注意力。

      人觉心中终于解开一些疑惑,复杂的情绪在内心翻腾,片刻才叹道:“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听人觉前辈的声音有些奇怪,循着声音抬头,“什么事情?”
      “一件困扰吾许久的事情。”

      困扰的事情?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么想她的确……常常麻烦人觉前辈,“前辈该不会是在抱怨。这么想来我似乎总麻烦前辈,这次也是,因为看不见要劳烦前辈照顾。”

      “并非如此。”人觉看她眼睛上的手帕被她越扯越歪,不得已解了她眼上布条,整理一番,重新缠上,“倒不如说,吾现在庆幸你暂时看不见事物。”

      她一头雾水,“前辈何意?”游梦生的手正好扶着人觉胸口,是说前辈的心跳是不是有些快,被她吓到了吗?

      人觉摇头,避而不答:“只是一时的心绪。”
      游梦生:“前辈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人觉轻笑一声,手帕在她脑后打了一个活结,指尖回转,细细整理手帕宽度,确保不会系的太紧。

      “呃……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蓝色光球落地,天迹一到,便看见树林中两人相依而立,夜色与黄色袖袍随风纷飞,可见距离靠的很近。

      “这个声音,是逍遥哥。”游梦生循着声音转头,恰好此时人觉也让开了身子,天迹才发现面前情况并非他想象那样。

      “这!”游梦生领口还残留点点血迹,看得出内伤沉重,天迹一惊,连忙靠近,“小梦生,你的眼睛。”
      游梦生:“是我一时大意,人觉前辈已经帮我处理过,过几个时辰就可以恢复。”
      天迹转身问人觉:“是何人所为?”

      “吾当时急于带走她,未见是何人所为。”人觉回答:“只是这般伤势……”
      游梦生接过人觉的话:“是一个戴鬼面之人,疑似鬼麒主。”

      “鬼麒主,不可能。”当初血河战役,奉天分明已将鬼麒主击杀,小梦生也并未见过鬼麒主,也许其中有所误会。
      见天迹神色肯定,人觉也不再提,转移了话题:“天迹来找吾何事?”

      事有轻重,鬼麒主之事等神州地脉复原之后再处理,况且此事也需通知奉天。天迹打定主意,开口道:“事关地脉复原,详情如此。”

      人觉静静听完天迹安排,点头道:“吾明白了,不过她有伤在身,吾想先送她去明月不归沉疗伤。”
      “真的抱歉,害前辈时间赶的那么急。”她小小声的道歉,语气里满是愧疚。

      “你也不是第一次麻烦吾了。”人觉温柔的微笑,眸色柔和清澈,“吾恐怕已经习惯为你收拾烂摊子。”
      [小梦生什么时候和人觉这么熟了?人觉这个眼神可不像是看晚辈,反而……]

      明白打扰人恋爱会被驴踢这个潜规则,天迹轻咳一声,“小梦生托你照顾了。”

      “客气。”
      事情交代完,天迹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只是临走前,他回身投给人觉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大前辈的女儿,人觉你保重。]

      人觉自然察觉到天迹的眼神,心下疑惑,“天迹方才……”
      “怎么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游梦生侧过头,尽力保持自己不动,免得又踩到什么摔倒。

      人觉衣袖轻挥,“没什么,走吧。”
      “好。”

      “你行动不便,所以……”他说着,声音有片刻的迟疑,轻声道:“吾冒犯了。”

      游梦生何等聪明,从一句冒犯就推断出了前因后果,摸了摸鼻子,“呃……前辈发现了。”

      “是方才……”人觉欲言为止,语气能听出几分赧然。
      多半是那一抱……从那个时候人觉前辈的反应就一直很奇怪。

      游梦生从小生长在昊正五道,因身体之故,皇儒对她多有纵容,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一个随性的脾气。男性女性对她而言除了身体结构不同以外并无区别,她也不认为人的行为要随着性别转变,对于自身性别,向来处于被她的忽视状态。

      这次被人觉发现,她才终于捡回了不知道被她丢到那个角落的,属于姑娘家的认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抱歉前辈,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

      她没当做一回事啊!看人家搞错很有趣啊!她内心的恶趣味发作了啊!

      “仔细看,你并不似男子,是吾先入为主。”
      游梦生捂脸:“前辈别说了,越说我越没脸见人。”
      前辈越是认真,她的隐瞒就越显得居心叵测。

      人觉看一副游梦生羞窘欲死的模样,体贴的带过话题:“你伤势不好耽搁,走吧。”

      “麻烦前辈。”
      人觉将她打横抱起来,身形一动,化光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NO.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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