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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NO.16 ...

  •   此时已是丑时,残月由南方斜映,透过桌面上的雕花烛台,在地面留下影影绰绰的痕迹,使整个房间透出一股寂寥的味道,满目苍白。
      房间无声,只剩下一个望月的人,床纱纷飞,止不住的愁绪。

      邃无端静静的看着窗外月亮,心头不期然暗泛一阵莫名感觉。
      是悲伤,是犹豫,是过往久远记忆被勾起后深深的遗憾。
      他再一次想起那位夫人,每一次见那位夫人时,他内心总会浮现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像是熟悉,又亲切,似曾相识的……

      此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一脸愁容哦。”

      邃无端收回思绪,就看见一张脸从突然窗户冒出,长发披散,风吹起发丝,茶色中还藏着一束不显眼的红发,显得有几分潇洒不羁。
      游梦生没有穿她平时那身昂贵到可以买下一座城的衣服,倒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色锦缎宽袖长衣,外披一件艳色牡丹外袍,配上她那张脸,十足的花枝招展。

      她出现在窗台上,有些气喘吁吁,干脆就伸手一摊,仰头朝着邃无端的方向道:“好友,帮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邃无端被她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吓了一跳,有些无所适从,想了一会,还是伸手把她拉了进来。

      邃无端的房间在三楼,游梦生爬进来之后,又探出身子把外面的酒壶给提了进来。

      “你为何不走前门?”邃无端接过她手上的酒壶问道。

      “嗯……这嘛。”游梦生拍了拍自己身上爬墙留下的灰尘,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摸出自己从不离身的折扇,道:“大哥对我有很多规定,其中之一是到了亥时必须睡觉。”

      邃无端听她这回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兄长甚是关心你。”
      游梦生笑了笑,“失去过的人,总是会比旁人更懂得珍惜。”她在桌子上摸了两个杯子,接着道:“坐吧,我特意带了酒过来,就是不想见你愁眉苦脸。”

      邃无端沉默地点点头,随即坐在游梦生对面,手上酒壶也随之放在桌子上。

      “你,来找吾,有何事?”沉默片刻,邃无端开口问道。
      游梦生没有回答,反倒是举了举手中酒壶,问:“喝酒吗?花酒,不醉人的。”

      “嗯。”邃无端点了点头。

      游梦生倒了两杯酒,酒水清澈,她又在酒中放了一朵白色小花,将其中一杯推给邃无端。
      “这是……”

      “借酒消愁啊。”扇子轻展,游梦生唇角天生带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语调,“哈,就猜到你心情不好,放朵小花显得有气氛点。”

      “嗯。”知道好友担心,邃无端一时安静,“你有心事。”

      见游梦生举起酒杯,轻沾唇间,缓缓喝下,“是啊,你不也有。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有心事,我才来找你喝酒,顺便聊聊天。”

      “聊天。”邃无端一提起这个词,又陷入了沉默。
      “还生气?”游梦生知他脾性,晃了晃酒杯,并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有节制的慢酌。

      “嗯。”
      “真是直率。”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只手撑住脸颊,有些懒洋洋的看向窗外,沉默了半响。
      人觉那句话,在心内回响数次,她才缓缓问道:“我问你,如果知道这件事会让你或者圣司陷入江湖纠纷,有无数的麻烦,你也想知道?”

      邃无端听她这一问,皱起眉头,“吾……”
      “难以抉择吧。”

      “吾只是不知如何回答。昔日吾身负单锋罪者恶名,圣司也从未放弃过吾,是圣司坚信吾之清白,如今方有吾昭雪的机会。”邃无端说道:“麻烦吗?吾也想过,只是换做吾,吾也会这么做。一直以来都劳烦你和圣司照看吾,单锋罪者之事,圣司说主事既事先已明你身份,想必是你也曾在背后周旋,有你和圣司相保,吾才如此轻易离开儒门。相反,吾却未能为你做些什么。”

      游梦生一愣,突然噗嗤笑道:“真是难得见你说那么多话。”

      邃无端面色疑惑,双眼显得很干净:“是吗?吾并未注意。”

      她又是笑,伸手慢慢的倒酒,透明的酒水滑入杯中,清冽而微冷,“一开始我也并非是为你才插手此事,甚至可以说,我是利用了你罪者嫌疑的身份入此局。而后来我愿意帮助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清白,也不愿见你拥有如此难得的心性,却被人利用。”

      “可我不同,你之前问我,为何瞒你。”游梦生把酒杯捏在指尖,从窗外收回目光,落在邃无端身上,忽然说道:“因为,我就是劫浊。昔日手上人命无数,收银买命,不问正邪,春风叹息楼的杀手。”

      她微微闭目,低叹声有如珠翠微颤了一下。
      “如果我这么告诉你,你,又如何呢?”

      邃无端一怔,看着游梦生的双眼。
      她眼睛颜色很浅,像是清晨沾在叶尖上的露珠,常常让人看不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情绪,如今在月色下,却是少有的认真。

      “吾……”

      “哈,吓到你了吗?”游梦生一展扇子,身上浮香浓郁,刹那间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么问你的确是为难了。”

      “无。”邃无端摇了摇头,道:“吾只是觉得你并非是……你说的那种人。”
      “劫浊就是那种人,杀人如麻。”游梦生折扇翻转,扣在桌上,轻声道。

      “吾,不觉得。”邃无端不善言辞,却慢慢道:“你曾对吾说过,既乐于与吾相知,自也行吾之所向。吾当时不理解,如今想来,无论你对吾隐瞒了什么,吾认识你时,你是游梦生。”

      游梦生手指一颤,刹那间久远的回忆再现。
      [忘机吗?这个名字……真好听……若我认识你时,你只是忘机,我也并非……]

      此时月色铺满窗台,安静的街道只余下几声虫鸣,惊破夜色寂静。游梦生侧过脸,看向远方天际,不知道在那片黑暗中看到了什么。微风吹起散落的卷发,轻轻翻动,那面容依旧是含笑带情的模样,却别有一番让人空落落的感觉。

      许久,她才缓缓眨了眨眼睛,苦笑道:“本来是要来安慰你的,没想到却变成我被你安慰了吗,真让人意外啊。只是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隐瞒,倒显得我婆妈。”

      “没有。”邃无端摇了摇头。

      “关于劫浊,我可没骗你。”她合了折扇,一下下敲着左手,往后一靠,轻声道:“那些事情,我的确做了,也不想找什么借口逃避罪责,等到机会到来,我该承担的后果,我会一件不落的承担。我隐瞒,是我不想到时候,你会被拖入纷争。”

      “无端。”她双眼一闭,再次睁开时,双眼蓝的令人心惊,一字一顿道:“人心,并非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当你是正道的时候,人人夸赞。相反,当你有一丝污点,他们就会将那个污点无限扩大,狠狠将你踩进泥底。到时候那些自诩‘正道人士’的人,他们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会个个跳出来与你划清界限,甚至狠狠批/斗你,逼其他人与你一道划清界限,若他们不这么做,那他们也将成为别人心中的‘魔道’。”

      她一反过去轻松风趣的语调,语气冷静:“我虽然安排好了一切,但纵我机关算尽,也怕有意外。若真有那一天,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我此时的隐瞒,才能让你和圣司才能置身事外,因为你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我骗了,毕竟我可是成功戏耍过那些江湖正道的人。”

      “吾不会那么说。”邃无端立即反驳。

      “我知道,后来人觉前辈跟我说‘不管如何,你都是愿意在我身陷囹圄时,伸手救我之人。’让我不要留下遗憾。”游梦生扶额叹道:“人觉前辈说的也是啊,你这种直性子,的确不能期望你能够置身事外,多半是要搅合进来的,事先告诉你真相,说不定我还会再动动这个生锈的脑子,准备个方案十,以防不时之需。”

      邃无端一愣:“方案十?”

      “哈,不懂也不用在意。”游梦生折扇一挥,带过了话题:“怎么样,现在不生气了吧。”

      邃无端拿起酒壶,为她倒满,才道:“嗯,虽然吾还是感觉你有事情瞒着吾。”

      游梦生用折扇点了点下巴,做出了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道:“有吗?是你没发现,也不能怪我吧,而且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仔细想一下,好像除了一点家庭关系和性别,她也没有什么事情隐瞒无端了吧?
      不对,还有席断虹之事。

      但,这算是无端没问,她只是顺势没说,再说圣司似乎也知道了席断虹的身份,估计和自己考虑的一样,所以选择瞒他。嗯……说起来她好像还比无端小一些,用这个当借口也能稍微骗骗无端。

      心思百转千回,她展开墨扇,微微扇了两下,“说完我的事情,到你的了。一进来就看到你满面愁容,是在想今日那位夫人的事情吗?”

      “是。”邃无端抿了抿嘴唇,有些忍不住,顿了又顿,想要开口,却又似不敢,一副心思不宁的模样。
      “我认为你倒不必多心,毕竟此信来历不明,真假难辨。再者,圣司不可能不认识你的母亲,对吗?仔细想想,也许让你分心,才是幕后之人的目的。”她知道此刻不宜让席断虹的身份暴露,虽然有些无情,可为了长远的目的考虑,一时的隐瞒,总好过相认后短暂的相聚。

      “吾也是这么想。”邃无端道:“你和圣司都在为吾之事奔波,吾实不应该再分心。”

      “也不算是分心,那位夫人和单锋罪者之间,似有什么联系,暂时关注也无妨。”游梦生垂头沉思,手上酒杯转来转去,泄露些许思虑之意。那位单锋罪者似乎常常在席断虹那里出现,她是不是应该抽时间一见席断虹。

      嗯,此事还需要和圣司讨论下,说起来,那道刀气也令人在意,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梦生。”邃无端见见她反复转酒杯,似是思虑甚深,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只是在想那道刀气。”她看了一眼邃无端,丢下手上酒杯。既然她决定信任他,许多事情也不必避着他,也许有个商量的人更适合拓展思路,“不知为何让我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道刀气?”邃无端回想了一下,道:“吾只觉得迅速无声,杀意凌厉。”

      游梦生手上一柄折扇忽地停了,她闭目回想那道刀气,内心陡然一动,“原来如此,是他。”

      “谁?”

      “嗯……算是我的恩人,当年若不是他,我或许无法脱离春风叹息楼。怪不得我觉得那道刀气熟悉,我们曾经交过手,他是‘劫浊’唯一一个失败的任务。”游梦生忽地垂眼,盯着桌面酒杯:“杀人不染血这个招数……”

      邃无端:“有何问题。”

      “这个招数我当年也只用过一次,居然就学会了,天才就了不起吗?学人家吃饭本领也不给钱,太过分了。”游梦生气愤的一拍桌子,怒道。

      邃无端:“吾觉得你好像又在骗吾。”

      啧,无端是不是越来越不好蒙骗了。
      游梦生装傻:“有吗?你多心了。”

      “嗯,吾不该疑你。”邃无端点了点头。

      游梦生:……真不怀疑了,她又有些心虚。

      只是这个招数突然出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之前天迹前辈说起的本觉禅林一事的时候,也调查过周围,据闻偶尔会有人死在金身大佛附近。
      杀人不染血的招数,哈,今晚来找无端聊天果然是正确的。

      游梦生挥了挥扇子,把这件事塞进内心深处,眼眸一转:“算了,不提这些事,今晚不醉不休!”

      “嗯。”
      *
      而另一处,仙脚,仙凡坪。

      面临幽界天火威胁,天迹早就做好葬神关一会的安排,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事。

      天迹:“要阻止天火九日,唯有从源头突破。你进入幽界之后,便到孕生圣境,找出圣母残骸。”

      孤星泪摇了摇头,似不愿意,[我曾受幽界帮助。]

      天迹却不这么认为,不疾不徐道:“一事归一事。你会欠幽界人情,是当初玉梁皇暗中做手。你若真想还幽界情,照我所言行事。”
      孤星泪接过天迹手中路观图,点了点头。

      “纵横子心思深沉,必会使用声东击西之计,他在葬神关等我,那另一处应定是夔禺疆与他部下迎接论侠行道之人,我需要你找一人来应对夔禺疆的天火九日。”

      孤星泪点头。

      “时间紧急,你直接前往此处,她一见你,定能知道前因后果。”天迹见孤星泪面有疑惑,也不说破道:“不必担心,她外语十级,速度飞快。和你搭配工作是再适合不过,速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NO.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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