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断》暮色寒江

23、风起时

　　掌灯时分，外面忽然起了大风。

　　窗缝门缝中发出阵阵怪叫声，让这本就暗沉死寂的藏书楼显得格外瘆人，门房外“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下，正在打瞌睡的叶望潇蓦地惊醒，萧暮灵已到了门外，只见地上躺着个摔坏的灯笼，天空黑沉如墨，疾风乱走，怕是暴雨将近。

　　在漫天飞舞的红色落叶中，三人身影愈渐清晰。

　　是大庄主……

　　方才他们两个还在想着逃出的事情，没想到大庄主来得这么快，萧暮灵的心有些乱，此时，大庄主已到面前，关怀道：“山雨欲来，姑娘为何不在屋内待着？”

　　“听到些许动静，便出来看了看。”

　　萧暮灵晃了晃手中摔坏的灯笼，见大庄主犹在风中，连忙将门打开：“庄主这么急着过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她故意说高了一些。

　　一阵风猛然灌入，桌上的书被掀飞，叶望潇连忙将地图塞进怀里。

　　大庄主被淡月推进屋中，他四下看了看，尤其是对着叶望潇，而后问道：“澈儿的病……我不放心。不知姑娘药方可有写好？”

　　萧暮灵早有准备，听到这话后，马上将药方递过去：“庄主请过目！”其实这方子她是照着《九脉毒经》上关于鸩羽毒的解方抄下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庄主看了两眼，点了点头，便对侍候在侧的轻云道：“去煎药吧！”

　　大庄主都认可了这药方，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萧暮灵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大庄主还不走？莫非还有什么打算？她正怀疑着，果然，大庄主微笑着道：“姑娘和令师兄现下若是没什么事，不妨和我去一趟澈儿那里，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解毒之法。”

　　他的话都在情理之中，推辞不了，萧暮灵应道：“好。”

　　叶望潇则是暗暗忧心：这时候让他们去，莫非老狐狸起疑心了？看来他们得当心了！

　　萧暮灵跟着大庄主走远了，他马上跟了上前。

　　***

　　密室之中，一如既往的宁静。

　　反而是因他们细碎的步伐，弄得屋子里分外嘈乱，到此处，众人不免连呼吸都放慢了些。少女还是那般，冰冷的容颜凝固着微淡的笑意，静静地躺在寒晶石上，紧闭着双眸，很是恬淡美好的模样。

　　大庄主在淡月的搀扶下，已经坐在了少女的身边。

　　那双犹带细纹的眼，带着万般思怜落在了少女脸上，他轻轻道：“澈儿，师兄答应过你，一定会治好你的。”说着，他缓缓将少女扶起，或是因病卧时间太久，少女的身躯都显得有些僵硬，她静静靠在他怀里，显得极其虚弱。

　　“你们也看到了，澈儿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

　　大庄主说着，一手抵住她的后心，将源源不断的内息传入少女体内。

　　霎时，寒晶石散出更多寒气，屋内顿时烟气缭绕，大庄主若有嘱托般对萧暮灵道：“我现在解开她所封住的所有经脉，至于如何解毒……萧姑娘，便拜托了！”

　　“庄主放心。”

　　萧暮灵此刻只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医者。

　　本就宁静的内室里，此刻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云澈身体虚弱且长久昏睡，体内被封锁的经脉刚解开，在这强劲的内力催动下，体内的血液流速变得更快，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时青时白，更显诡异，“澈儿……”大庄主呼唤着，而云澈的身体因难以承受这股内力，而开始颤抖起来，鲜红的血不断沿着她的唇滴落，忽然，她像是吐出一口气，蓦地睁开双眼，狠狠盯着前方。

　　那圆睁的双目毫无色彩，不过顷刻又缓缓闭上。

　　大庄主收住内力，将云澈紧紧揽在怀中，低喃道:“是师兄无能，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的下颌抵住少女的额头，一字一语道：“一切的痛苦，都要结束了……澈儿，快醒过来吧！”温柔的话语轻送，怀中沉睡的人面上仍是淡淡的笑，如无声地认同。

　　大庄主询问着解毒的具体做法，萧暮灵按照《九脉毒经》上写的照述了一番，大庄主满目感激，眼里带着无限期待。而对萧暮灵来说，她本就对大庄主比较有好感，如今亲见他对他师妹这么深情，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希望他昏睡多年的小师妹能够真正好起来……

　　叶望潇置身事外，愈加担心……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轻云端着新熬好的药进屋来，大庄主接过药碗，亲手拿着勺子喂他的师妹喝下。这满含柔情的眼，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令人羡慕的疼惜。

　　药喂好后，他瞧了眼立在旁的两人，说道：“我已解开了澈儿所封住的经脉，也就意味着澈儿体内的毒血会渐渐流动，虽然服下了第一剂药方解毒，但情况依旧不明，未免多生意外，就有劳二位留在这里照顾澈儿！”他口气中俨然透出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势来。

　　萧暮灵点头道：“看顾病人是医者本分，还请庄主放心。”

　　叶望潇握了握拳，眼里有几分焦灼之色。

　　大庄主四下看了看，吩咐道：“轻云，你去拿两床棉被以及一些食物来！”说完，他握拳咳嗽了几声，分明是方才的再次动用内力伤到了身体的根本，他虚弱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澈儿这里……就交付二位了。”

　　萧暮灵应了一声。

　　大庄主让淡月将他推了出去。

　　临出门之际，他回眸看了眼萧暮灵，眼里有些异样之色。

　　萧暮灵茫然不解。

　　***

　　大庄主带着婢女离开后，这里依然有人看守。

　　轻云将被褥和一些食物送来，这架势，分明是不准他们离开一步。

　　两人丧气地坐着，久久没有说话。

　　内室之中没有燃灯，只有明珠在灯罩内散发着微淡的光，就像躺在寒晶石上的少女，那微弱至极的性命。萧暮灵认命般叹了口气，走到少女身边摸了摸她的脉。

　　还是这个样子……她摸不出来什么。

　　如果《九脉毒经》上的方法解不了毒，他们可就死定了！

　　叶望潇伸头朝外看了看，果然，隔墙有耳，他在萧暮灵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悄悄写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萧暮灵手心痒痒，好几回都要憋不住要笑，可一想到这沉重的话题，她就笑不出来了。

　　叶望潇继续写：要困住我们？

　　萧暮灵还是不清楚他在写什么，叶望潇将她身子掰正，指着自己的嘴巴，很是夸张地动着，之后迅速在她手心里写字，萧暮灵好笑之余，在他手心里写：他发现了？

　　发现叶望潇也看不懂，她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边说唇语一边写。

　　叶望潇会心而笑，写道：别怕，我想办法逃出去！

　　傻师兄人傻，但点子多，萧暮灵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再点头，写道：你有什么办法？

　　叶望潇回了两个字：在想。

　　萧暮灵便不再问其他。

　　叶望潇在屋里转了转，又观察了一下他们此刻的格局，想着要不要闯一闯，可看到外面那些灰衣人凶恶的架势时，他彻底打消了念头……硬闯不通，唯有用计！用什么办法呢？他转身而回，在屋里踱着步子……

　　萧暮灵朝他招手：“师兄！”

　　这一声“师兄”直接叫到叶望潇心坎儿里，此刻他倒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师妹还真不错，傻是傻了点，可真乖，嘴又甜，他乐呵呵的过去，刚坐下萧暮灵就抓住他的手，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他直接红了耳尖，心里一下子臊得慌。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他们这样不好吧？

　　木鱼丫头也太放得开了……

　　萧暮灵没在意这些，她捏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看了眼叶望潇，见他目光迷离，恍然痴醉的样子，遂用力拧了把他的手，叶望潇吃痛，回过神来，就问道：“你写的什么？”刚一开口，他就马上捂住嘴。果然红颜祸水，都让他走神了！

　　萧暮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次写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叶望潇示意她继续。

　　萧暮灵继续写：我们帮他治好了他的师妹，他将我们放出去？

　　看来，木鱼丫头果然被他迷惑得不轻！这该死的老狐狸！叶望潇脸色一冷，用力拽了萧暮灵的手，写道：不可能，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我们快逃出去！

　　萧暮灵撅了噘嘴，还是觉得傻师兄对大庄主敌意好大。

　　叶望潇看着她的眼，再写道：听话！

　　萧暮灵失落般地点了点头。

　　大庄主不是好人，你这样失落？叶望潇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未免傻师妹脑子一根筋，还对大庄主抱有期待，他写道：不管我们能否治好师妹，都不可能活着出去！他不会让一个知道山庄秘密的人活在世上。

　　这话很有道理……萧暮灵垂头不说话。

　　叶望潇拍了拍她的肩，写了一句：时间还早，我会想办法，安心！

　　萧暮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