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鸢尾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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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蕖勉力而起，看起来恭敬，眼神却冷淡至极。
她环顾四周，东临黄泉，此刻被大小神仙围得水泄不通，若她还有丝毫法力，也定会想办法突破重围。
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面孔在指指点点。
桑蕖只觉得伤口好像又裂了开，同时身体也累极了，她拉了拉祁孟道袍，轻轻地说：“祁道长，带我离开可好？”
祁孟低头，只见桑蕖满身血污，而那一双清净如皎月的眸子却依然摄人心魂，直看得他心神一荡。
祁孟连忙收回眼神，唤回理智，那为首的正是天君禹伢，天界至尊，他此番若携她离去，恐怕要造成天界大乱。
他倒不惧逆天而行，只是没有缘由，他不可将身后宗门当做赌注。
见祁孟不语，桑蕖心下清明。她收回手：“是我强人所难了。”
禹伢缓步走上前，每走一步便离桑蕖越近一分。
她丝毫未变，即便浑身染血狼狈不堪，却依然有着清绝之姿，孑孑独立，纤瘦却不柔弱，如雪莲一般洁白无瑕。
他看着她一身伤痕累累，十分心疼：“随本君走，本君叫来九重天最好的医师为你看病。”他微微一顿，声音更是低柔，“陈年旧疾，亦可康复。”
桑蕖眉间一动，似是动了心，禹伢见状立即去扶她，桑蕖正思索着是否就此服个软时，一股凶猛的魔气扑来，使众仙连连后撤出一条通道。
冷冰冰的声音即刻传来：
“放开她。”
桑蕖立刻抽身，想也未想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步伐不快，甚至有些跌撞，是以还未走出几步，来人便已飞跃至近前。
“小蕖。”破衣稳稳扶住桑蕖，她立即十分自然地借力靠在他身边。
这厢四周围议论声炸起，好似从未见过如此不伦之事一般。更有一些看出端倪的人小声议论：“哎哎，你们有没有觉得此女长相与当今天后十分相像？小仙听闻天后曾有一姐妹，犯了大错。你们说会不会就是此女？如今看她与魔界中人厮混在一起，怕是……”
天君禹伢的视线凉凉扫过，一众好奇心泛滥的神仙瞬间噤了声。
桑蕖是个十分爱惜羽毛的人，她自然听到了那番话，却一字未说。
她倚着破衣，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道：“这里太过吵闹，寻个无人之处可好？”
破衣当即察觉到她神态不对，从胸口取出一物，低声哄道：“小蕖，此乃那九头蛇腹中蛇胆，你将此胆服下，我们立刻就走。”
九……九头蛇的蛇胆？！
此话一出，众仙哗然。
此物乃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当年尤姬封印九头蛇时都无人敢取出，此狗妖又是如何得到的？
“慢着！”禹伢身后一仙子忽然发声，快步走上前来，“天君殿下，此蛇胆乃进修至宝，亦是良药。若得了它，天后固疾可愈啊！”
禹伢横目而视：“放肆！这等话你都说的出口！”
那小仙连连告退，再回神时，只见桑蕖已然面如冰霜。
她二话不说将蛇胆吞下，破衣将她打横抱起，便要离开。这次却无人让开道路，几道仙障破土而出，高耸入云，只听禹伢道：“桑儿，他可以走，你不行。”
破衣轻轻一笑，却没有丝毫温度：“雕虫小技。”
嚣张至极。
禹伢刚要作答，忽有一传令天兵匆匆而来，“殿下，畜生道道主孜株率兵闯入，声势浩大。”
禹伢皱眉：“她来作甚？”
正说话的光景，便有山林猛兽的咆哮传来，脚步声振聋发聩，生生将一方仙障冲散！为首的正是手执断阳鞭的孜株，她在看到仙障前立着的那黑衣男子之时霎时一怔。
还未等孜株做出反应，挂在腰间的魂灯早已颤动不安地飘起，有一魂破灯而出，如一道陨星般向破衣飞去。只见破衣魔气顿起，那骇人的法力生生将禹伢设下的仙障逼退了三丈。
只是怀中之人似经受不住那魔气，下意识地用手推他。
不过瞬间，男子便将魔气尽数收敛，垂眸温柔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尊上！”孜株失声叫道：“您这是要去何处？”
破衣头也不回，单手执刀将仙障劈开一个缺口，飞身离去。
……
仙障的裂口处燃烧起熊熊大火，众神仙虽素日里看似懒散，却个个都是阅历超群的，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火光冲天，禹伢面色阴沉万分。
魑的……炎黄破！
“天君，魔尊重现世间，现今……现今该当如何？”
禹伢的脸色阴沉万分，咬紧牙关开口：“收兵，回九重天。”
破衣一路疾驰赶回寒岐山，将桑蕖抱回宝洞内。她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窝里，十分不安稳。
“仙人，仙人，你这是怎么了？”霞儿闻声而来，带着一众人参精慌慌张张地跑入宝洞，见桑蕖竟是被魔界中人带了回来，不禁有些胆怯，“你是谁，为何在寒岐山？……血，血！”
霞儿忽然大惊失色地呼喊，便见桑蕖身下涌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一片石壁。
破衣不言不语，却眉头紧锁，为桑蕖渡魔息。她服下蛇胆良久，伤势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如今又血流不止，竟是仙力枯竭至如此。
而这些，他却未能早些发觉。
“仙人身体极为虚弱，恐怕是需要一些大补之物。”霞儿说，伸手便要去取桑蕖腰间的福泽袋。破衣抬眸，那眸光冰彻刺骨，霞儿一哆嗦，立即收回了手。
忽然一只人参精蹦了进来，对霞儿耳语片刻。霞儿道：“山下似有人送来了些东西，我这便去看看。”说罢，逃也似的跑掉了——这洞不能呆了，再留下去恐怕要被灭口呀！
桑蕖受了些魔息在体内流转，面上终于有了丝生气。中途因口渴而差点摔下石榻，破衣取了只竹筒舀池中水，手当时便被那仙水炙出了烧痕。
他仿佛不察，扶她饮水。
桑蕖喝过水，便复又倒了下去，许是那蛇胆功效太过强大，仙力衰竭的她无法立即吸纳，因此浑身冒汗，噩梦连连。
后半夜时，霞儿来到宝洞前：“我家仙人如何了？这是些换洗的衣物，你让我进去给仙人换上呀！”
破衣斜睨了一眼，终于开口，声音冷透：“放在洞口。”
他莫不是要自己来？！霞儿从未见过如此大不敬之人，但又碍于自己弱小，只能砸吧了下嘴。“我将刚炖好的莲子羹也一并留下了，仙人面色潮红，怕是心中有火气难出。”
待霞儿离开，破衣将她留下的两物召了进来。
桑蕖如今的确是急火攻心之相，他喂她喝下莲子羹，桑蕖依然面色绯红，浑身滚烫无比。九头蛇蛇胆的功力过于强大，她身体虚弱，一时半刻无法化为己有。
只见桑蕖辗转反侧，口中不断呓语，“热……”
破衣无法替她散热，心下亦十分着急，目及宝洞内那一方池水，心下便有定夺。
他褪去桑蕖外衫，将她抱入水中。
这池子是桑蕖收集宝物所置，池水长期受到滋养，寻常妖魔连近身都是难的。破衣的手臂刚触碰到池水便被灼伤，他怕自身的魔气伤害到她，硬是没有任何防护。
他将桑蕖安置在池边，方一起身，她似乎感到不安地将他拉了回去。这下破衣大半个臂膀便浸入了池水中，他手臂上的表面皮肤顿时被仙法灼伤。
破衣面色几未变化，仿佛不在乎那条浸在水中的胳膊，顺势坐下，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她。
池光波澜，满地月色。
桑蕖面上潮红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浅粉色，她眉间舒展，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微微颤动着，红唇丰盈，像是饱满的樱桃一般娇嫩。
破衣伸出另一只手，贪恋地自她额头滑下，触及她嘴唇之时，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令他为之一颤，却舍不得离开。
桑蕖这时松开了他的手，破衣方才回神，在池水中浸泡过的左臂已呈溃烂之势。
清晨之时，桑蕖曾有半刻恢复了神智。
彼时她已不在水中，朦胧中有一黑色的身影在为她擦干身子。她本能地寻着暖意靠了过去，那人的气息沉静安宁，十分令她安心，瞬间驱走了这一夜来来去去的梦魇。
许是太过安心，她一边依偎着他，一边小声嘟囔道：“想吃竹筒鸡……”
寒岐山中，霞儿正率领着一干小人参精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商量对策。
桑蕖不在的这些时日，寒岐山福泽更加凋零，不见日光，山中一众小精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这些平日里受桑蕖照顾的人参精还在留守。
人参精们叽叽喳喳，各抒己见，霞儿听着听着便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霞儿也想带着仙人咱们一起逃，可你们是不知道那魔多可怕，多吓人！他一瞪我，我魂都没啦！”
他们正讨论着，忽然有一黑影驻足。霞儿回头一看，登时吓得变回了原型，蹬着小胖腿便要蹿走。
破衣手疾眼快，一把将霞儿拎回来扔在地上。霞儿吓得大气不敢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守着仙人，下，下来干嘛？！”
来人走出阴影，幽深的双眸倒映着火光：“竹筒鸡……在何处？”
“哎？”霞儿被这一句没着没落的话吓了一跳，她转着脑筋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呀，大概是将鸡装在竹筒里？”
破衣觉得有理，便下山了。
黄昏未到，桑蕖便醒了。
她四下看了看，洞中空无一人。
此时九头蛇蛇胆的功效已经全然发挥，她只觉得体内仙气前所未有的充盈，修为猛涨，好似什么都一样，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这时候霞儿又惊又喜地跑了进来，“仙人，寒岐山上竟然开花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
“真的？”
桑蕖喜上眉梢，正要起身，霞儿却站在洞口呆呆地望着她，一动未动。
桑蕖道：“怎么？还不快带我去看？”
霞儿神情呆滞，嘴巴微张，“眉生鸢尾，祥瑞天降，是为苍生之福兆也……”
她忽然惊慌失措地跪了下去，“小仙拜见神、神女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鸢尾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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