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居》江一苇

3、第一卷【贰】

　　那青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生得朗眉星目，脸庞的线条犹如画师描出来一般，硬朗之下却又浸润出几分柔和，加之嘴角勾勒出的笑意，观之犹有几分亲蔼，倒也与传闻中的高不可及相去甚远。

　　正如董仲林所猜测，此人便是青冥居的主人——江晚枫。

　　听着对方自报家门，江晚枫神色变化，微带讶异道：“可是当今朝堂董太师董大人？”

　　董仲林笑道：“传闻江先生不但武功高绝，更是博古通今，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正是先生所说那个董仲林。”

　　这话可谓谦虚到极致，身居太师之职，这天下以官品计算，怕也没几个人能比董仲林更高的了，但面对江晚枫，他却将自己放到了对等甚至更低的地位。

　　青冥居内，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目光不由好奇地看向董仲林。之前的派头，到现在反而让人觉得寻常了，这样的高官，真要讲派头，又岂止是之前那般？

　　江晚枫对着董仲林恭敬行礼，道：“未知太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却不知，江某一介草民，缘何得劳大人记挂？”

　　董仲林快步上前，扶住江晚枫双手，笑道：“江先生不必自谦，我是经一位江湖朋友介绍前来的，实是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借贵居一叙？”

　　江晚枫侧身道：“大人若不嫌弃陋室蓬荜，可入室饮盏粗茶。”

　　室内，一张矮木桌，江晚枫和董仲林分坐蒲团之上。

　　将倒好的茶送到董仲林身前，江晚枫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将草民荐举于董大人，他日相逢，草民也好感谢于他？”

　　董仲林笑着接过茶杯，道：“这位朋友江先生自也认识，乃是当今丐帮帮主罗坤。”

　　“原来是他。”江晚枫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浅浅抿了一口，道：“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困扰之事？”

　　“呃……”董仲林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朝着门口看了眼。

　　见此情形，江晚枫笑笑，宽心道：“大人但说无妨，这间屋子被草民布置了隔音之术，今日出自大人口中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罗兄诚不欺我——”董仲林闻言感叹道：“传闻先生乃太公转世，武侯再生，却不知先生还懂得此等妙术。董某一直向往方士术式，今日既然有幸得见先生，不知可否冒昧向先生讨教？”

　　说完，董仲林满面激动之色地望着江晚枫。

　　江晚枫心知对方是信不过刚才的夸口，嘴角的笑意不变，略微沉吟后，他抬手对着杯中一点。就见茶水涟漪顿生，随后一滴一滴，如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串起的珠子，排成一条直线升到了空中。

　　当一整杯茶水全都变成珠子漂浮到空中后，江晚枫食指对着虚空轻弹了下，那当空悬浮的水滴齐齐一震，蓦然炸开，连成了一道薄薄的水幕，将二人之所在罩了进去。

　　“歪门小道，让大人见笑了。”江晚枫拱了拱手，便手上一挥，整道水幕迅速聚合，重新落回了杯中。

　　“先生何来此言。”董仲林面露惊异之色，目光在江晚枫身前的杯子上看了又看，却看不出丝毫玄妙，道：“先生举手投足便能将一杯水幻化，此等神来之笔，当真有神仙临世之风采。”

　　顿了顿，他又道：“非是董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乃兹事体大，董某不得不小心谨慎，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神仙鬼怪，隐世已有千余年，大人疑心亦属正常。”江晚枫道：“大人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董仲林端起茶杯浅酌了口，道：“先生可知，前些日当今天子陛下亲征三苗一事？”

　　“倒是有所耳闻。”江晚枫点头，道：“听说大军所向披靡，三苗一败涂地，后因陛下仁爱，并未彻底将其征服，只是告诫其以后休要再生内乱便撤了军。莫非，传言有不实之处？”

　　“传言倒也不虚。”董仲林答道，而后又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不够完整。之所以撤军，陛下仁爱是其一，这其二，乃是三苗当代圣女入主后宫。”

　　“莫非大人此来是因为那三苗圣女？”江晚枫问道。

　　董仲林点头，满是忧虑地说道：“自那圣女进入后宫，不久后陛下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陛下心系天下，身心都扑在案牍之上；可如今，却整日与圣女栖身后宫，经常不上朝，还总是询问我等神仙鬼怪的事。”

　　“大人是担心陛下被惑了心智？”江晚枫问道。

　　“江先生，非是某多虑。”董仲林颇为苦恼道：“实在是陛下行为太怪异，朝中大臣多次上谏陛下当以国事为重，可陛下全都当了耳旁风，长此以往，只怕社稷堪忧啊！”

　　“大人此来意欲草民如何相助？”江晚枫道。

　　董仲林揖道：“先生乃隐世异人，陛下既然醉心仙神之道，想必若先生出面，陛下定然能听得进去些话，所以某想请先生入宫替天下百姓进言，不知先生能否应允？”

　　江晚枫想了想，道：“若能替天下百姓做事，此乃大善，草民自然不会推脱。却不知，天下异人甚众，显名在外的也有不少，大人为何独独找上在下？”

　　“实不相瞒，陛下虽性情大变，但并非神魂不清，甚至较之往昔还要清醒。之前也请了些名声在外的异人，但却在陛下简单的考察试探下破绽百出。”董仲林无奈摇头，道：“大多是一群江湖骗子，哪有如先生这般真才实学啊。”

　　“我也是偶然从罗坤罗兄口中得知先生之名，因此才特地前来相邀。”

　　江晚枫似乎不太相信，道：“就没一个是真的？”

　　“倒也有。”董仲林苦笑道：“只是，可能道行不够，要么被吓死了，要么被吓跑了。”

　　“哦？”江晚枫眉头一挑，好奇道：“此话怎讲？”

　　董仲林皱眉，低声道：“宫闱之中，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