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居》江一苇

2、第一卷【壹】

　　“小二，来壶茶！”

　　官道旁，木架茅遮立着一间粗陋的茶舍，茶舍没有遮风的墙壁，只有挡雨的屋顶，里面简单的摆设远远观之，也就一目了然。

　　四张八仙桌，每桌配四条长凳，旁边有个用泥砌成的灶台，除此以外再无他物，甚至连茶舍招牌都没有。

　　虽然没有招牌，但这个地方却是有名字的，甚至对于江湖人来说，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刻有名字的牌匾没有挂在茶舍，而是挂在离茶舍不到五丈远那栋小竹楼上。

　　竹楼倚山而建，虽然有屋顶也有墙壁，但同样很简单。竹楼门口上方，挂着一块用原木雕刻出的牌匾，牌匾上书三个字——青冥居。

　　青冥居，便也就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此时此刻，茶舍内已经挤满了人，甚至四张桌子被占满，还有人要了茶水到周围或草坪或靠树干席地而坐。

　　这些人几乎都是身材壮硕的江湖人士，个个不是腰间跨刀就是背上负剑，个别还是叫得出名号的响当当人物。

　　只是茶舍人虽多，说话的却没几个，大都进来时相互叨叨两句“久违”、“久仰”之类的场面话，之后便各自喝茶。

　　喝茶的过程，一众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竹楼望去，俨然都是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姿态，也不知道看的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

　　茶舍的小二是个瘦弱得皮包骨的青年，对于这种怪异情况并未表现出丝毫异色，当然也并未因生意好表现出任何喜色。

　　这情形，他早已见怪不怪。天气好的日子，茶舍的生意都是这么好，茶舍内的氛围也总是这么古怪。

　　今日的天气就很好。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甚至能闻到竹楼边栽那几树桂花飘来的香味。

　　一壶茶尽便又添一壶，一众江湖人也不知喝下去了多少壶茶。

　　熬了大半天，眼看已近正午，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汉子有些耐不住，走到灶台边，拉了拉小二，一脸讨好地笑道：“小兄弟，敢问你家主人几时能出来露个面？”

　　小二手持破旧蒲扇纳着凉，不咸不淡道：“主人不在家，今日你们是见不着了。”

　　大汉继续笑道：“小兄弟你莫要哄我，我都连着来了四天了，每次你都这句话。你看，兄弟我也不容易，跑了大半个中原才来到这里，只求一睹你家主人风采，能不能行个方便？”

　　说着，大汉将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中。

　　小二翻手又将银子还了回去，道：“别给我来这套，主人不在就是不在，你给多少银子都不在。”眼看大汉又要塞回来，小二使劲一推，不客气道：“说了不收就是不收，这臭银子你自己拿着。”

　　“嘿——”大汉一听这话，不乐意道：“你小子，好话将你你不听，还给我来这么难听的，什么臭不臭的，银子不都一个味儿！”

　　“主人说了——”小二不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别看整天嘴边挂着侠啊义啊的，又有几个是干了正事儿的，成天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吃吃喝喝，钱财还不是别人那里讹来的。”

　　“嘿——小子还挺伶牙俐齿哈，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你嘴巴。”

　　大汉扬了扬手，倒也没真的要打。

　　那小二却是得理不饶人，脑袋一扬，似要用脸去迎合对方的巴掌，道：“这可是我主人说的，有本事你连他一块抽去。”

　　“哈哈——”

　　小二的一番话，令得茶舍内哄堂大笑，有人更是火上浇油地吆喝道：“刀头三，听到没，这话是那位江大侠说的，你敢去抽他一巴掌么？”

　　“来来来，都来下注，买定离手，我十两银子赌刀头三不敢，你们呢？”

　　“我也赌他不敢。”

　　“不敢。”

　　刀头三被搞得灰头土脸尴尬不已，看那小二已是要多恨有多恨。但事实的确又如此，别说让他去抽青冥居的主人，就是身前的小二他也是不敢打的。

　　“喂！你们怎么都赌刀头三不敢啊，没人赔就没人赚有什么意思，刀头三，要不你押另一边？”

　　“押你娘！要押自己押！”刀头三愤愤地走回去坐了下来。

　　就在茶舍气氛稍稍活跃了些的时候，远远传来了马蹄声。在座都是些颇有武艺的人，耳力自然也较常人更敏锐，不约而同地便朝着官道望了过去。

　　不一刻，就见五匹良骏疾驰而来。

　　“吁——”

　　在抵达茶舍的时候，骏马齐齐嘶鸣停了下来。却见四个着装统一身披黑麾的冷峻男子翻身下马，唯独那居中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人仍旧气定神闲坐在马上。

　　“谁是江晚枫——”当先一个黑麾男子声音洪亮地喊了句。

　　在听到这话后，桌边一头戴毡帽的男子嗤笑了声，讥讽道：“我当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是几个不长眼的愣头青，江大侠的名讳岂是随便冒出的阿猫阿狗能直呼的！”

　　在座虽无人附和，但态度无不写在脸上，看向茶舍外五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面上也挂着冷笑。

　　铿——

　　黑麾男子腰间宝剑倏地出鞘半截，烁烁寒光闪得众人不由眯了下眼：“大胆！想死么！”

　　“草——想打架来啊！”毡帽男子猛地站起，靠在桌边的长枪被他一把抓起，喝道：“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一点礼数都不懂，你这样的二愣子，这辈子也别想见到江大侠。”

　　“找死——”

　　两字出口，黑麾男子拔剑，却陡然见一物飞来，瞬间击在他握剑的手背上，顿时手上一麻，竟一下没握住，眼看就要出鞘的剑就那么卡在了空中。

　　在座全是一惊，居然没任何人看清那飞出的是何物，直到那东西掉落在地，才显露出是一把破旧的蒲扇。

　　“他说得对，我主人的名讳岂是你这种人能随意呼喝的，喝茶这里欢迎，找事的话——”灶台前，小二手中的扇子已经消失，他支着下巴，目光懒散地看向茶舍外五人，言辞冷漠道：“哼哼，你从哪儿来的，我就将你打回那儿去。”

　　“你——”

　　手上酥麻之感还未消失，黑麾男子勉强握着剑柄，上前一步。另外三人，也都手按剑柄怒目而视。

　　“不得无礼，退下。”

　　穿灰袍的中年人喝止了四个手下，随后下马走上前，对小二行礼，道：“小兄弟，在下董仲林，手下之人不懂规矩，如有冲撞冒犯还请见谅。”

　　说完，董仲林从地上捡起了那把破蒲扇，上前几步，将其递给小二，道：“小兄弟，不知青冥居主人江先生在否，董某有要事相商。”

　　小二接过扇子，仍旧是不悦，抬了抬下巴，道：“喏，他们全都等着见我家主人，你们要见也找个地方坐着等吧。我可先说好，反正主人此刻不在家，今日回不回来、何时回来我可不知道。”

　　说完，小二又一抬头，望向欲言又止，显得为难的董仲林笑了笑，道：“对了，要不要来壶茶？”

　　“放肆！我家大人事务繁忙，岂能与这些乌合之众于此空待！”一个黑麾男子喝道。

　　“我削你老母，说谁乌合之众呢——”当即就有江湖人士开始了叫骂。

　　小二一把抓起茶壶，重重敲在灶台，气冲冲道:“你们忙了不起啊！我还忙呢！该说的我也说了，愿意等就给我找个地方闭嘴坐下，不愿等就给我滚——”

　　“小子你——放肆！”

　　四个黑麾男子齐齐拔剑，朝着小二围过来，看样子是打算出手教训这出言不逊的小子。鉴于之前小二那不同寻常的身手，四人都保持着警惕。

　　至于董仲林，不知道盘算着什么，目光平静地看着小二，并未去阻止。

　　“欺负我人少是吧——”小二手中蒲扇一挥，大叫道:“都给我上！谁剁掉这四个混蛋我就带他去见主人！”

　　话音一出，整个茶舍诡异一静，随后唰唰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亮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别说那四人，就是董仲林的脸色都失掉了血色。

　　“都给我退下，滚出去！谁让你们动手的！”

　　董仲林转身就是一顿呵斥，那四人也没料到会是这般境况，当即收了剑，低头快速退了出去。

　　“哼哼——”小二抱着膀子得意洋洋道:“怕了吧，我小二哥不发威，当我病猫是吧？”

　　董仲林转身，苦笑地看向小二，已经完全打消了之前想要试探的盘算，正想着说点什么来缓解下气氛，却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你哪里是病猫，你分明就是猴子，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只猴子。”

　　小二突然一个哆嗦，转头看去，就见小竹楼门口立着一个青衣男子，那男子正翘着嘴角，眉目带笑地盯着小二。

　　“主——主人——”

　　小二尖叫一声，扔掉扇子便飞快地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开始大声告状。

　　“这可不怪我啊主人，那几个人太不懂礼貌了，简直目中无主人你啊！主人你没看他们好凶，四个人拔剑想杀我啊，我也是为了自保才……”

　　听着小二满是委屈的诉苦，青衣男子忍俊不禁，目光却是朝着董仲林看了过去。

　　董仲林谦恭揖道:“在下董仲林，久仰江先生大名，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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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是在写武侠(ಡω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