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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她,和她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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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
太阳灿烂的照着,日子平淡的过着。
她蹲在小河的岸边,就像她身旁的村姑那样。
是的,一样。
有点凌乱的头发,洗得发白的衣服,低垂的头。
不同的是,村姑们在洗衣,而她,在洗脸。
还有,村姑们在很热闹的说笑,而她,是无声的。
没人会去注意她,因为她很不值得别人费神去注意。——说着笑着的村姑甚至没发现多她。
小河慢慢地流,很悠闲。
很悠闲的,她慢慢洗着她的脸。
小河就在路边。
路是一条刚刚可以并行两匹马的泥路,不大,也不好,通向一个小村。
小村叫大道村。一条只有一条小路的大道村。
就像你经常在乡间看到的那种小路。
因为河在路边,所以,过路的人都能看到河边的村姑。
而只要她们愿意,村姑也可以看到路过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种公平。
她突然站了起来。
不带一丁点风,很自然的,她站起来。
就像是村姑洗完衣,很自然的站起,似乎她下一个动作,便是向女伴们告别。
然而,当然的,她没有告别。
她只是站起来,站着,仅此而已。
而在她刚刚站好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很急的马蹄,很远的马。
因为急,所以那匹很远的马很快就闯了过来。
不,是两匹马。
两匹一模一样的马,白的毛,金的鞍。
毛和鞍都不足为奇,奇的是,两匹马踩着一模一样的步伐。
就是这一样的步伐,让人以为来的只是一匹马,因为你只能听到一匹马的马蹄声。
这小路虽然可以并行两匹马,却从未走过两匹马,因为路只通向一个小村。
更何况,是走得像一匹的两匹马。
所以,村姑们都抬起了头,望着还不在眼前的马。
她没有抬头,因为她看着脚下。
她从小河边,走到小路的中央。
然后,她停住了。
还是没人注意她。她,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
不过,这没关系,因为她从来就不想被人注意,她只注意别人。
这个“别人”——她双眼一眯——指的是,她想杀的人。
马越来越近了。
近到村姑们可以很轻易的看到马上的人。
然后,她们失望了。
----那么漂亮的马,本应该有很出色的主人。
谁知,现在骑在马上的两个人,却是两个瘦老头。
两个干巴巴的瘦老头。
头发雪白,乱成一蓬草。似是被霜打了的枯草。
衣服很脏,上面是尘,是土,是一切赶路所能沾上的脏物。
甚至连眼神,都是疲倦的,让人怀疑他们如何骑到这马上。
唯一可以引起人的兴趣,是:和马一样,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瘦老头。
所以,她们才没有感觉自己抬头是个错误。
当然,除了她。
她根本不在意他们的马,她只在意他们。
正如前面所说,她注意她要杀的人。
马来得好快。
现在,两匹马已经来到她的跟前。
两个老头皱眉。——一模一样的皱眉。
他们并不乐意自己的路被挡,所以皱眉。
一个女人被马踩在脚下不能使他们不乐意,他们不乐意的是,这一踩会让他们慢上半拍。
任何人在逃命时,都不希望自己慢。
然而——他们更不乐意的事发生了——两个马头突然飞在半空。
然后他们发现,这两个马头竟然就是自己骑着的两匹马的。
当他们发现这件事,疾驰的马已经向前载倒。
在落地的一瞬间,两个瘦老头向上弹起,不知是什么身法,他们向上弹起。
弹起,落下。
现在,他们站着了。
就站在她的面前。
理所当然,他们看到了她。
一张平常的女人的脸,如果只见一面,十个人有九个半会记不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一张很平常的脸,不美,也不丑,没有任何特征,一个人一天中,见的差不多就是她这种人。
他们认不出她是谁。
但,她的手中已经多了把刀。
一把弯如新月的刀。
一把银白的刀。
一把正在滴血的刀。
一把只要看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的刀。
一把只要听一次,就再不敢忘记的刀。
一把叫银月弯刀的刀。
他们认出她的刀。
他们没见过,但他们听过,所以,他们的脸色变了。
不用猜,马头,便是她砍下的。
更不用猜,她是什么人。
这世上,刀只有一个活着的主人,便是——她。
“她”,不仅仅是一个代词。在某些时候,“她”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号。
比如,当她出现的时候。
现在,她已经出现。所以,她就是指她。
一个杀手,可怕的女杀手,以“她”为名在江湖行走的女杀手。
而她的可怕,竟然是在于她的不可怕。
她的不可怕,就在于她的普通。
她不想杀人时,绝无人能感觉得出她就是她。
当她想杀人时,她才变成她。
更奇的是,她只为自己杀人。
她只杀自己认为该杀之人。
出道三年,她从未替别人杀人。
她只杀自己认为该杀的人。
所以,她这个杀手和一般的杀手不同,本不应称为杀手。
只是,除了杀人,她什么都不干,所以,又只能称她为杀手。
不管她为谁杀人。
当然,“她”不是她取的,恰恰相反,她从未向人说过自己的名号。
于是,大家便别无选择的称她为“她”。
她慢慢的走前。
瘦老头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他们知道,动了,只能是后退。而后退,只能泄露他们的惊惧。
是的,惊惧,无法想象的惊惧。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不动,是因为太多的惊惧。
----逃了整整半个月,最后,还是没有逃脱。
半个月中积聚的惊惧,全在此时暴发。
所以,他们连动都不动了。
还有一步之距时,她停住了。
慢慢地,举刀。
很慢。
然而,瘦老头一点都不慢。
他们突然向两边分开,一左一右,相隔三米。
手中寒光一闪,射出七七四十九种暗器。
一个人发四十九种,那么两个人便发出了九十六种。
认穴之准,手法之奇,暗器之毒,举世罕见。
他们志在一招得手。
过了这一招,他们只有等死。
而这一招,有个名目,叫“迎仙飞花”。
其实就是迎鬼。
武林七恶中专用暗器“成双成对”的看家本领。
这一招,只用过两次,两次,都没让他们失望。
可以说,一生绝学,尽出于此。
而她,让他们失望了。
好象是慢慢的,她身形动了一动。
就是这慢慢一动,所有暗器已经落空。无法相信,但暗器确实全部落空,然后,她出现在他们身后。
慢慢一挥,刀已出。
刀出,人亡。
很痛快,一刀两人。
不必看,她知道他们已经死去。
而因为慢,所以刀是沾血的。
她提着刀,又走到河边,蹲下。
不是洗脸,是洗刀。
然后,她走了。
身后,是一路的血,和一群完全吓呆的村姑。
太阳依旧灿烂。
日子,却不见得平淡。
人在江湖,日子不可能会平淡。
人在江湖,并不希望日子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