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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蔺天刑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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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皇儒尊驾,抱歉,师叔正在闭关,有何要事,吾可代为传达。”
盛怒的皇儒无上驾临西煌佛界,圣衡者释至伽蓝闻讯立刻前来迎接。
因尊佛事先已经打过招呼,释至伽蓝对这位不速而来的贵客十分客气诚恳,态度也无可挑剔,只是他难免心中奇怪,一向好脾气的师叔怎会得罪儒门,还惹来了皇儒尊驾。
前几日刚被削了面子的蔺天刑自然不能接受这番说辞,此外,云中月吸收一整颗八岐龙首的邪力,也不知现状如何,无论如何他都要亲自确认。
“你们这班出家人什么时候也开始玩弄口舌了!你说了不算,让她亲自来见吾!”
皇儒尊驾掐着腰梗着脖子,大有见不到人就不离开的气势,释至伽蓝是小辈,且性情温和,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就在二者僵持之时,尊佛宿何年自佛界深处传音指示——
“圣衡者,带皇儒尊驾来虚空藏吧。”
“这……”想起师叔帷月至归来之时浑身邪气的状态,释至伽蓝略显犹豫,但他相信尊佛应有妥善安排,便谨遵佛旨,向蔺天刑微微躬身:“尊驾,请随吾来。”
“哼!这还差不多。”
蔺天刑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句,大步流星进入西煌佛界。
虚空藏越来越近,他却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
云、云中月是在虚空藏吗?
她……如何了?
她体内那个畜生……可恶!
不想还好,一想起那妖物借云中月之身对他……可恼!想用皇天之行给它爆体啦!
转念又惴惴云中月是否记得那日发生之事,稍后见面该如何开口……啊啊啊烦!!!
“……皇儒尊驾?”
前面带路的释至伽蓝察觉他脚步迟滞,疑惑地转过身,面露询问之意。
“没什么!”
蔺天刑一甩披风,大踏步走进虚空藏。
“皇儒尊驾,久违了。”
四大创道者之一、灵鹫宿何年很上道的亲自站在虚空藏内,向儒门的朋友欢迎致意,蔺天刑不清楚他是否知晓自己与云中月的故交,故而迟疑一瞬,低哼一声,嘴一撇面色不虞道:“你们西煌佛界的人还真难见,都走到虚空藏了也不现身。”
“尊驾见谅,非是闻殊好友不愿前来会面,实是她另有苦衷。”宿何年手中木杖往地面一杵,佛门阵法打开一角,现出内中盘腿端坐阵心、邪气缠身、满头冷汗,手脚还缠着佛言枷锁的云中月。
“嗯?!”蔺天刑见状一惊,下意识便欲进入一观,却被佛印弹开,不得靠近,焦急问到:“怎样一回事?”
“闻殊好友净邪之法,便是以体内妖物吞噬邪能,再依靠自身深厚修为进行渡化消解。八岐之能,本就源于众生怨念,极端精粹的黑暗,对她体内妖物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营养。目前妖物得到滋养,意欲挣脱,她不得不自我封印,压制此妖。”
“该死——!”蔺天刑怒发冲冠,同时更觉云中月自顾自的扛下这么个天大麻烦,令他十分无力又气恼,虎着脸跺脚怒骂:“云中月!你逞什么能耐!”
——之前心里隐隐的尴尬与羞窘,倒是全忘了精光。
宿何年与蔺天刑是老交情,对他个性十分了然,见他这种反应也不以为怪,只能好言劝慰:“好友闭关自封之前,让吾转达一事。”
“什么?”
蔺天刑闻言霍然转身,目光如炬。
“剑儒尊驾的状况,需如此这般……邪染暂以压制为要,待她寻得解法,便会再次前往儒门协助处理。”
“谁稀罕她协助?当我们儒门无人吗?哼,自己的麻烦还没解除,真是不省心……”
蔺天刑回过头目不转睛盯着阵法中全力与妖物及邪染对抗的云中月,口中不满的念叨渐渐低了下去。
宿何年心底暗叹。
好友与皇儒,果然是非一般的交情。
2.
“好友。”送走心情不佳的皇儒尊驾,宿何年回到虚空藏,以佛识与帷月至交谈:“你现今感觉如何?”
“尚可压制……但此妖太过贪婪,如今被八岐邪气勾起兴趣,躁动不安,只怕今后会千方百计试图挣脱束缚找寻八岐。”
“好友修行之法,是以妖元逆化佛元,成共生之势。强行吸收八岐邪能,妖物固然餍足,但对你躯体会造成极大负担。”
“无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帷月至手腕微转,金色佛气在指间流溢,吸纳了又一波涌出的黑色妖气。
虽感时机不当,但宿何年自知自身天命将尽,难免担忧同修,犹豫片刻,终究开口,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好友,关于皇儒尊驾……”
专注于压制妖气的帷月至缓缓睁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终究,瞒不过尊佛。”
修行多年,淡然世情,但西山别草亭那一战,却揭开了久违的回忆,扰动了静如止水的佛心。
她惊觉,自己竟还清晰记得那名青涩的少年,会悲伤落泪,会害羞别扭,会恼羞成怒,有一颗炽热的赤诚之心,口不对心却总是冲在第一个,仔细严实地护佑身边众人。
她想起,那个青涩的少年,曾在前途未卜的大战之前给了自己一个短暂的拥抱。
由那个拥抱,她又想起他凶巴巴底气不足的警告,你不可悔婚。
——他心悦你啊。
意识世界中,意图挣脱控制的妖魔将这句话重复了千百遍。
佛者神色淡然,仿若未闻,只是对同修好友感慨:“一心向佛,渡苦赎罪,但也难免涟漪阵阵,生出犹豫。”
一语点明处境,宿何年心下了然,劝慰道:“尘俗之念,并非等同魔鬼恶念,好友再渡红尘,或许也是天意契机。”
“然也,此乃认清自我的契机。”周身邪气又浓厚了几分,帷月至眉目不动,继续将之引渡消解:“吾之修行路,或许已至终点,但妖魔之害,决不能纵容。”
“好友此言差矣。”宿何年善意地纠正了同修的自论:“入世远世,门内门外,修行之路,永无终点,自设迷障,便失了自在。”
帷月至淡然的眉眼终于有了变化,微蹙而后舒展,仿佛豁然开朗:“哈,是吾执着。多谢好友提醒。”
“吾不知你此番需要多少时间,但吾之天时将尽,今后佛界之事,吾有意让圣衡者与圣怀者共掌,在此向好友说明。”
“他们两人可担重任,吾并无意见。只是鬼族方面……”
宿何年颔首表示知晓,淡然道:“鬼族必会设法破封,这是继任者必须面对的劫数,吾也有安排。”
“嗯。”诸事交托完毕,帷月至略感怅然,道:“邪气缠身,不知吾是否还有机会与好友论佛。”
“不必遗憾,三千世界,轮回无限,终会重逢。”
“而重逢,只是路途的延续。”帷月至缓缓阖眼,七宝佛珠泛出佛光:“俗念,世情,尘缘,吾之劫,亦是吾之路。”
“保重。”
佛门法阵彻底封闭,宿何年双手合十,向同修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3.
此后,斗转星移,世事沧桑。
西煌佛界尊佛坐化,圣怀者真面目暴露,圣衡者继任主事;为保龙首与鬼族封印,释至伽蓝下令封闭佛界,外人难寻入口。
每年都要去佛界询问云中月情况的皇儒尊驾突然发现自己不但进不了门,连门都找不到,气得跺碎了昊正无上殿的地砖。
“一群没规矩的秃驴!宿何年安怎教的,一丝拉都没礼貌!关门不用事先通知的吗?!”
第四道的侠儒尊驾溜进来串门,不禁啧啧惊叹:“老大哥,大清早这么大火气,是谁惹动你的怒火?”
“……没什么。”
皇儒尊驾一撇头,不欲多说,怎么看都有些自闭倾向,引得侠儒更加好奇。
“西煌佛界之行不顺利吗?”听说过皇儒时常拜访佛界,但尹潇深并不清楚内情,只能根据皇儒的活动频率自行推测。
“去去去,管这么多!”被说中的蔺天刑压根儿不想承认,犟着脖子另起话题:“倒是你大清早来这做啥?”
“哦,云海仙门少主来闯关,给你报备一声啊。”
“君奉天?这个臭小子,不在仙门好好修行,来我儒门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才趣味啊。”
“你是准备看闹热?回你的问侠道给我好好守关!别在仙门之人手中落面子!”
“这你就放心吧。”
尹潇深笑吟吟的回了第四关。
随后……
放心个鬼啊!!!
还不到半个时辰君奉天就颠颠的跑进了昊正无上殿,毛毛躁躁的嚷嚷说自己要做儒圣。
出去拜访邻居被无情锁大门,回来家里蹲被老弟们随意开大门。
皇儒无上遭到心塞二连击。
看在君奉天意志坚定的份上,蔺天刑勉强让他过关,顶替玉儒尊驾,随后就在无上殿里自闭,想来想去都觉得气闷,干脆把刚去第一道报到的法儒叫回来询问。
“八岐之事,你知道多少?”
君奉天神色一黯:“只是听父亲提起,详情并不清楚。”
“他没对你讲?”
“……”
君奉天不吭声了。
蔺天刑本想了解一下八岐龙首之事,见君奉天这样,又联想到他身为堂堂仙门少主却弃门而走,估计父子俩之间没有沟通此事,不便细问,只好又把人打发走。
“唉……!”
长叹一声,皇儒尊驾开始了在昊正无上殿种蘑菇的岁月。
4.
蔺天刑没有料到,重逢之日竟然如此久远。
儒门忙于应对天邪八部众,已辞去法儒职位的君奉天独自在外应对逼近的吞天血闇,暗处阴谋者露出獠牙,欲一举摧毁仙门与儒门。
非常君冷笑着拉弓搭箭,准备给予君奉天致命一击,倏然身后佛气炽盛,浑厚佛元迅速凝聚,一掌压下。
“嗯……?!”
非常君立刻转身格挡,为对方深厚修为所暗自心惊。
“执念,恶念,一念之差。卿本佳人,却堕世成鬼,可惜可叹。”
佛者目无焦点,却正好面对着人觉非常君,显然已经清楚局势与敌人。
“哈……选择插手,想必是做好承担吾之怒火的打算了?”
“你之念,非常纯粹。”
佛者一甩手中七宝佛珠,一手掐起咒诀,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非常君尚未理解,便察觉佛者背后仿佛出现了一道可怖妖形,旋即脑中一昏,似有什么正在吸取意识。
“哈哈哈……不甘,怨憎,嫉妒……美味,好纯粹的美味,哈哈哈哈哈……”
“呃……”
非常君按着头顶,无法抗拒,余光看见有一缕缕黑气从自己体内被吸出,与此同时,释放妖物的佛者双手合十,凝气飞至半空,金色佛言形成千万重字灵瀑布——
“若菩萨若沙弥沙弥尼优婆塞优婆夷……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诃。”
伴随着佛诵清唱,佛门至极《七佛灭罪真言》与贪婪吸食的妖物形成了诡异共生协作,妖物吞噬非常君负面情感,真言洗涤过往不堪记忆。
佛光赫赫,待儒门众人察觉不对外出找寻前任法儒尊驾之时,方才惊觉德风古道之外尚有一峰头金光灿烂,不可直视。
蔺天刑冷哼一声,飞身直奔那处峰头。
“我就说有人在暗中搞鬼……原来是这小子?!”护犊子的皇儒尊驾见状就要撩袖子揍人,却被佛气阻隔。
“喂!云中月,你什么意思?!”
佛者缓缓转身,一如既往的平静:“罪者已回归本源,还请给他机会。”
“啊……最讨厌你们佛门这一套了!”
蔺天刑看着被洗掉记忆之后一脸懵逼的非常君,气打不出一处,憋着胸口老血转身作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赶紧让他走!走远点,省得我忍不住!”
“你可以离开了。”
云中月对非常君淡淡说了一句,一掌将人推远。
此人枭雄心性,或难改变,但远离不堪回首的过去,总有一个新的开始。
碍事的人消失,蔺天刑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没好气道:“解释!”
“从哪里开始解释?”
“还问我?从头到尾全部解释!”
追随而来的侠儒与云忘归刚爬上峰顶,便听见自家老大/尊驾这么恶狠狠地说出类似言情话本里霸道总裁的台词,不禁面面相觑。
唷~~~~~这位师太何方神圣啊~~~~~
察觉有人来到,云中月淡定自若地对炸毛状态的皇儒尊驾道:“先回德风古道可以吗?”
“……”皇儒不高兴地瞥了眼尹潇深与云忘归,没答话。
两个臭小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看好戏的表情!!!
随即,他又懵逼地反应过来——
云中月方才跟他说的是“回”德风古道???
嗯???
……莫名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