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蔺天刑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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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虽知晓剑儒曾与九天玄尊一同前往示流岛斩杀八岐，但蔺天刑尚是首次听说剑儒竟带回了一颗八岐龙首亲自封印。
“哼，这个九天玄尊，如此重大的事情竟也不曾向儒门提起，神神秘秘，可不是他该有的做派！”
听云中月详述前因后果，蔺天刑已然意识到八岐之害，只是忍不住端起皇儒尊驾的架子对同为四大创道者的隔壁邻居表示了一下小小的谴责。
“事关重大，八岐邪能可惧，其座下八部众亦是神通广大，为防万一，谨慎该然。”云中月就事论事，但忆起之前与九天玄尊的会面，也不禁忧心：“八岐邪染之能，尤需注意，目前确实无法判断它到底能感染人类至何种程度。”
“嗯，去看一下剑老颠的状况就知。”蔺天刑悄悄瞥了眼一身佛门装备的云中月，难忍郁卒，话锋一转，追问起旧事：“话说回头，听闻你当年被妖魔……后来为何入了佛门？”
“这……”
云中月难得迟疑了。
她并非畏惧坦承罪孽，然而面对蔺天刑，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她不言，蔺天刑自行脑补了一番，以为她是撞大运被何处高僧所救顺理成章入了佛门，想来确实合情合理，却仍难免心底冒酸气——为什么偏偏就被佛门之人所救啦？！
遂忍着满心不忿粗声粗气道：“好了，不想说就算了。”
云中月闻言，略松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蔺府……两位老太君与各位长辈可还安好？”
“啊？要不然呢？你跟吾都这把年纪了，他们当然早已寿终正寝。只是自你……失踪，老太君年年来去你们云府墓地向你父母赔罪，临终前还念叨不停。”不提此事还好，一提他又忍不住心塞，半是抱怨半是酸涩地说：“吾说啊，就算入了佛门，也该回来露一下脸，总该让吾……让大家知晓你之状况。”
“……抱歉。”云中月垂眸，紧了紧手中七宝佛珠，低声表示歉意，仍在犹豫是否要说明真相：“吾……”
“都讲了不想说就拉倒，别作这种表情。”从小到大，蔺天刑最是看不得她这样，想象她大概在妖魔手里吃了苦头，拳头捏紧紧，脸色也沉下来，重逢的兴致再减数分，努力缓和了语调，道：“你人没事就行，今后吾在老太君灵前也好讲话，让她老人家泉下安心。”
“天刑，劳你挂心了。”
云中月说得恳切，蔺天刑又炸毛，撇过头没好气哼哼一声：“谁挂心啊？！你在西煌佛界闷不吭声做尊者，想必是很滋润，吾在儒门做皇儒也是很舒坦。”
……到底是不满她隐瞒行踪这么多年。
见他个性与年少时相差无几，云中月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浅笑：“天刑，是吾思量不周，让众人伤怀。只是这个中缘由……来日再叙吧。”
“你自己说的啊，最好别食言！”
蔺天刑话中略带两分急切，生硬地切回主题：“关于那个八岐蛇|头，若剑老颠真正遭到邪染，你可有处理的方法？”
“这嘛……”
云中月眸中现出深思之色。
2.
命夫子因功体深厚，带回八岐龙首之后，虽渐渐感染邪气，但尚可以内力压制。
只是担忧自身状况会危及他人，便不在儒门常驻，同时亦有留在别草亭继续监视压制龙首的心思。
——却未料到皇儒竟亲自找上门。
“老颠，好久不见，你倒是乐得清闲。”
儒门土霸王大马金刀不请自入，一身土豪金宝石红错色亮闪闪的晃得命夫子头痛，赶紧闭上眼灌了一口酒：“说吾清闲，你在无上殿该是更清闲，不然怎会闲到离开昊正五道来吾这处？”
“哈，老小的一个个不上道有事不奏，做老大的只好亲自问候。安怎？偷偷藏一个蛇|头还装作没事，当吾瞎吗？你身上有邪气了！”
命夫子不予回答，只丢了酒囊过来：“窖了三十年的罗浮春，品一下。”
“少来，今日禁酒。”蔺天刑一把接住酒囊，侧了侧身，现出身后的女佛修。
“嗯？”剑儒沉吟一声，孰料那女佛修刚踏入西山别草亭范围，地底龙首竟有微微颤动；与此同时，佛修身上倏然爆出一股妖气，气化实形，向命夫子犀利而来！
“啊？！”
蔺天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云中月，二者已爆发冲突。
命夫子虽修为高深剑术无敌，但那妖气似有形似无形，时刚时柔，时聚时散，顷刻之间竟化为薄薄烟雾，钻入他体内，云中月身形鬼魅，移至前方，手中七宝佛珠顺势缠住泰誓古丈。
不过眨眼功夫，妖气带着饱食的餍足自命夫子体内缓缓析出，乖乖顺着云中月佛气引导，回归佛体。
“嗯……嗯？！”
命夫子略有一瞬失神，彻底清醒之刻，惊觉体内邪气已一扫而空。
“剑儒尊驾，失礼了。”
云中月双手合十。
“哈，该是吾谢你才对。”
“只能庆幸尊驾邪染尚未太深，不知龙首的邪气到底强有几何？”
“稍等一下！”二人客套两句，正准备进入正题，却被瞬间黑了脸的皇儒打断：“云中月，你倒是给吾解释清楚，方才那股妖气是安怎一回事？！”
气氛顿时凝滞。
云中月缓缓转过身，面容平静：“此事……可否稍后再谈？”
蔺天刑一忍再忍，勉强压住了心中波澜，仍是面色不虞：“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曾一力荡平魔祸，他不会认错，那种妖气，是多年前扰乱苦境的妖魔！
云中月体内如何会有这样的妖气？
她明明是修佛的！
之前也一身佛气凛凛，那么看来唯一的可能性便是……
昊正五道皇儒尊驾，全程黑脸围观命夫子向前未婚妻解说个人收藏品——八岐龙首，心绪混乱，连原先准备好要询问命夫子的言辞也都忘了。
好在，他并未忽略自云中月踏入西山别草亭后从始至终不曾停止的地底微震。
了解完龙首状况，云中月向命夫子表示，不日再行拜访，便叫上蔺天刑一同离开。
同僚多年，命夫子岂会看不出皇儒的情绪，自不会做多余的挽留，意思意思便送走了二人。
3.
“怎样？能讲实情了吗？”
事关重大，蔺天刑既未带云中月回蔺府祭拜，也不打算去昊正五道，径直领着她转入昊正五道后山私人居所。
院门一关，他连泡茶的心情也没有，直奔主题。
云中月心中轻轻一叹，和盘托出。
“当年，吾为妖魔所擒，但它并未取吾性命，而是以吾为躯，策魂伤人。”
听到这句“策魂伤人”，蔺天刑眉峰一揪，继续追问：“之后呢？”
“吾一路东奔西走，杀人伤人无数，直至在一庙宇之内，幸逢一位高僧，以佛诵引回理智，此后便于佛前静修，压制体内妖魔，后来……”
云中月娓娓道来，蔺天刑的拳头却越攥越紧，面色越来越难看。
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为何竟是这样！！！
他知道云中月自幼有近佛之心，素来不喜杀戮之事，却被一个妖魔操纵着做下那些杀孽，以她的个性，如何接受得了……
难怪，难怪她选择皈依佛门！
“哼！”
皇儒尊驾气得一拳把石桌砸出一个坑，坑边还留下数道裂痕，汉白玉桌面摇摇欲坠，只差没有四分五裂。
“天刑……”
云中月欲劝他息怒，蔺天刑却梗着脖子问：“现在那个妖魔还在你体内？没办法逼出吗？！”
“难。”云中月摇摇头：“如今妖元与吾之内元犬牙交错，难以分离。况且，此妖贪得无厌，危害甚大，吾亦不能轻易将它放出。”
“那你还管什么八岐龙首！顾好自己才是真！”
蔺天刑忍不住又往桌上锤了一下，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石桌终于寿终正寝，粉身碎骨掉了一地。
“……”皇儒无上尴尬地看着报销的石桌，咳嗽两声：“尊佛也没想出办法？”
“唯一的方法便是吾继续修炼佛元，以佛元压制妖元。”云中月目不能视，自是看不见蔺天刑的尴尬，但她能察觉他的怒火，安抚道：“如今吾之修为尚可压制，它已多年无法作祟。”
“无法作祟？那方才你在剑老颠那边，它好像不是很安分。”
“吾听闻八岐邪神乃是以人类恶念为能量来源，或许八岐邪气对于吾体内妖魔而言，是十分可口的美味，故而一时失控。这点，吾亦在深思。”
“……美味？”蔺天刑面色古怪地体会了一下这个措辞，难忍疑惑：“你体内到底是什么妖魔？”
“你也知道当年的妖魔皆是互相吞噬、进化而来，吾不敢十分肯定。但从它不时表现的特性来看，或许其原身是……饕餮。”
饕餮？
皇儒尊驾眨眨眼，脑中回顾《山海经》的内容。
——饕餮此妖，暴食→_→
蔺天刑脑子一抽，一句问话脱口而出：“你饿吗？”
“嗯？”云中月抬头感受了一下日光：“难道已至用餐之时？”
“没什么，没什么。”
蔺天刑看了看粉身碎骨的石桌，决定换一个地方再叙。
……
片刻之后，皇儒尊驾带着云中月去了距离德风古道二十里一处清净的私房菜馆。
点的自然是各种素菜和素点心。
云中月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言谈举止和用餐动作都与过去别无二致，边吃边与他讨论下一回拜访剑儒的打算。
不知不觉间，蔺天刑察觉桌上食物已被一扫而空，当云中月下意识伸手去拿点心时，触到空盘，动作顿了顿。
见她不经意流露出凡人的一面，蔺天刑无法自抑，嘴角都弯起来，竭力板肃着嗓门道：“小
二，再来一碟梅子糕。”
……
随后，两人回蔺府拜祭诸位长辈，并向如今的蔺氏掌家人致意——蔺氏掌家人正是蔺天刑尚在人世的最后一位堂弟，对云中月仍有印象，闻讯不可谓不惊喜。
见她已入佛门，掌家人偷偷将蔺天刑拉到一边嘀咕：“二哥，云小姐这个状况，你要努力啊。”
蔺天刑老脸有些挂不住，呵斥道：“她已遁入空门，慎言慎行。”
“哎，吾是为你好呢。既然她肯回蔺府祭拜，说明她尚有尘心，何况你们本就有婚约……把握机会！”
“闭嘴，吾的事不用你管。”
明了云中月皈依佛门的缘由，蔺天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逼她还俗之举。
她有心在佛门忏罪，他又岂可阻挠？
……只是想起来又心酸。
见他不听劝强撑面子，蔺氏掌家人送走他二人之后，摸着胡子转回内院，对自家儿子感慨：“无双，千万别学你二伯，憋到内伤不说，看这样是要孤老终生了……”
专心练剑的青年如若不闻。
“……臭小子，别练剑了，倒是快给吾娶妻生子啊！！！”
青年身姿一顿，旋即继续挥剑。
——且莫说自己并无此心，便是要娶妻，寻常女子也难入眼。
4.
半个月之后，云中月再度拜访西山别草亭。
这段时日，她根据九天玄尊及尊佛提供的信息，并研习儒门与佛门典籍中所有关于东瀛妖物的只言片语，初步有了探究龙首邪能的方案。
蔺天刑对她的计划抱有怀疑态度，不放心之下仍跟着一起前来。
命夫子身上果然又带上了少许邪气，可见与龙首共处，邪染难以根除。
云中月助他祛除邪染之后，解开地封，纵身跃下，逼近地底龙首。
香……
真香……
好想吃……
体内妖魔如同饥饿许久的恶狼，蠢蠢欲动。
待到云中月双足落地，压制已久的妖气突破佛元封锁，彻底觉醒。
八岐龙首默默打量着眼前似人似妖的生物，略显兴味。
“你真香。”本来清圣的佛相，双目已被妖气染红，舌头贪婪地舔舔下唇，忽然张开血盆大口。
……八岐之中也有暴食人格，但是……也没暴食到这个程度啊！！！
虽说它可以通过持续吸纳世间恶念获得能量，可一次性被吸得如此干瘪，还是首次！
片刻之后，察觉不对的蔺天刑不顾命夫子劝阻，也从地面跃入，见得眼前身体被掏空的八岐龙首，以及旁边吃得饱饱心满意足一脸靡靡之色的“云中月”，立刻炸裂，连发冠都差点震碎，一掌拍了过去：“从她体内给吾滚出来！！！”
“啊……！”吃得太饱的妖魔动作迟缓地避了过去，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蔺天刑：“怎样？你要杀吾？想清楚，杀掉吾，她也活不成。”
“啰嗦！”眼看那个妖魔用“云中月”的躯体各种闪躲各种向他抛媚眼，皇儒尊驾拼命克制着放皇天之行的冲动，近身搏斗，试图用儒门圣气压制妖元。
然而饱餐一顿的妖魔随着战斗逐渐消化吸纳了八岐邪能，愈战愈勇，拳脚相交的空隙之间，妩媚一笑，说出一个无比肯定的句子：“你下不了手——你心悦她！”
皇儒一怔之下，妖魔竟弃战贴近，两手搂住他的腰，笑吟吟把脸贴了过来。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蔺天刑一度大脑当机，随即察觉对方正在吸取自己的儒门内元，不禁暴怒，如此距离之下又不敢伤了云中月的身体，犹豫之时，妖魔倏然动作顿住，身体僵硬，瞳色忽红忽黑，面有懊恼之色。
它本欲消解蔺天刑儒门内元，再将他魂魄作餐入腹，不料体内云中月却转而将儒力化作压制妖元的力量！
蔺天刑亦察觉此点，遂配合地让对方吸收内力，直至气空力尽，意识模糊……
恢复一身佛气的云中月，握着七宝佛珠的手紧了再紧，情绪难明地对失去意识的蔺天刑低声道：“抱歉……连累你了。”
随即，她默默带着蔺天刑回到别草亭，将人交给剑儒。
“八岐邪能并不能完全消失，此番被吸收，不久后它便能得到补充。吾会再寻解决之法。拜托尊驾将皇儒送回昊正五道，请了。”
云中月匆匆离去，留下百思不得解的剑儒，和一个身体被掏空的皇儒。
……
三日之后，皇儒无上气哼哼冲出昊正五道，直奔西煌佛界，一脚踹向佛界大门——“云中月！来战！！！”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蔺天刑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