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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下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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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胜一路若有所思,任由绵实的雨水淋在身上。曾不静则素有化烦恼为乐趣的本事,先还嘀咕这雨怎么说来就来,一会儿已经是和雨玩得不亦乐乎。这样子的两个人,回到童家庄时自然成了落汤鸡。
包裹的里层缝了油布,水进不去,因此曾不静一万个放心她的衣服和干面,用两手搭在额头护住双眼。远远的便瞧见座大宅子气派恢宏盘踞雨中,等到了跟前,光是看那门楼就够忙的了。曾不静口里啧啧有声,语气大是惊艳:“啊啊啊!师侄你家可真大!”
童胜心不在焉,嗯嗯两声。那人,那房,那青衣,那“鬼屋”的说法,影影绰绰,绕成一团。他隐隐的有种直觉,这直觉告诉他:不是寻常的偷盗,不是!模模糊糊的,他又想到,自从她来了,这个童家庄,这个大宅子,就在繁华之上多了股寂凉。
他的脑中现出那绝世的容颜,和素白的衣。那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走进繁花似锦的童家时,眼眸里盛的,却是一种无波的凉意。那一天他远远的站着,恰恰是这个“远”,让他轻易捕捉到她不经意的寂凉。
寂。
凉。
而他惊。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再过七天,她便是父亲的五夫人,他的五姨娘。
深深吸上口气,和曾不静一起踏入大门。穿过几道走廊,早有小厮往里通报。管家匆匆地迎了出来,边走边行礼,待到了跟前,已经开始传达口谕:“三少爷,老爷正找你,快换换衣服到阁里去。”
“嗯。”他扯出淡淡的笑容:“田叔,这位便是我爹等了多日的师妹,你着人告诉爹一声,再带师姑去梳洗。”
“是,是。”老管家一边点头,一边打量曾不静。主人家年年大张旗鼓给天山备礼,却从没见天山有丝毫回应。年年月月的,这宅子里从上到下,哪一个不对这“祖师爷”、“曾师姑”猜测纷纷?虽有送礼人口沫横飞的描述,但那只能是越传越奇,“祖师爷”成飞天遁地驾风御雨的干瘦老头,“曾师姑”成古灵精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
这会儿终于见到“师姑”本尊,眉目如画,笑容可掬,即使湿衣湿发,全身上下仍明丽到动人,哪里是什么野丫头了?田叔的好感顿生,差点要把曾不静错觉为自家的孙女,堆上笑容,给曾不静引路:“姑娘快随老奴来,着凉了我家主人可得怪罪了。”
“没事啦。”曾不静从来不知生疏为何物,这田叔又和气,搭上话就熟络了。一路上东张西望,从亭台楼阁到花草树木无不兴趣浓厚,逮住哪个问哪个。田叔急着要她换下湿衣,偏拗不过,只好尽量的言简意骇:“这尽欢厅是庄里会客的地方...这‘明镜廊’三个字是三少八岁时候的书法...桃花都落了,快结桃子了...姑娘走这边!那里是去厨房的...”
每一处都见到仆人忙忙碌碌,张罗七日后的盛事。好不容易来到一座自成一体的院落,花草繁茂,雅致安静。院门大开,门匾上写的是“邀月”。田叔止了步,唤出两个丫环,对曾不静道:“姑娘,这邀月居是庄里招待女客的院子,老奴不便进去。东厢房里已经住了白尘姑娘,就请姑娘住在西厢房。”
“嘻嘻,这湿衣服还真粘得人难受。”曾不静道了谢(居然没忘),便跟着两个丫环进了院子。那东西厢房之间隔了好大一个荷塘,开花时节未到,荷塘一片青碧,尽是圆呼呼的叶子。这荷塘建的干脆,没有在塘中缀那些假山亭台之类,越发显出风流妩媚。塘边围了护栏,植了杨柳,走在其间,神清气爽。白尘?好脱俗的名字,曾不静脱口问道:“两位小姐姐,那白尘姑娘是谁呢?”
两个小丫环相视一笑,眼波流转中掩不住一丝神秘:“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老爷三天前接回来的,等老爷寿辰那天,就是庄里的五太太了。”
这个答案倒是始料未及,曾不静不由“咦”一声。然除去湿衣是当务之急,那白尘住着又不会跑,迟早见的到,因此不再问话,乖乖梳洗去也。
没想到泡个热水澡,困意丛生。不待头发风干,曾不静搜张床倒下便睡。这一睡真真天昏地暗,等她醒来,已经是晚饭时候,丫环说童关仁早派人来请吃饭了。
“失礼失礼!”故事听得多,这一点她倒是知道的。胡乱梳好头发换好衣服,火燎火燎冲出房。房外是会客的小厅,丫环刚点了烛,每一物的棱角都被柔化。窗外仍下雨,淅沥淅沥的节奏刚好和上烛的温柔。有风自窗而入,将一室烛光吹得水波般微漾,漾得一室桌椅摆设摇曳生姿。在这一室如梦似幻中,猛见窗边一人负手而立,兀自出神,融于光,融于夜,融于她的眸,恍若一室梦幻的源头。
听到响动,梦幻的源头忽然回首,容颜乍现,几分俊朗之中混着几分迷茫慵懒。曾不静毫无道理呼吸一屏,一股暖热自胸口直涌脸颊。
是他。
童胜。
在这雨夜,烛光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