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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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夫。”
“嗯？”
迎着曲英南疑惑的目光，老钱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想，也许你是对的。”
曲英南则报以白眼，随即径自入门，以一声“贤侄”将四目相对的两个年轻人拉回现实，也让楚嫣彻底明白为何他医治清牧时不收分文却对她提出百两黄金的要求。
原来清牧的师傅明空——俗家姓名叫曲英北——恰是怪医曲英南的亲弟弟。
所谓山水有相逢，人生的巧合总是那样多。
当日萧远因蛊毒煎熬寻到怪医，怪医直言自己所长并非蛊毒，即便萧远非是楚人，他也无法医治，何况萧远确为楚人？倒是自己的弟弟曲英北昔年为俗家身份时曾钻研蛊毒，精于此道。
萧远明白怪医所言非虚，便以搜罗来的失传药谱作为交换，只求一方独门秘药，那药便是遗情散。
若非如此，楚嫣今日也无法恢复内力，至于她体内的另一种毒——竹青安然散——并非出自怪医，所以为了这条小命，她和清牧必须回到萧远身边，这也是萧远为何如此干脆的为他们断后的原因之一。
夜已深沉，秋叶摇晃似睡，秋草依偎青藤，麻雀没了踪影，只有蝴蝶还在慢悠悠地起舞。
今夜是回不去了，好在医馆尚有空房，楚嫣也不算挑剔的人，选好一间坐北朝南的简朴厢房，便简单洗漱，独自留在房内。
打开一扇窗，斜斜倚靠，天幕下的宁静世界，月色倾洒在枝桠间、池塘里，萧瑟秋风不愿停下脚步，带着屋内的烛火翩然摇曳。
一缕白发飞扬，就连自己都无法视而不见，何况旁人？双手将烛焰围成个圈，静待风过。
是当日相助镇远镖局时泄露了踪迹？还是近日跟随楚国太子招摇过市惹人疑窦？景殇一眼便认出了萧远的身份，难道相文谦与楚国有了交易？要知道他从很早以前就想染指燕王室，没准许了楚国什么诺言，联合图之？
楚嫣低眉凝思，原本清丽的面容透出几许黯然。
相文谦不惜派出十二卫也要将她抓回无心教，莫非还惦记着宋家的歃血功？
好可怕的执念！就如他对她的情，即便早已随着无心神功的炼成不复存在，却仍执着的认为自己还是爱她的！若宋家人落在他的手中，按他现如今的别扭性格，岂会轻易给个了断？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西丘，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确实不希望你落在文谦手中……”
轻吟《相见欢》，楚嫣欲言又止，掌间烛火忽地一跳，灼热火舌擦过掌心。
眼看烛火努力挣扎，最终还是归于寂灭，若然如此，是否一早就放弃挣扎会更好一些？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首《千金诺》，低沉的嗓音、坚定的誓言，一字一句，都在那年落入心田，久久徘徊。
如果那时不曾忘却前尘，她便是死也不会离开他的吧。
“陌上花开，阡原宿哀。美虽不在，人亦归还。”
楚嫣怔怔，不觉间念出两个名字：“文谦……诉炀……”
月光流泻，一室清辉。
明明是婀娜纤柔的女子，借着月色落在窗前的朦胧倒影，竟显得无比孤寂，那遗世而孤立的模样，让人久久驻足，留恋不去。
☆☆☆
清晨的阳光明媚和煦，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屋子，照得一室光亮。
“叩叩叩”
楚嫣敲开门扉，见清牧已然起身，便径自入屋，“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她今日用一根红绳高束马尾，未做其他修饰，只见如雪发丝齐整柔顺，自然垂于身后，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荡，尽显洒脱。
“若再静养几日，应当无碍。”清牧抬手摸了摸胸前伤处。
“那么这几日，你便老老实实做个文僧，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阿楚担心十二卫会追来？”
“哎哎哎，你这小和尚！难道除了保护你之外，我就不能为你做些别的？”
清牧被她一噎，顿感语塞，只见他的耳廓亦泛出可疑的红色。
“是阿楚冒犯了，清牧小师傅切莫见怪。”楚嫣吐了吐舌头，莞尔而笑，倒是清牧微微一怔，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俏皮的模样，不及细想，她已接着说道：“于我看来，你方才所言只能算作其一，且观昨夜景殇对萧远的态度着实蹊跷，以我对景殇的了解，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我认为至少是现阶段无心教与楚王室应当达成了某种协议才是。”
“阿楚是说……”
“燕国。”眼见清牧有所不解，楚嫣继续解释，“知道歃血功吗？”
清牧点头道：“宋家独门绝学。”
“没错。”楚嫣转身行至窗边，望着窗外景致，轻声叙述，“你我既已多次经历同生共死，我也不再瞒你。”言及此，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在想该如何开口，而清牧则静静等待，既然她不说，他就不催促。
楚嫣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声平静道：“当日相文谦觊觎宋家歃血功，他听闻宋西丘自幼钟情于我，便命我嫁入宋府，待习得歃血功后传授于他，可惜他错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楚嫣回眸一笑，见清牧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干脆朝他转身，状似轻松的吐出四个字：“我自尽了。”然后故意忽略清牧眼中的惊讶，自顾言道：“相文谦想要搜罗天下武学，不止歃血功。昔日四大剑客为何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宋家人又为何利用我的身份将计就计？”
不待清牧作答，她已接着说道：“宋西丘娶我，说白了，只是为了知道无心教的具体位置，可惜我那时因为不愿嫁他而自尽，相文谦替我疗伤时我又极度抗拒，体内真气乱窜，险些走火入魔，相文谦只得用无心神功压制我体内的忘情诀。”
楚嫣轻嘲：“他虽成功压制了我的忘情诀，却没有料到以无心神功克制忘情诀会令人忘却前尘种种，否则——他应当不会用这等法子。”
“你我初见之时，是否已然忘却前尘？”清牧问。
“失去记忆是在嫁给宋西丘之前的事儿，而当日去青竹山时，我已嫁入宋家，所以……”
“不，不是那次。”
“纳尼？”
“什么？”
楚嫣吐吐舌头，“我是说，难道不是那次我崴脚，然后你背我上山吗？”
清牧浅笑，用他特有的清润嗓音柔柔说道：“你我初见之地并非青竹山，而是旗郾城。我记得那日忽降冬雪，下山化缘时与一对乞丐父女先后入得酒楼避雪。”昨日种种，仿佛犹在眼前。那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即使如今满头华发，为人品性依旧静好如初。
“啊！难道你就是那时的僧人？可我记得那时的僧人并未落发……”忽然明亮的双眸昭示着楚嫣已然想起当日种种，只是她还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清牧微一颔首，算是肯定了她的想法，“是你替我化解了那日的尴尬，那日之后未过多久，师傅就替我落了发。”
“原来如此。”楚嫣叹道：“说来当真惭愧，青竹山相遇那次你还将我唤作女菩萨，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时你一定很失望吧。”
“阿楚菩萨心肠，助人为乐，且施恩不望报，小僧又岂会失望，倒是小僧得人恩果，需当紧记。”清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所以阿楚的恩惠，小僧铭记在心，一直不敢忘却。”
楚嫣被他的认真逗乐，不禁莞尔，回想起来，缘分二字总叫人感慨，“言归正传，我方才与你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想要告诉你相文谦搜罗天下武学并非为了当什么武林盟主，而是志在燕国。”
“自立为王？”
“没错，只不过仅靠无心教的力量无法撼动燕王室，所以他需要借助外力，而楚国刚好有这个实力，当然，我不相信楚国会无条件的帮助相文谦，相文谦一定献出了什么值得楚王动心的价码。美女？金钱？楚王应当不缺这些。”
清牧蹙眉，似乎与楚嫣想到了一起，“只怕这天下又要有一场浩劫。”
“悲天悯人的佛家，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会选择坐视不理吗？”
楚嫣的话一语双关，清牧却有意忽略其中一层含义，“阿楚是说萧远会利用这一点引我师父出现？”
“不好说，毕竟怎样瞒着全天下唯独让远在天边的明空师傅知道，也是个难题，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身为佛家弟子的你，绝不会趁此溜走。”
话音方落，便听一阵“啪啪啪”的抚掌声。
楚嫣旋身望向窗外，见萧远等人迎面而来，遂清了清嗓子道：“萧公子来的真是及时，我们正要出门去寻公子。”
“阿楚姑娘，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姑娘的冰雪聪明怎会不知萧某此刻所想？”轮椅上的萧远神采奕奕，眉目飞扬，丝毫不显疲惫，昨夜应是得了个好眠。
“萧公子说起客套话来可比阿楚高明许多。”她自信方才的谈话内容并未被人听到，只因自萧远等人踏入这个院子起，她便察觉到了众人的脚步声。
“过奖过奖。”萧远话锋一转，“不知屋内之人可是雅僧？”
与此同时，清牧已踱步至窗边，他双手合十，淡然道：“萧施主有礼了。”
起初还侍立一旁的绿萝不由上前一步，支支吾吾道：“雅僧……师傅，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清牧温润的嗓音响起，绿萝似乎安心许多，只是红霞满布的羞怯模样让楚嫣看出些端倪。
“若然无碍，二位是否也该随萧某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
“自是神仙居。”
楚嫣困惑道：“你不怕无心教的人已经盯上了神仙居？”
“哈哈哈哈。”萧远眉目含笑，明媚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倒让他的笑容不再那般阴冷，“我堂堂大楚皇子岂会因为几个宵小之辈就心存害怕？”萧远转动轮椅，收敛笑意，斜飞入云鬓的剑眉下，一双细长的眸子冷冷地眺向远方，“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哎！等等！”
“怎么？”
“诊金，一百两黄金。”楚嫣朝萧远摊开掌心，她可不打算自付，镇远镖局的欠款她还有别的用途。
萧远闻言轻笑——这次是不带任何阴翳的笑意，他并未作答，只示意郎凡继续推动轮椅。
与此同时，左霖好心解释：“阿楚姑娘莫要担心，我家公子已让郎凡将怪医打点妥帖，姑娘只管随我等离开即可。”
一旁的绿萝平白打了个寒蝉，楚嫣心下了然，不再追问，只是想起清牧与曲英南的关系，不由偷偷打量，好在清牧并未发觉什么，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清润笑意，楚嫣终是暗暗吁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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