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黛之棠梨煎雪》桃花绘扇

4、第 4 章

　　静养了一月有余，黛玉方重新回到明伦堂中读书。

　　只是她静养这段时间，这学塾里的学生却是多了两位。

　　原是林海为林伯安、薛蟠请的武师傅方威的侄女方芳、侄儿方若叶也跟在了这儿上学。

　　这方威是个苦命人。

　　方威的父亲是个猎户，在方威小时候上山打猎被山上的落石滚下来砸死。母亲又是个瞎子，养不活他们兄弟俩。他便自己到青城山上学武。等他学成回家，已是十五载。原本兴冲冲回家，却正碰上老母带着两个孙儿沿路乞讨，一问之下，才知家中变故。

　　那方家哥哥娶了一门娇妻，容颜方艳。一日方娘子出门赶集，不成想教那地头上的陈恶霸瞧见，强行掳去家中。方娘子生性本烈，眼见恶贼玷污清白，竟一头碰死在墙上。

　　方家哥哥得知妻子惨死，一纸状书告上衙门，哪知那县官早已被陈恶霸用银钱收买，两个人沆瀣一气。方家哥哥求告不成，反被狠狠打了一通。回家之后，一时想不开，悬了根白绫在房梁之上，只跟着妻子去了。留下方大娘一个人瞎眼老太太带着两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日日以泪洗面。方威听老母说完哥嫂惨事，怒不可遏，恨不能手刃了仇人雪恨。

　　他拼着一身武艺，冲到陈恶霸家中，将那恶霸活生生打死，又到了县衙当中，一枪挑了那狗官。他身上背了两条人命，自知罪无可赦，便也呆呆等着县衙的捕快们将他擒住。

　　这案子层层通报到了大理寺，虽有罪，然情有可原，大理寺卿怜他生猛男儿，有情有义，为兄嫂报仇，才做下这等糊涂事，且未伤及无辜之人性命。实在罪不至死，又因这事情节实乃曲折，便递了折子与天子。

　　天子得知此事，想起自己幼时坎坷受尽磨难，是由宦官宫女及娘娘们藏掖着养大到六岁，若不是先帝膝下无子，他恐怕至死都不能认祖归宗，然即便他成了太子，却也时时被万贵妃逼迫，那个女人逼死他的生母纪淑妃，又逼死他的恩人张敏，他的活着，是以牺牲了太多人命换来的。如今得知此事，不免叹息流泪道：“朕闻宋时梁山水浒，多为浪子贼寇。岂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皆因时势所逼。若沉冤可雪，又何必血诉青天。”

　　狱中八年生涯，磨去男儿一生意气。

　　方威出狱后，便带着母亲与侄儿侄女离开家乡讨生活，路过金陵地界，得知当年的兰台寺大夫林海今在金陵任江宁知府。将老母幼孩安顿之后，才去林府答谢当年救命之恩。

　　林海听了下面人的通报，脑子里一思索。才想起，当年自己科考中榜之后，从翰林院修撰做起，后又调至兰台寺为兰台寺大夫。当年方威的案子是经手的第一件案子。这案子是由大理寺、兰台寺、刑部三方协调之后做出的判决，两条人命，按照律法，流放都是轻了，按律当斩首于东市。他跟大理寺少卿沈叔华终是不忍，虽律法无情，但其案实为冤屈所逼。拟了文案递于大理寺卿王老大人。后又经天子之眼，才有了从轻发落。

　　方威一见林海，便跪地叩首。

　　“当年若无几位大人搭救，小人此刻便是荒坟一座。”

　　林海见方威相貌堂堂，身长七尺，一身衣裳打了补丁也显破烂，但干净整洁。

　　他连忙将方威扶起。

　　又见方威眉目之间一片浩然正气，虽精瘦，行动间，依然满是习武之人的干练洒脱。

　　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

　　好一个魁梧男儿！

　　几番交谈之后，林海心中有了比较。

　　儿子求自己要习武，让他帮着找一位武师傅。

　　可他细细挑选了一圈，终究有些不满意。

　　如今方威来，倒是让林海眼前一亮了。

　　“贤弟今在何方高就？”

　　被问起生计，方威不由羞赧。抱拳道。“如何高就，不过是带着老娘，拉扯着兄长遗脉，沿路卖艺讨生活罢了。”

　　他虽一身武艺，可犯了人命官司，那些武馆如何都是不敢用他的。他也识趣，人家既然不用他，那他就带着老母亲沿途卖艺，只可怜哥哥的一双儿女，小小年纪就跟着颠沛流离。

　　林海怜他年纪轻轻，备受磨难。叹道：“若贤弟不弃，可愿在愚兄府中教授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一个侄儿武艺？”

　　方威稀奇道：“大人的公子要习武？”

　　如今世道，重文轻武。

　　怕是林大人可怜他，才编出来骗他的吧。

　　林海点头笑道，“那不成器的，书还没有读好，如今成日想着练武，我这几日正给他相看师父，如今这师父，可就到眼前来了。”话说着，林海吩咐身旁的长随林河。“去叫伯安和蟠儿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清隽少年跨进门来。

　　林海指着他们两个笑道。“就是这两个不成器的，贤弟看他们怎样，可是习武的料子，若是不嫌弃，就收了他们做弟子如何？”

　　方威这才信以为真。

　　忙站起身，打量两个少年的身形。

　　都是半大不高的孩子，然四肢修长，眉目清正无邪。

　　当即反身一跪，感激万分。“承蒙大人高看小人，若大人不弃厌我，我便将这身武艺传授给公子爷们儿，可是却万万担不起师父的名声。”

　　林海忙扶起他“贤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既教了他们，自然便是他们的师父。”又对着两个小人道“还不快拜见师父。”

　　薛蟠跟林伯安这边忙一同跪下恭谨叩首。“弟子拜见师父。”

　　找到了武师傅，林海回头跟贾敏两人商量了一番，就将许淮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方威他们一家子住。又怜方威母亲眼盲，拨了一个大丫鬟和一个小厮过去帮忙打理。

　　方威出了林府，跟老母集合之后，将事情说明。两人不由泣声而哭，多年游离，终于可以安居。几日后，拉扯着孩子收拾了行礼入了林府。

　　贾敏待他们整顿好行礼后，才派了婆子请了方母及方家的一双女儿。

　　见老太太虽然眼盲，但说话行事，均有礼有节。方家的一双儿女，方若叶十一岁，方芳九岁，两个小人儿生得眉清目秀，虽年少失怙恃，却也被教养的十分有礼，说话间也不卑不亢，对答如流。有孙如此，贾敏就算没见过方威，也知道如林海所言，确实是一个好儿郎，只是命运不济罢了。

　　自此，方家才算是在林府安了下来。方威也每日尽心教林伯安和薛蟠两个。

　　而黛玉回去上学，见多了两个哥哥姐姐，不免缠了上去问东问西。

　　宝钗见了，不免笑道。“如何有了方姐姐，就忘了我这个薛姐姐，要知道薛姐姐可是比方姐姐先来的。”

　　黛玉不理她，过了一会儿，却又跑过来，手里攥着一枝头花。“给宝姐姐。”

　　宝钗见那头花跟外头的不一样，做的十分精致。“那儿得来的？”

　　黛玉低头，“方奶奶给的...”又抬起头。“就一枝，给宝姐姐。”接着又小声道“留华姐姐没有，只给宝姐姐。”

　　宝钗这才笑着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