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鱼，隐渔》天际去

129、消息贩子

　　钱多充看着面前的美艳女人，“想不到，兀鸦教大名鼎鼎的邹灵教主竟会主动找到我这里。”

　　扮成邹灵的白蕾笑容妖艳，“既然我的到来如此令你意外的话，钱老板不妨再猜猜，我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呢？”

　　钱多充思索了一会儿，“我无从猜出，还请邹教主直接告诉便好。”

　　“邹灵”笑意盈盈，“我听闻钱老板最近所求有两人，分别是一美貌女孩，和一威武将军，钱老板看我说的对吗？”

　　钱多充眉头一挑，对于寿宴上惊鸿一瞥的那个美貌女孩，他确实抱着势在必得的想法。但更重要的是却是与左桦搭上关系。

　　边境传来的消息，邯国已经开始大批量购买粮草，打仗之说几乎完全坐实。燕皇为了预防，已经提前开始暗中布置，并在卫老将军的推荐下提拔了左桦的官职，半正式地承认了左桦的领军地位。

　　可想而知，等到战事真正发生，左桦毫无疑问会成为燕国军营真正的领导者，而燕国军队在战争中的物资储备，据说也都会交给左桦的儿子左赞安排。

　　钱多充恰有一批急需出售的货物。前些年他花大价钱买了大批粮食、冬衣等物品，本意是为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实现低买高卖。没成想真到了雪灾发生、物价暴涨时却被何家截了个胡，何家那夫妻两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全然忘了商人应当以利益为先，在雪灾时却把大量冬衣、粮食近乎亏本销售。

　　何家夫妻的善举赢得了民众的追捧，却也使哄抬物价的钱多充成为了众矢之的，大批货物也就此砸到了手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鼠蚁的啃咬，那堆冬衣上渐渐多了几个窟窿，粮食里也掺上了几颗老鼠屎，可也始终没能卖出。

　　这次战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既可以使他摆脱这批陈旧破损的货物，又能借机会发上一笔横财。前提是他能搭上左家。

　　先前递给左桦的求见的信笺被忽视，送的礼品也被一一退回。钱多充原想亲自登门拜访，可前两天时，左桦已秘密离开了燕京，无人知晓去了哪处。

　　钱多充愈发无计可施。

　　“早就听闻兀鸦教探查消息的能力无人能及，不想竟消息灵通到了这个份上。是，我的确对这两人有所相求。邹教主突然挑明，不知是为了什么？”

　　\"邹灵\"单刀直入，“这两人最近的踪迹和目前的住所，我恰好都有所耳闻。”

　　钱多充倏地盯视着她，“不知邹教主想要我拿什么作为交换？”

　　“听闻钱老板资产雄厚……”

　　“价格是？”

　　\"邹灵\"比了个数字。

　　钱多充脸色难看，“邹教主所求的是否过于丰厚了些？”

　　邹灵，实际上也就是白蕾笑意不变：“多吗？我倒是觉得，对于资产庞大的钱老板来说，我给的数字倒是很容易让人接受呢。不过，要是钱老板真的嫌多的话，我确实可以将数字减少一些。”

　　没等钱多充欣喜，白蕾接着说道：“不过，钱老板也是做生意的，想必清楚货价对等的道理。给的钱少了，我给的消息自然也应该少。关于那美貌女孩的踪迹，就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了。”

　　钱多充回想了下那女孩的绝色美貌，终究舍不得，“我并没说需要削减消息，只是这数量……”

　　“钱老板不是正发愁该拿什么笼络左桦将军吗？我倒是可以附赠一个办法。”

　　钱多充瞬间没了犹豫，快速地，“成交。”

　　白蕾笑容愈发真切。

　　钱多充首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左将军目前在什么地方？”

　　“他昨晚已经到了扬州。”

　　“他居然来了扬州？”钱多充顷刻间站了起来，“我怎么都没收到这个消息？”

　　“行军打仗的将军，若是想隐瞒踪迹，怎么会瞒不过普通的商人。”

　　钱多充重新坐了下去，“他现在住在哪里？”

　　白蕾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图，“钱老板想要登门拜访？那可得拿出足够的谢礼才行。之前你送的那些黄金啊翡翠啊什么的，可都没被看上眼。”

　　钱多充定眼看她，“刚才邹教主曾说，可以附赠一个办法。”

　　“办法的话，钱老板心中不已经有了吗？”

　　钱多充惊骇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知是在问白蕾为什么知道那个预言的真相，还是在问白蕾为什么清楚他知道。也或许两者都有。

　　白蕾只淡漠一笑，并不回答。她总不可能告诉钱多充，那天寿宴上潜伏着兀鸦教的人，而且恰好会读唇语，所以才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白蕾继续怂恿，“凡是燕国人都有所了解，左桦将军一声所爱唯有左夫人。自从左夫人去世后，他悲痛欲望，连亲生女儿左姒都不再管顾。现在你若是将预言真相告诉他，左将军未必不会感激之下答应你的请求。”

　　钱多充仍在犹豫，“我与竺汰相交多年……”

　　白蕾冷静分析，“可那也及不过搭上左家后带来的利益。”

　　钱多充内心权衡着，良久，长叹一声，“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白蕾眼底露出笑意。

　　是夜，钱多充秘密来到了外城的某处庄园。这里果然住着刚到扬州的左桦。左桦本不愿见他，但钱多充又说自己可以告诉他左夫人身死的真相，这才得以有机会见到了左桦。

　　只不过，当他说出全部事实的时候，左桦的反应却是出奇的镇定。

　　“就这些？”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于是钱多充就被这轻飘飘的话语给赶了出去。直到左赞送他到了门外，钱多充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结束了？

　　到底是左将军其实没传言中那么爱左夫人，还是说左将军其实有反应但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所以才故作冷淡等到他走后再独自心伤？

　　钱多充想不出答案，心底却莫名其妙地浮现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送走了满腹疑惑的钱多充，左赞本打算进屋了，一晃眼，却看见了树木背后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妹妹！”左赞惊呼出声，顷刻间便运转身形朝左姒追去。正要追上，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被迎面洒了过来，引得他呛咳不已，被迫停下了脚步。

　　听到他的咳嗽声，左姒的身影微微停滞了下，最终仍是逃走了。

　　他又一次没能留住她。

　　左赞蹲在原地，心痛混着身痛，合着咳嗽声一起被咳了出来。

　　等左赞终于停止了咳嗽回到屋内时，左桦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送完人后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蹲下休息了一会儿。”

　　左桦眉毛皱起，“怎么又不舒服？你自从上次中过毒箭之后，身体便经常的不舒服，是不是那毒箭上的毒还没清理干净？等回到燕京城，我再向皇帝求几个御医给你看看。”

　　左赞下意识地便想推脱，“不用了，父亲，我只是咳嗽而已，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左桦语气严厉，“你听从我的安排就可以了。”

　　左赞垂下了头，没再拒绝，“知道了，父亲。”

　　“钱多充的要求，父亲你会答应吗？”左赞又问。

　　左桦盯着他，“你难道希望我答应？”

　　左赞感觉到了压迫，急忙辩解：“不，父亲，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左桦神情严肃，“儿子，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将军。为了填充自己的私囊而置军中大批士兵的饥寒于不顾，根本不是一个将军应有的行为。倘若你有着这样的想法，我会向皇帝申请下令，求他撤销你在军中的将领职位。”

　　左赞连忙辩解，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图。左桦这才放过了他。

　　坐下身后，左桦又开始思索起钱多充的那番话。

　　左桦是收到了兀鸦教的信后特意赶来扬州的。为了换取这个真相，他向兀鸦教支付了不菲的报酬。秘密来到扬州，也是为了找竺汰报仇。

　　在已经知道真相后，钱多充的重复告诉不仅没有使他产生半点感激，反而有了一种“原来这人也知道，看来需要报复的人又多了一个”的想法。

　　隐蔽角落里，默默旁听完一切的白蕾走出了宅子，对身边的人吩咐：“寄信给百里希，就说左桦已对钱多充产生了嫌隙，他要求我们的都已完成，该支付的数目也请他尽快支付。”

　　夜深了，一阵风吹了过来。

　　非渔停下了翻阅话本的手，看向了和着风一起出现的白蕾。

　　“你不应该坐在窗台，那里太危险。”非渔说。

　　白蕾仍旧坐着没动，“是吗？我还以为你只记得左姒半夜没有回来，已经忘了我的安危了呢。”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很重要，我不可能忽视你的安危。”

　　　“放屁！说什么很重要，你明明已经放弃过我一次了！”

　　“当时我正在被人追杀，自己的日子都过得风餐露宿、朝不保夕，你跟着我只会连累你。”

　　“可我根本不在乎被你连累，”白蕾眼里有了些泪光，“我的亲生母亲把我抛弃在了孤儿塔，我的亲生父亲又把我打晕了活埋，只有你耐心照顾我，把我一手带大，可到最后你也抛弃了我……”

　　非渔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想问你，非渔前辈，如果你在知道你离开后我会这么恨你，你还会在当初选择抛弃我吗？”

　　“我只知道你的安全更重要。”

　　白蕾发出了一声嗤笑。

　　楼下客栈大门被推开的生意适时地想起，是左姒回来了。

　　“非渔前辈，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是白蕾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消失在了窗台。

　　夜色，越来越深了。

　　房间内，是温暖的烛火。房间外，却只有风还在一如既往地吹着，吹干了白蕾脸上的泪痕。也幸好，她还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