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怪诞江阳

47、第 47 章

　　当张扬见到杜懿递给他的五本带着批注的参考书时，他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说不出话了。

　　“这次我离开凤里一个月，时间很长，而且这段时间上课内容都是高中的重点难点，你现在才慢慢跟上来，耽搁不得。”

　　杜懿说着把书放到张扬手上，又继续道：“高二的课程我们基本上完了，但高一的内容你还有欠缺的，需要乘着这段时间补上来，这几本参考书是高三总复习阶段才用，不过现在用也没什么问题，我这段时间根据你的情况在相应的知识点和题目上做了批注，你到时候就跟着学，实在不懂的你□□发消息给我。”2010年，打电话还有长途和漫游费，等杜懿去上海，到时候可能一分钟都得一块多，学生可没这个钱去打电话问题目。

　　“还有，”杜懿回身从书桌上拿了本厚厚的笔记，“有些知识点在书上写不清楚，而且树上一些解题方式你可能看不明白，我都给你写在这个笔记本上了，到时候你结合起来看。”

　　张扬手里拿着参考书，又望向杜懿手上很是眼熟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他是看到过的，杜懿好几次在课上或者课间时间拿着记录过，他本以为杜懿这个为冬令营做准备复习什么的，可现在……

　　心里除了震感，就剩下他说不清的滋味了。

　　有点喜悦，有些微酸，又像是被什么压着闷闷的疼，这样的滋味越扩越大，逐渐盖住了之前的震撼。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忽然觉得被人这么在意、这么重视是会叫人难受的，可是这种难受他却并不讨厌，也不愿舍弃。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感受，他从没有碰到过也没经历过。

　　“你……”开口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张扬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说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写这个？”

　　这样多的笔记和批注，还是根据他自己情况提前做的笔记，就算是杜懿也得费心费力。

　　“你不是要比赛了吗……你这段时间给我补课，还帮我弄这些……耽误时间……你应该准备比赛的，听说可以保送清华北大……”张扬有些许语无伦次，他有些不敢看杜懿，但他还是望着杜懿的眼。

　　嘴巴忽然有些干涩，张扬抿了抿嘴，片刻后才轻叹了一声，“你真的是……杜懿，你想要我怎么做啊……”

　　只是他跟前的杜懿却是笑了一声，他看了眼这些资料，说道：“我知道这阵仗有点吓人，但是一个月的时间不能空着，这段时间就辛苦一点。”

　　“我知道，我也会好好学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但我的意思是……”

　　张扬说不出话了，再接过笔记本时，他才轻声道：“我担心你。”

　　担心他这样不管不顾的付出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担心他诚挚的感情没有归处。

　　“有什么好担心的。”杜懿以为张扬是担心他比赛，也多少猜得到他做这么多张扬心里会有负担、歉疚，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这种比赛到现在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了，放松心情也是很重要的，这段时间我也不想去思考那些实验、题目，正好就可以做点这些，你知道的，对我来说高中的题目已经没有丝毫障碍了，而且琢磨着你的思维知识点来判定题目做到什么程度，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张扬看着杜懿，许久才长叹一口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谢什么，”杜懿笑着拍了下张扬的肩，“你这段时间衣不解带的照顾我、给我煮饭做菜，我都没好好谢你。”

　　“那能一样吗？你都给我挡刀了。”

　　“怎么不一样了，对我来说你陪着我那段时间的付出更多得多。”

　　不想让张扬再纠结这个，杜懿索性笑到：“先不说这个，我看时间还早，要不我给你讲讲这次考试的题？”

　　话题扯到别处，张扬也不好再提，他知道杜懿的意思，接过笔记后他认真道了谢，但继续补课的提议他却是拒绝了：“你还是早点睡吧，我看你行李也还没收拾，明早得早起去机场，怪累人的。”

　　杜懿想了下，一走一个月，他确实有好些东西需要收拾，“也行，你早点休息。”

　　“嗯。”说着张扬看了看杜懿堆放在床上的书本，问道：“要收拾的东西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张扬点头：“那我明早过来。”

　　杜懿笑了：“好。”

　　张扬到家的时候不算太晚，张沁柠已经放寒假了，初中都不用补课，现在正跟着何芳华在客厅看电视剧，母女两乐乐呵呵说着剧情。

　　“回来了啊？”何芳华笑着说道：“今天上课该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会儿。”

　　这半年来张扬的变化何芳华是看在眼里的，比上以前那种紧盯着的方式，现在何芳华管得宽松了些，张扬说聚会她也没有拦着。特别是这次期末考试张扬考得特别好，何芳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不算累。”张扬说着扫了眼其他房间，“爸还没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今天拉生铁去锦治县，那边不算远。”

　　张扬应了声，等走到房间门前他才说道：“我去看会儿书。”

　　何芳华听了连忙侧身往他这边望过来，“要不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上课也挺累了。”

　　“不了，我就看会儿书。”

　　何芳华心下欣慰，目光也温柔了好多：“那好，看会儿就早点睡了，别折腾，一会儿妈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了，我想喝就自己去拿，你看电视吧，别操心。”

　　说完张扬就推开房门进了卧室。

　　张沁柠见状也懂事地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笑呵呵凑到何芳华身边贴着：“妈妈，哥和杜懿哥走得近真是好呢，成绩好了，也比以前稳重多了。”

　　何芳华也笑了些：“是啊，其实你哥之前也还算懂事，咱们家条件也就这样，勉强糊口养你们兄妹两，虽然爱打架瞎胡闹，但也不乱花钱，也闹什么大问题。”说起来，还是杜懿受伤这次闹得最狠。

　　张沁柠点头，搂着何芳华的胳膊甜腻腻的说道：“我知道，哥心是好的，他夜里从来不会丢我一个人在家，打小分吃的也拿多的那半给我。”

　　何芳华欣慰一笑：“你们两乖乖的，我和你爸就放心了。”说到这里，何芳华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哦对了，我最近发现你哥的房间多了好些有关飞机、飞行的书，你在家的时候有听你哥说什么吗？”

　　张沁柠摇头：“没有呢，但我晓得杜懿哥喜欢飞行器，以后就是要从事这个行业做研究呢！”

　　“哎呀呀，这可是高级的行业啊！”何芳华眼里的笑更深了，虽然张扬不说，但她对自家儿子还是多少懂些的，张扬话不多，面上看起来乐呵呵没心思，但很多话都藏心里，最近张扬变化这么大，一定是有了目标才会这么拼命，而这个目标和飞机有关系。只是现在他还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芳华是尊重自家孩子的，张扬不准备说，她也不打算去问了，她心里明白等张扬有把握自然会告诉他们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并不着急。

　　客厅母女两又悄声说着电视剧情，而张扬在房间里却是安安静静的。

　　他手里摊放着的是杜懿写的笔记，目光却是怔忪的望着窗外的雪。

　　说是看书，但却没有看书，他拿着杜懿写的笔记，看着上边满满当当的字就忽然看不进去了，可他也不想睡觉。现在他的脑子里尽是杜懿说的话，想的都是杜懿这段时间写笔记的模样。

　　他本来想再等等，再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回答，但是面前摆放做好批注的书籍、手中杜懿一笔笔写出的厚厚笔记，以及刚才心下的震撼和颤动都在告诉他，不可以再等了。

　　世界上同性恋多得是，遭遇过更痛快人生的也多得是，但那些人都和他张扬没有关系，他不关心也不想去关注，可是杜懿不一样。

　　杜懿很好，好到张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好，好到他不愿意让杜懿面对艰难的人生。

　　是的，不愿意。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要是他的拒绝真的会导致两人疏远的结果，那他是不愿意的。

　　让杜懿去走那条艰难的路，他更是不愿意。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该如何形容这种情绪，他第一次不希望别人的希望和愿望落空，他心里不想、不乐意、不愿意。

　　更不愿意见到杜懿失望的根源是因为他张扬。

　　那，既然如此……

　　要答应吗？

　　可是以这样不清不楚的感情去面对杜懿，去面对杜懿毫无保留的好，这对杜懿来说真的公平吗？

　　张扬往后椅背仰靠，他用手捂住了面颊，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作……

　　这一晚张扬几乎没有睡，他是睁着眼等着闹钟响起的。

　　关了闹钟他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许久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蓦地翻身爬起，简单的洗漱之后，他早餐也没吃，背着书包就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