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对》林迭楠

2、陈毓

　　安青遇到了至今为止最大的克星。

　　之前，他通过了连潇然安排的面试，成为了那家公司的唯一一位工程师。和他一起参加面试的还有几个人，他们虽然口齿更伶俐些，但是技术上远远不如他熟练。然而好景不长，又过了两个月，这家公司就被X公司收购，连潇然被安排做了大区域的销售经理，安青的分配却不尽人意。——这家公司并不缺工程师，安青在此做工程师的待遇，比起在连潇然的公司里时差了很多，更不用和他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比了。就算是缺钱，安青也不打算受这样的气，更何况，之前的工作已经向他久旱的银行卡里补充上了钱财。

　　就在他打算交辞呈的时候，连潇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安青调到了销售部门，放到了他手下。尽管安青怀疑连潇然是脑子被门夹了，奈何这职位待遇还不错，他也就先安顿下来。

　　而这位克星，就是他转到销售部门后不久遇到的。这个人是Y公司派到合作方X公司交流的。

　　这一天，在安青例行的，也即连潇然在看不下去安青的工作作风后，单独安排的培训结束之后，他选择再和刚好没什么事儿的连潇然聊一聊，而就在这时，连潇然的独立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大约比连潇然还高一些，五官端正，嘴唇看起来比安青还刻薄几分。事实上，说他五官端正，只是因为安青的注意力全被那人的眼睛吸引住，无暇再去关注其他方面。那双眼是浅灰色的，像是有烟雾在其中旋转，一圈圈的扩大、蔓延，直到这份威压冲出眼膜的界限，化为那人周身的气场才罢休。是的，在那人的注视下，安青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这人即使是在千万的人群中也会很显眼，因为他太有气质了。

　　“走吗？”这人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独特，像在深泉中慢慢游动的鱼一样，低沉而有磁性。

　　“这是安青，我们的培训刚刚结束，正在闲聊。”

　　那人点点头：“没关系，可以一起去。”

　　安青看到连潇然罕见地挑起眉毛，似乎有些意外。但老奸巨猾的连潇然下一秒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笑着问他：“那走吗？”

　　伴随着连潇然的邀请，那人的目光也从连潇然身上收回到安青上来。安青本打算拒绝的，他不习惯和没有什么必要接触，又丝毫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但似乎是被那气场胁迫，又或者是纯粹的出于对那人的好奇，他答应了下来。

　　他们是要一起去吃午饭。饭桌上，安青知道了那人名叫陈毓，是到市场部交流的，也是连潇然小一届的学弟。但安青对这些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在和陈毓相处的前段时间起，他就开始后悔这次应约。——即使有礼貌的外膜包裹着，陈毓在交谈时也令人感觉高人一等，话说得笃定、不容置疑。

　　按照安青原本的个性，他早应该退席，并且说一些痛快的话才对。但因为连潇然在其中活络气氛，又加上他在留学后也比原先成熟许多，学会憋话了，这顿饭也还算和平地结束。

　　但一回到销售部门，安青就开始和连潇然叨叨，从连潇然的办公室一直叨叨到卫生间。

　　“我和你讲，我从没见过这么自负的人！……”安青从陈毓的样貌、性格一直批评到语言习惯，直到实在挑不出骨头来了，才作结：

　　“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连潇然一直耐心听着，听到这里，把水关上了，转过头来朝安青笑：“我刚刚想起来，你原先说得很绝对的话，最后总会有相反的结果，这次不会也是这样吧？”

　　安青愣了一下，反驳道：“小时候那不是故意的嘛，觉得那样有意思……”

　　“随你怎么说，”连潇然一边擦手一边说，“看着吧。”不等安青回答，他就拍拍安青的肩，走了。

　　安青见连潇然出去了，就也不再说话，俯下身洗脸。

　　当他再抬头，把眼眶周围的水擦干净的时候，他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陈毓站在他的斜后方，他们的眼神通过镜子对上了。

　　从陈毓的脸色上，安青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那双眼睛紧紧盯住他的样子，又让他生出几分怀疑。经历了第一次，这次在陈毓的目光下，安青不再惧怕了，于是他直接问：“你刚刚也在这里吗？”

　　他是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的。他虽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不然他一直以来的嘴毒也不会一直没有改变了——但陈毓和连潇然的关系很好，这就让他生出一层忌讳。连潇然是他要珍重的朋友，所以他也不想让连潇然为难。之前他的抱怨只是图一时口快，连潇然也知道这一点，不会想什么，可如果当事人听到了这些，那就不好说了。

　　“嗯。”

　　陈毓居然笑了一下。

　　但在那弯起的眼眉，翘起的唇角，和透过烟雾的阳光粉尘中，安青只觉得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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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允许我在摘要里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