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注视》湛夏

2、第二章

　　新家所在的小区建了有十几年了，后来翻新也只是粉刷一下外墙，房屋结构和周边的规划都不是很合理。
　　楼栋正面是每个社区都有的健身器材活动场地，楼栋背面是篮球场。

　　房子老旧，隔音效果差，每天傍晚喻窈都能听见篮球“砰砰”着地的声音。

　　换作明艳活泼的女孩子，早就一溜烟跑到楼下观望这些帅气的男生打球了。
　　喻窈只觉得吵。

　　他们打扰到她做自己的事了。

　　但是每个人都无法将自己与周边的环境隔绝，更无法要求全世界围着自己打转。
　　制造噪音的除了他们这些打球的，还有楼上楼下装修的、弹钢琴的、吊嗓子的、剁排骨的。
　　大家的爱好十分广泛，生活得有滋有味，只要在正常的作息时间外，物业也管不着。

　　今天喻恩正和郑兰淇晚上都有应酬，她自己在外卖软件上点了碗牛肉拉面。
　　商家打包得精致，特意将面和汤分离了，但汤里加了太多她不喜欢的黑胡椒，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把剩下的垃圾处理了。

　　等她收拾好残羹，楼下的砸地声还在响。
　　打球的人仿佛不知疲倦，活力无限。

　　与其被动接受噪音，不如去现场看他们打球。
　　因此喻窈和孙驭霄重逢的这场球赛，她是被迫观看的。

　　下楼看同龄男生打球而已，喻窈穿得很随意：一套oversize版型的中性风休闲装，脚上配了双匡威的板鞋。
　　她个子不高，样貌也不出挑，五官普通，只有一双“鹿眼”看起来有灵气，皮肤一晒就红，一红就黑。
　　一个夏天下来，她黑了几个色度。
　　不像别的女孩子，有着白白净净奶油一样的皮肤，穿条飘逸的吊带裙，怎么都好看。

　　女孩子要是精心打扮会浪费很多时间和金钱，喻恩正是体制内普通的工薪阶层，收入不高，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必要，一直把她当男孩养。
　　同理，他也没给她报任何特长班，她身上的闪光点只有优异的成绩。

　　正因为如此，她的性格不清高，不张扬，不怯懦，不软弱，没有那么温顺，也没那么强的攻击性。
　　大多时候她都是沉默的。

　　她想她今天也会安静地看完球赛，不会与这些男生产生交集，更不会和他们起冲突。或许直到他们汗流浃背地离场，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燥热的晚风拂在脸庞上很温暖，根本吹不走额头上滴滴答答的汗。
　　聒噪的蝉鸣刺耳又悠长，喻窈怕虫，脚步畏缩地后退半步，心里打了退堂鼓。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短暂黄昏里，落日熔金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即将散去，天上的朵朵彤云映衬着绯色的晚霞，夏风推着云层飘向远方。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舒展，喻窈假装听不见令她头皮发麻的尖锐蝉鸣，按原定计划下了楼。
　　到楼下时，男生们果然还在打球。

　　她走出楼道时那群男生是背对着她的，下半截身子都被绿化带的灌木丛挡住，只能看见被汗水浸透的背心。

　　她数了数人头，一共就四个人，制造的噪音却经久不息。

　　四个男生的球技不相上下，打得很激烈，球在他们手中辗转，少有炫技的成分，球入篮时却投得很准。

　　喻窈绕过绿化带，走到路灯下时，球恰好弹出球场，飞向她脚边。

　　球在有弹性的特制地面上跳跃，划出次第变小的抛物线，喻窈弯腰接住时，球已经没什么动力了。

　　昼光湮灭，夜色渐沉，一轮弯月悄无声息地现身，路灯昏昧的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黯淡的肤色显现出一层柔和光晕。
　　喻窈此刻素面朝天，看上去格外清纯。

　　她和四个男生面面相觑，五个人都愣住了。
　　喻窈认出他们是那天在列车上遇见的四个男生，他们也将喻窈认了出来。
　　“一辈子？”有人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说话那人身旁的男生踢了他的鞋一脚，似乎在谴责他的不礼貌。

　　喻窈目光平静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明知故问：“你们也住这里？”

　　显而易见的事，得到了异口同声的回复：“是啊。”

　　他们不是太熟，加之男女有别，场面不出意料地陷入了僵持。
　　半晌，其中一个男生挠了挠后脑勺，指了指她手中的球：“球扔给我吧。”

　　喻窈的体育成绩不好，投球肯定不准，她没有按照对方说的扔过去，而是走近后递了过去。
　　拿到球的男生怔了怔，迟钝地补了句：“谢谢啊。”

　　喻窈把球还给他就转身走了。
　　她本想默默看他们打一会儿球，可却被对方意外发现，接下来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他们双方应该都会觉得别扭。
　　她很识趣地主动离开，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仿佛只是出来看了一场日落。

　　少女的背影纤瘦单薄，如在T恤中晃，宗政洋不禁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看向秦炼：“球刚是从你手里扔出去的吧，差点砸到人家。”
　　秦炼活动了一下手腕，错开他的目光：“不小心脱手了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
　　孙驭霄仰头看了一下天色：“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明天就开学了，今天早点休息。”

　　他们四个同一年出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父母之间也互相熟识，都是同一个大院的同志，家长们讨论后决定让他们集体住在学校附近。
　　为了锻炼他们的自理能力，连个保姆都没给他们请，是彻底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好在孙驭霄勤劳又优秀，德智体美劳样样在行，以全票通过的结果成为了他们的领头羊，揽了全部的家务活。

　　明天就要开学了，意味着明天得起早床了，可宗政洋却像是对早起没概念，还惦记着早餐：“明儿早吃什么啊。”
　　孙驭霄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想吃什么？”

　　秦炼说：“豆浆油条。”
　　贺驰野说：“油条没问题，我想吃咸豆腐脑。”
　　宗政洋不同意：“不行，我要吃甜的。我先问的听我的。”
　　贺驰野冷笑：“你问的又不是你做的。”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孙驭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做好了你们自己调味，甜咸你们自己定。”
　　俩人各自抱臂“哼”了一声。

　　宗政洋说：“是时候换兄弟了。”
　　贺驰野一哂：“着什么急，明天开学就分班了，希望老天保佑我别跟你分到一个班。”
　　宗政洋听了贱笑：“我知道，你只想去漂亮妹子多的班。”
　　贺驰野从喉咙里呵出一个音：“你不喜欢漂亮妹子？也不知道上回是谁要到了人妹子的微信号，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宗政洋急了，振振有词地说：“我又不是霄霄，躺着就有一堆妹子送情书，当然要主动出击。”

　　孙驭霄平白无故被他们卷进去，无奈又腼腆地搭腔：“女孩的喜欢多宝贵，我不会拿她们的喜欢当炫耀的资本。”

　　贺驰野挤眉弄眼：“可是这些女生都想当你唯一的小宝贝怎么办？”

　　没等孙驭霄回答，宗政洋立刻捧腹大笑：“你还不了解霄霄吗？他发的都是温柔刀，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