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界二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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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托。”
银发男子回过头，胸前别了一朵热烈的玫瑰。他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绿眸像玻璃珠一般，透着无机质的冷光。
身为男子的父亲，纳撒尼尔也被眸光威慑得呼吸一窒——不过片刻，他就回过神来，朝人点了点头：“你现在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亚托维尔静静看了他半晌，又低下头，应是在凝视自己的衣袖——将蔚蓝的袖扣整理好，男人煞有其事地抬起头。
他应该也不是冒冒失失的年轻人了——然而下一秒，话语中的期待却暴露了什么。
“米萨准备好了？”
纳撒尼尔抿唇，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是，他等你很久了，哈里斯正陪着他。”
化妆镜靠在墙边，反射出道道炫目的阳光。镜面照出了男人坚毅的下巴，须臾，那紧绷的肌肉线条一松，薄唇竟隐隐抿起。
“好。”
男人步伐轻快，往门口迈去，胸前玫瑰与他银色的长发一道轻晃。
“那我差不多该去找他了。”
化妆师站在他身侧，手上拿了几只刷子。听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离，面容妖异的男人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今天，是帝国上将的大婚之日。
谁也不知这个男人曾结过婚——当年一纸合约爆出时，有不少人为之惊叹。
毕竟亚托维尔可是最顶尖的机甲战士，全帝国都觊觎的对象。却因为前元帅的命令，与不学无术的米萨成了婚。
但也是这样的米萨——为了守卫人类的荣耀，竟在黑虫压境之时，选择挺身而出。
化妆师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机甲带来的实时画面上，米萨全身是血，歪倒在上将怀里。他浅棕色的发丝被鲜血染红，一双眸子闭得死死的，只剩胸膛还在轻震。
晨光被阻隔在薄云之后，淡蓝色的全息屏中，只有两人的身影死死黏在一起。当时的化妆师举着漱口杯，愣在客厅。
阳光被乌云遮蔽，和他沉甸甸的心脏一同，不停往深渊坠去。
关于米萨的身体情况，外界并没有多谈。化妆师所能知道的，也仅仅是他被送去了医院，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终于保住了性命。
而在青年重回大众视野前，关于他的讨论早已悄悄燃起。
“重新结婚？！”
化妆师睁大眼。他正和客户聊天，手上拿着的化妆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是啊。”客户笑。他是军方的一名高层，此时因为连日操劳，脸颊染上倦色。之所以来到化妆师的地盘，似乎也是为了掩盖那抹苍白。
谈到上将的隐私，他却也没有刻意回避，仿佛特地来宣传的。
“不乐意？好歹米萨也是B级军团的创始人，难道哪里配不上亚托上将了？”
说到此处，男人双眸中滑过一丝光芒，快得让人看不清。
化妆师赶紧摇头，嘴还没来得及合拢：“没、没有，怎么会……但您说‘重新’，难道……”
“对。”男人颔首：“他们之前结过婚，还……十分恩爱。”
化妆师僵在原地，启动他生锈的大脑，思考了一周。
恩爱？
别说是“恩爱”了，就连他俩结婚这件事，圈内消息尽在掌控的化妆师，也毫不知情。
“是啊。”客户却满不在意，桃花眼一抬，望向面前男子：“在军区就黏黏糊糊的。上将去哪儿米萨就去哪儿，就连特训期间，那小胳膊小腿儿都跟着去了。”
是这样吗？
化妆师有些不敢接话。若真是这样，上将会连二人成婚的消息也未曾放出？
还是说，他根本不曾在意米萨？
面前男子突然眉峰一横。他眯起眼，打量化妆师，脸上写满了若有所思：“你不信？”
化妆师动作一顿，脊背冒出寒意。他赶紧摇了摇头：“怎……怎么会。”
“那就行。”那人面不改色：“以前上将不说，只是为了保护他的伴侣。现在大局已定，等到合适的机会……或许你下一次的工作对象，就是他了吧。”
化妆师还在愣神，便见对面男子起身，将外套披在肩上。
“行了，你妆画得还挺不错。”打量一下化妆镜，男人满意地眯起眼：“这样我就能去见老朋友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的。”化妆师赶紧应声，微微俯下身子：“……爱德理中将。”
爱德理颔首，径直离开。从工作室出来，他面容一肃，穿过三条街，来到了中央医院。
纯白的顶层空间里，一切寂静无声。绕过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男子伸手推开木门：“亚托，你要求散出的消息我已经……”
淡蓝色的窗帘被微风卷起，寂静的空间里，银发男人正单膝跪地。他右手提着军靴，左手捧起青年赤.裸的脚踝，正笨手笨脚的往里塞。
青年脸色苍白，垂着睫毛，神色间颇有无奈。他似乎想制止男人的动作，但刚开个头，便被那人执拗的眼神止住。
见到眼前暧昧的一幕，爱德理脸一黑，虎着脸重重咳嗽了一声。
棕发青年惊讶地仰起头，这才意识到有人在旁边。那双长腿一缩，想把脚从男人的大掌中夺回来。亚托维尔却一把抓住那只白嫩的足，自顾自将军靴穿好，还系了个奇丑无比的蝴蝶结。
终于夺回双腿的控制权，青年忙不迭站起身：“爱德理先生，您来了。”
爱德理憋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就见好友满脸紧张地上前，护在人身旁：“别说话，你头还疼吗？”
眼见男人像条闻着肉味儿的大狼狗，在青年面前连转几个圈，爱德理终于受不了了：“差不多行了啊，我还在这儿呢！”
亚托维尔一顿，有些迟钝地转过身：“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爱德理咬牙，被面前秀恩爱的一幕气得牙痒痒：“事情办好了。过不了三天，全帝国都知道你俩是‘恩爱夫妻’了！”
男人这才眯起眼，碧眸中划过了然：“那就好。”
“等等。”棕发青年却满脸茫然，睁着棕眸发问：“什么恩爱？”
“……”爱德理的眼神飘到了老友眼前：他不知道？
老友像一尊接收不到信号的老雕塑，一脸正直。
爱德理偏偏不让他如愿：“等等，那结婚的事……”
“你帮我把贺金交给你姐，我就不去了。”
爱德理被堵得目瞪口呆：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不管好友一脸震惊，亚托维尔挥挥手，想把人赶走：“行了，快去帮你姐。”
亚托是真的人性化了不少——爱德理磨磨牙，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没问题的，‘姐姐’。”
亚托维尔不为所动，在青年疑惑的目光中，他一把将门合上，险些夹到男子的衣角。
透过门缝，爱德理所最后看到的，是男人满脸小心，又把青年哄去床上休息的场景。
他真的变了。
带着半分感慨，爱德理摇摇头，转身离开。
既然好友在忙，帮他顶班也没关系——如此想着，在连续坐了两周办公室，也是第十五次在星网上看到好友“不经意”被记者偷拍的照片时，爱德理终于爆发了。
“有空秀恩爱，没空处理工作！”他烦躁地揉一把脑袋，看着网上满满的“祝幸福”：“弄得人尽皆知是干嘛！虽然米萨从前无人知晓，但等过两周的婚礼……”
突然参悟了好友的用意，爱德理动作一顿，整个人愣在办公椅上。墙角钟摆滴答，他揉了揉脑袋，又瞥了眼星网上黏糊糊的二人。
米萨依旧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亚托垂眸站在他身旁，看角度，像是要吻上去一般。
星网上不乏有吃瓜群众，兴致勃勃感慨二人感情真好。
看亚托一副不敢逾矩，却又忠心耿耿守在人身旁的样子，爱德理是反应过来了。
难道是为了……补偿？
爱德理一直知道自家好友的脑袋里缺根弦。从前他不懂什么叫伴侣，也不曾对身边人表达过尊重。
等终于明白过来后，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炫耀，亚托是想把自己的伴侣，带给所有人认识。之后不论看到他们中的哪一个，都能迅速地想起另一名成员。
……可是，米萨真的喜欢这种补偿吗？爱德理不由有些担心。等到了婚礼的日子，见二人携手出现，又觉得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不知何时，他们连牵手并行都普通得像吃饭喝水一般，根本不用外人来操心。
离开单人化妆室，亚托维尔尚不知好友是何种想法。转过身，不知想到什么，他冰冷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
“米萨在房里等我？”
“在等你。”
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亚托维尔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紧皱的眉头松下来，步履不自觉加快。
推开门，一道纤瘦的影子刚好回身，眉目满是柔和。亚托维尔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弯腰朝人伸出了手。
“走吧。”男人咽了口唾沫，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青年眉头舒展开，朝男人一笑。镜头中，那道身形是如此瘦削，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掌心搭上一团柔软，亚托维尔捏紧那只手，像握住了一团空气。
离开房门来到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
无数的百合花点缀在走廊间。阳光透过窗棂，将一切染上浅淡的薄光。
“这是……”青年似乎有些动容。
两人相连的掌心很轻，但却连细微都一触即知。见二人出现，守在走廊间的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这次的主角。摄像师上前几步，被授以重任后，他将记录下婚礼的每一个瞬间。
亚托维尔牵起青年的手，路过摄像头时，还专门展示了以前的对戒。
镜头那方一片艳羡之声。
“亚托。”不知外界反应，青年虚虚地叫了他一声。男人紧绷着脸，僵硬地回头：“先别说话。”
青年就真的没说话了，睁着一双鹿般的眸子望过来。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一起来到院落中。相比百合花装点的走廊，院中的花色更为绚烂。暖光里，丝绸般的花瓣展开，散发出阵阵清香。
男人眸色一沉，身形俯过来。下一秒，男人已经单膝跪地，掏出怀中艳红。
青年双眸倏地睁大。
“送你的。”亚托维尔高举右手。他的掌心躺了一朵玫瑰，一朵真真正正，正散发出浓烈香气的玫瑰。
刻了小字的戒指安静地躺在花朵中央，远比手上那枚更加用心。
“你……愿意接受吗？”
见青年久久不答，也不伸手，亚托维尔皱起眉，看起来有些吓人。
星网的直播广场前，滚动的弹幕也不由一寂。仿佛共同期待着一个回音，长久的寂静后，青年收起茫然，终于勾出一个笑容。
他没有说话，仅仅是将手搭在男人掌心。伴随着长风与细碎的草叶，二人手心紧紧合在一起，暖融融的。
“……”
青年好像张开说了什么，淡色的唇瓣一开一合。但亚托维尔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是站起身，瞬间将人笼罩进自己的阴影里，近得气息交融。
那双墨绿的眸子镌刻着深情，满是一人的倒影。
“亚托……”米萨好像在说话，正踮起脚尖，往这边凑。亚托维尔的心脏开始狂跳，他眼睁睁看着青年越离越近，掌心都紧张得微湿。
唇瓣只剩三厘米。气氛陡然热烈，男人眸色渐深，不由一把将人拉近。
终于搂在怀里，他胳膊越收越紧，死死的。
——随后好像挤破了一个泡泡般，湿润粘腻的液体迫不及待涌出来，沾湿了掌心。
亚托维尔一愣，眼睛再一次模糊。他慢慢抬起手来，触目鲜红，像炸开了一团血雾。
男人愣愣的打量着血色，赤红绚烂，折射出七色的光晕。阳光未散，花瓣依旧飘摇，只是面前再空无一物。
“对啊……”回过神时，喃喃声自唇缝溜出。
“……他怎么可能，主动吻我。”
阳光与颜色一道分崩离析。唇瓣似有冰凉的触感，亚托维尔闭上眼，不愿醒来。
风声似乎停了。众人的祝福也一道远去，只有敲门声还不停。
“咚咚咚。”
睁开眼，身下是冰冷的床。
没急着去开门，亚托维尔没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终于起身，银发顺着肩头落到胸口，像一弯清澈的小溪。
“……请进。”
门被推开，他的父亲站在阴影后，眼神晦暗不清。
“……亚托。”老人开口，嗓音有些艰涩：“婚礼……已经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
银发男子起身，任由父亲担忧地打量完，才合上门扉。他转过头，于冰冷的铁光中，开始整理微皱的衣衫。
梦终究是梦。他们的婚礼，需要在这个世界告昭。
房里很凉，像开了冷气，将鸡皮疙瘩一层层激起。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亚托维尔攒紧掌心，转身准备出门。
指尖在皮肤上划过，触手一片空落落，连半分粘腻感也没有。
男人不禁有些愣神。他又握了握掌心，第一次展现出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来。
什么也不剩。戒指，玫瑰，就连那个人的模样，都在日渐散去。
伴随着关门声，微不可闻的喟叹消散在房间里，像一串海底的泡沫。
倘若有半分可能，就算是血也好。
如果有半点能证明米萨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世界二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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