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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克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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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醉生梦死”那扇算不上厚重却结实有余的木门,末世王朝的占星师——星臣朝着帝尧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吧台前他常座的那个位子上。
在这里,他、罂粟和水残都有属于他们各自的专座,星臣的座位在正中间,而今天,左右两边都是空着的。
“你不用出任务吗,大老远的跑来这里蹭吃蹭喝。”一杯橙色的酒被推到他跟前,调酒师帝尧半眯着眼调侃道。
“首席杀手都闲着了,我这种搞后勤的能有什么事干。”他托起酒杯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浅尝一口,“是‘橙蜜’吗?看来你心情不错。”橙蜜是不含酒精的饮料,提炼自一种原产于密西西比河沿岸的野果,这种果汁甜如蜂蜜却不腻人,又有橙子的清爽,当地人称之为“米亚那”,翻译过来就是“橙蜜”的意思。橙蜜在当地并不稀有,却因为运输成本高而很少输出,所以在这儿也算是一种挺珍贵的饮料,抠门的帝尧竟然舍得给从不付酒钱的他喝,可见这家伙不是烧坏了脑子就是心情实在好的很。
“还行。”他挂着一脸万年不变的笑容又送出一杯橙蜜。
果然是烧坏脑子了,星臣思忖。仰头喝尽杯中的饮料,他妖媚的眼神在酒吧里兜了一圈,随后问,“你的冰美人呢?”
“回去了,舞都跳完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就让他一个人先走了?身为情侣的你们不是该形影不离的么”
帝尧笑着摇头,“我想来想去,以我和银怜的暧昧关系作为盾牌挡掉那些觊觎他的人,这种计策怎么看都好像是你星臣想出来的……”
“是吗?”
帝尧偏着头看他,神情有几分得意。
“诶……你聪明的有些过分了呢。”
“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所以才按照你的意思做,可别误会了。”
“是是是……怪不得你心情那么好,原来是把人家当成游戏对象了。”
“游戏?我有那么恶劣吗?我说你啊,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嘲笑我么?”
“当然不是了,我可是来为你送重要情报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要回来了。”
帝尧疑惑的看着星臣,“谁?”
“你的克星喽。”
他蓦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星臣,“小珏?”
“除了她还有谁……你现在逃也没用,若是不出我所料,她应该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而且她也听到了那个传言,你一手散发出去的那个传言。”指的当然就是他和银怜的正在交往的假消息。
不是吧……现在怎么办?帝尧自问,一瞬间无数的对策掠过脑海,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思绪顿时混乱不已,帝尧转身背对着星臣,“你怎么会知道?”
“帝,你惊吓过度了么,竟然忘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我星臣不知道的事情。”
“美死你吧!”来回度了几步,他手忙脚乱地摸出钥匙,“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这里你帮我照顾一下。”说着就把钥匙塞进星臣手中,也不管他有没有拿住,脱了围裙就飞奔而去。
“我也不想看你被折腾,可是我亲爱的水晶球却不是这么说的……”吧台前最中间的那个位子上,星臣转着手中的钥匙呢喃。
皓月当空,星河宛如长链般将墨色的苍穹一割为二。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身素纱的银怜静静站着,黑发柔长,披散至腰间,在柔和的月光下呈现出醉人的光泽,洁白的衣裳几乎拖到地上,活脱脱一个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飘渺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目光专注,凝望头顶的星空,凝望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凝望映照在十毫米钢化玻璃上的自己,长如羽扇的睫毛下透着淡淡的哀戚。
“铛——挡——”墙上的金属挂钟敲出铿锵有力的声响,银怜转头一看,时针指向二的位置——才午夜两点,距离帝尧回来还有整整三个小时。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看钟了,银怜对这样的自己有些无奈,原以为按照自己的性格,是不太会轻易的接纳别人走近自己,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与帝尧相处的日子,习惯了被他的朋友们开玩笑,习惯了每一天都要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
就好像现在,明明已经很累了,可头脑却依旧清晰,还在不停的想这想那,一点儿也睡不着。
他转身想为自己倒一杯水,刚走近饮水机,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唏唏唆唆的声音,接着“哐铛”一下,明显是门被拉开时所发出的音节。
怎么回事?他放下杯子,手往楼梯的扶手上一撑便轻轻松松翻了出去,轻盈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后降落,触地的一刹那银怜依稀看见门口有黑忽忽的人影,脚步仓皇,他足尖一点而后闪入玄关旁的衣柜后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仅仅花去了数秒的时间。
他探头望向门口,看着那个人影匆匆关了门,一连锁了好几道程序,包括平时不太用的保险杆,随后仿佛安了心似的叹一口气。
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银怜的心头——这个背影好熟悉,似乎已经看了很多次似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黑影转身开了灯,平时几乎没什么照明度的廊灯在深手不见五指的此刻竟显得分外明亮,黄灿灿的灯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将他俊朗的容貌映入银怜的眼底。
帝尧?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衣柜后的银怜惊讶不已,一疏忽便乱了气息。
“什么人?”帝尧蓦地停住脚步,大声质问,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让他眼中的血脉崩张,细密的红色血丝清晰可见。
银怜从衣橱旁的死角走了出来。
帝尧吐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也放低放柔了声音说,“你怎么还不睡,是我把你吵醒了么?”
“我一向睡的很浅。”杀手是需要时刻保持警觉心的,一有动静就能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是他们的法则,他也是依顺着这条规则被训练出来的,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早就习惯了。
跟他一样,帝尧思忖,自己也是啊,而且更严重,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安安稳稳的睡过一次,防身的武器更是不离手,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风声一起,他就立即睁眼……
“你今天……有些怪怪的。”他说的保守,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算什么关系,恋人吗?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他俩心里都清楚他们毫无关系可言,看起来走的很近其实谁也不了解谁,只是两个碰巧靠在一起的无关物体而已,可是……他有些担心,真的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而这样的问题若是由他来说会不会显得太亲密。
帝尧看了他一会儿,内心的紧张感觉奇迹般的消退了,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银怜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而这正是自己此刻所缺少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浅浅地一笑,身体骤然前倾,迫使银怜后退一大步,单薄的背脊紧紧贴上坚硬的墙。
“是在关心我吗,这副表情。”帝尧死死盯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异样眼神不小心泄露出了温柔表象之下的侵略本性。
银怜脑中空白一片,仿佛所有存贮于其中的记忆都被抽干了似的,没有反应。背后是坚实的墙,刺骨的冰凉透过皮肤直扎入心脏,胸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是另一具躯体,从敞开的领口之下能轻易看见里面同样结实的肌理,散发出一股股灼热的气息,缠绕在自己的颈间,一瞬间烧红所有表皮。还有他撑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阻隔住了通往这狭小空间里的空气,让他几乎窒息。
“帝尧!你……不觉得自己靠我太近了?”低下头,吐出一句不太清晰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无视于银怜的手足无措,帝尧逼问道,如鬼迷了心窍一般,执意寻求答案,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在意起眼前这个人来了,那一天的无聊宣告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可现在竟好像是一个咒——他亲手下的箍住自己的咒。难道这些天来的作戏一一变成了自我暗示吗?暗示自己他们的关系并不一般,暗示自己银怜对他而言是特别的人……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咬着牙,银怜否认了,于是如愿地看到帝尧收回撑在墙上的那只手,然心底高筑的那道墙却崩塌了一个口,空洞的地方名为落寞,周围还有裂缝在四处蔓延……他只能否认,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呢?大声的承认他其实担心的要命吗?大声的承认他其实早就喜欢上他了么?怎么可以?怎么敢?这个人说过,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只是作给外人看的,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不是,看来是我会错意了。”难道他对他没感觉吗?帝尧有一丝颓然,无力的挫败,他还以为银怜真的爱上自己了,只是没想到那仅仅是自己的错觉而已,真是丢脸,唉……乱了,今晚一切都乱了,是因为听到那个女人要来的消息所以受刺激了吗?好烦……
“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他想安慰他,可是他不是善于演戏的人,无法长时间的伪装自己,压抑自己的感情,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他恐怕没法再面对他,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因为不想被他看不起。帝尧不会喜欢自己,银怜知道,只要保持现在的状况就可以了,虽然痛苦但对两个人都好,至少不会让自己难堪……
谁知才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他握住,由掌心所传来的热力迅速流窜到心脏,加速跳动。
帝尧用力一扯,两个人纠缠着躺倒在地上,他低头将唇凑上去,眼看就要覆上银怜的,而被压在底下的那个看似无力的人却突然挥出一拳,“咚……”的一声正中他高挺的鼻梁,顺势将他打飞出去。
“你疯了?”
帝尧随意将鼻血抹去,支着手撑起身子,一回头就看到银怜冷眼怒视自己,“你力气还挺大的,有点出人意料。”他没有生气,吊儿郎当的说。
“你不是保证在人后绝对不会做逾距的行为么?你不是说对我没兴趣么?”银怜大力的喘气,双肩则抖个不停。
也许是刚才那一拳用了太多的力,又也许是气疯了,帝尧心想,多数是后者吧,毕竟他差点被一个男人侵犯,如果是自己,不杀人才怪。
“你到底想怎样?”一方面信誓旦旦地说着绝情的话,另一方面又想对他作如此无礼的举动,如果只是玩弄他的话,那也够了吧,银怜看着他,眼中有一抹哀戚的神色,包含着失望与控诉。
“对不起,我心里有点乱。”他承认自己是存心的,因为自傲的他不相信银怜真的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他帝尧可以不喜欢别人,但对方不行,所以一开始的目的只是试探,可是……可是拉住他的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若不是那一拳,恐怕自己真的会吻上去,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里甚至还在想着——不知道银怜的唇会是什么味道。
呵!帝尧自嘲,没想到他已经错乱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连男人都不放过,为什么?他拍拍身子站起来,深邃的眼变得迷离,是因为小珏吗?多少有一点,但最根本的还是因为那个人啊,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竟又在银怜的身上看到了那个身影——幻舞……你究竟要逼我到什么时候呢……无力地晃着身子,帝尧步伐蹒跚地走入屋内。
“帝尧,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身后,银怜怔怔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他重视的人都要伤他,修人少爷是,他也是。
两人背对着背各自怔愣,一脑子混乱不已的思绪纠缠着他们,连深夜突兀的门铃声都没有听见,直到“叮咚叮咚”声音持续响了将近一分多钟,银怜才首先回过神来,他打开门,只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妙龄女子站在门口,目光有些惨淡地审视自己,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惶恐和无助。
“小珏。”背后,帝尧的声音穿入他的耳里,听起来不怎么震惊,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似的。
“尧……”名为小珏的女子蓦然换了一副表情,从银怜的身旁钻过,扑进帝尧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