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21、第 21 章

　　2018年7月4日星期四下页
　　“别开玩笑了。”头一回感受姓戴的善意，我嘴角扯了扯。
　　“我没开玩笑。一般受害者都会觉得加害者异常强壮高大。但多数案例中，加害者拥有各种的缺陷陋习，他们比你有着更多的弱点，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远不如一个正常人。”
　　“不要用受害者的视觉观察B，她属于加害者。”
　　博仪洗好碗放好厨具，然后径直向我走来。
　　“好。”我匆匆挂了电话。
　　我站在窗户左边，靠着墙，视线紧紧地黏在博仪身上。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吹乱了她的碎发，她提起手，把碎发撩到耳后。
　　不知不觉间，我观察起博仪的脸，红润的脸蛋，笑意盎然的眼睛，贝壳般洁白的牙齿，细腻的皮肤。
　　博仪走到窗户右边，学我贴着墙，侧着脑袋看我，“姐姐，我好想你。”
　　她笑得很甜。
　　真的很甜。
　　你知道我会心疼的。
　　你明知道我的软肋。
　　我的声音变喑哑了。
　　“不要这样说。”
　　假如你是B。
　　“不要用博仪的声音说话。”
　　就这样静悄悄地杀死我就行。
　　“也不要让我听到博仪的声音。”
　　你知道我会心软的。
　　“我的声音？”博仪的笑容消失了，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环顾四周，“你是在和我说话吗？怎么听起来在场像有第三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博仪下意识向我靠近。
　　“不。”我摇了摇头，红着眼，退后一步，“你知道的。你做过的。如果是你策划的，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一直呆在学校。”博仪呆了几秒，随即大步走来，抓住我的肩膀，严肃道：“姐姐，你做了什么？”
　　“我……姓戴的说是你。B是你。”我看着博仪清澈的眼睛，许多虚伪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可以反杀，趁她还在放松警惕的时候。这算正当防卫，反正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真的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没有博仪，我的负担会减少一大半。不用考虑学费，生活费，各种考试费用。我的工资全花在自己身上，我可以买一大堆护肤品，饰品。我还可以买几件高档的衣服，每隔几天旅游一次。
　　没事的，不要害怕，就像平常吃鱼一样，敲晕，刮掉鳞片，剖开肚子，扯出内脏，撒上姜盐，蒸熟。
　　姓戴的会帮我。邻居会说我没有嫌疑。警察会认为我精神错乱。博仪买了保险，我甚至还能获得赔款。
　　很快，我的生活就会重回正轨，或者变得更加富裕。
　　其实，我很狡猾，极其虚伪，对价值与使用价值理解颇深。不得不说，写日记的好处总能在不经意间了解自己的内心。我是我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博仪的手指摁在我肩上，她皱起眉头，想到了她能想到最坏的答案。博仪刻意压低了声音，“姐姐，你是不是杀人了？”
　　我依旧沉浸在自己恶毒的想法，语气染上一丝迟疑，“不是。”
　　话音未落，博仪一下子抱住我，大喊着：“太好了！那就没问题了！”博仪长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杀人了，想着怎么帮你毁尸灭迹。”
　　——可是你想杀我。
　　我原本打算这样跟博仪说的。
　　我原本可以拆穿博仪的面具。
　　可博仪从不给我机会，她从来都不是B，也不可能是B。我错了。姓戴的错了。我那弱小的心理再一次出现了。
　　我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思想。我从来没有……我不是这种意思。绝对不是这种意思。谋害别人这种东西，我不是自愿的。我听过B的声音，我见过B，我与有过短暂的对视，一切现象都在表明B不是博仪。
　　肯定是姓戴的，姓戴的一直在暗示我。什么女性，身体特征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姓戴的又在误导我。
　　我总在胡思乱想，总爱把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这次我在最后关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及时但可以挽救，下一次呢？
　　假如所有挽救办法都被我自己封死了，下一次呢？
　　这就显得我僵在空中的手有些可笑。我不知道怎么把我的手放好。半响，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假如我是杀人犯。”我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博仪背上，下巴抵在博仪颈边。恐吓？哀求？可能都有，我傻乎乎地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共犯？”
　　博仪立刻给出了她的答案，“不愿意。”
　　“如果你是，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博仪摇了摇头，没有开玩笑，她极为坚定地说道：“我不想你当杀人犯，所以不要当杀人犯。”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好。”
　　我会乖乖的，乖乖听话。我最喜欢博仪了，博仪也最喜欢我了。所以博仪绝对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姓戴的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让我怀疑博仪，他这个骗子。
　　“姐姐……你不会真的是？”博仪叉起腰，凶巴巴地问。
　　“想什么呢！”我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只是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什么事啊？”博仪追问。
　　“当然是一些普通的事情。”
　　“嗯哼？”
　　这个嗯哼很有内涵。真的很有内涵，它表达了博仪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愿。好吧，只好提前把我的打算告诉博仪了。
　　“我想辞工。”
　　“唔……这件事听起来挺符合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在甜品店工作了三四年，我怕你不赞成。我想过了，找工作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说不定还不够甜品店那份工作待遇好。所以辞掉工作之后我想我们可以租一个店面，我有几年在甜品店的经验，加上……”
　　“嗯。了解，清楚，没问题，可行，发家致富第一步，有想法。我支持你。”博仪从不爱听我的计划，她一听我要开始长篇大论就飞快转过身去逃跑了，“话题到此为止。打住，我要去洗澡了。”
　　望着博仪溜走的背影，笑容悄悄爬上我的脸。
　　区区B而已，没问题，我可以暴打她十次。
　　夜晚逐渐变凉，我想把窗户关上，手碰到窗户上的玻璃，视线不经意望出窗外，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黑夜里，昏暗的街道上有一盏亮起的路灯。偏暗的灯光呈三角锥型散开，里面藏匿着一个漆黑的身影以及他被光线囚禁的影子。
　　当我微笑着，迟钝地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那片显眼的区域。
　　嗯？那种感觉该怎么形容？我好像曾用过那一个词。
　　如坠冰窟？
　　头皮发麻？
　　惊恐万分？
　　我忘了是哪一个词，随便挑吧。
　　明明我已经不再害怕B了，不再害怕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看见，看见一片血腥的红。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四条紫黑色的痕迹，我几乎把眼珠都瞪了出来。
　　发狂但依旧充满耐心地数着，铁丝在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绕过四圈，用力一拉，脖子上出现四条整齐的凹痕，组成一道紫得发黑的沟壑。
　　指甲拼命在铁丝上留下抓挠的碎屑，抓到指甲断裂，抓到脖子上也留下了短浅的划痕。无论怎么挣扎，无论怎么反抗，无论有多想活下去，B花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反而有些短促，短促到我根本追不上。
　　大脑缺氧，肺部空气排空，血管破裂，喉咙塌陷，窒息。张大的嘴巴无论怎么呼吸都没有空气愿意涌进。空气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不仅站在旁边评头论足，还看着手表嫌弃着短暂的几分钟花了他们太久时间。
　　但这不是我。
　　这显然不是我。
　　令人发狂的是，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我，被围观拍照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被通知的那个人，什么都已经做不了的那个人。
　　博仪与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肮脏的水泥地夺走了她的体温，弄乱了她的发型，把她的衣服揉皱。
　　他知道我不能失去博仪，所以略带鄙夷地把博仪的尸体还给我。
　　当时我在做什么？
　　谁在意呢？
　　呼，又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B做的。
　　——B做的。
　　——B做的。
　　……
　　等我回到现实，B还在路灯下，他越发得意，于是越发得寸进尺。他伸出左手，捂住左半脸，依旧是神神秘秘的老样子。
　　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曾站在B的位置上。
　　B曾站在我的位置上。
　　我看见了B。
　　B看见了我。
　　我与B重叠了。
　　“啪！”我用力把窗关上，发狠地盯着同虫子一样恶心的B。
　　B在莫名其妙地炫耀着某些事情，他慢悠悠地走出路灯光线之外，慢悠悠地离开我的视野中。
　　下一秒，博仪轻哼着调调从澡房出来，她用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心情愉快地说，“姐姐到你了。”
　　我回应一个超级大的笑容，“嗯。”
　　我喜欢博仪对我笑，她笑得阳光灿烂，精力满满，毫不夸张地说，有时候我整个世界的空白和黑暗都是被博仪填满的。
　　所有我咬着牙坚持下来的事情，都是为了博仪。
　　博仪是我的求生本能。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长了，却还没写到重点。
　　重点是什么？
　　B成功了，他总会成功。
　　我知道不久后我自杀了。

　　憋出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