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拾贰月半

8、第八章

　　杜离刚从医院挂完水回来，脸色还有些苍白，踩着慢悠悠的步子踏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都已经在老老实实的埋头做题了。
　　杜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家注意一下，这周的周三周四是月考，晚上的周测取消，这次月考是你们高三的第一场正式考试，虽然题目都是本校老师出的，但也要引起重视，咳咳，同学们这两天要抓紧复习。”

　　“老师，考试范围是哪啊？”王珂提出问题。
　　“考高考要考的范围。”说完才觉得有点拗口，杜离轻轻一笑。
　　“啊？”
　　“这么多，怎么复习得来啊。”
　　“最烦考试了。”
　　“咦，杜老师生病了哎。”
　　……
　　下面又嘤嘤嘤的嘀咕开了。

　　杜离弓起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之前你们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如果这次你们努努力，把班名次往前进一位，就……”
　　学生们都瞪大了眼睛，等着杜离说完下半句。

　　“……让班长在晚自习放一场电影给大家看。”
　　“真的？！”
　　全班又沸腾了。
　　高一那会，晚自习看电影是每周一次的，目的是让学生们放松，那个时候六班的名次还是中规中矩的，在年级前十，不上不下。但是慢慢的，六班开始滑落成倒数，年级主任终于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挥，剥夺了六班看电影的权利。
　　一直到高三，六班就再也没看过电影了。

　　“那老师，如果我们名次上升了不止一名，还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吗？”班长又提出了问题。

　　“额外的奖励会有，不过，当然得看你们的表现，嗯……如果六班进了前十，可以考虑跟主任申请一下秋游。”

　　教室又炸了，果然还是秋游的吸引力对学生们比较大，同学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杜离仔细一听，已经有两个女生在讨论秋游的时候要带哪些零食。
　　“……”
　　杜离也不想打击学生们好不容易调起来的积极性，嘱咐了一声安静自习就回办公室了。

　　晚自习的时候，办公室除了班主任，其他的老师们都已经回去了，但是今天，难得的看到七班的英语老师柳言还在办公室坐着。
　　见杜离进来，柳言心不在焉的打了个招呼，又自顾自的看着手机，偶尔扭头看向窗外。

　　杜离感觉柳言神色很不对劲，问道，“柳老师这么晚还没回去，有什么事吗？”
　　“我……”柳言欲言又止，看着窗外，“能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吗？”

　　“谁？”杜离疑惑的顺着柳言的目光看向窗外，这个方向可以看到校门口，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杜离推了推眼镜，眯上眼睛大致可以看到那里站在一个人，被保安拦在了校外。

　　“那是我前男友。”

　　“嗯……”杜离明白过来，“保安只能拦着不让他进来，这守在校门口的，除非报警，还真没什么办法。”

　　“报警警察也不会管的。”柳言无奈的摇摇头，“他家人根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再这样缠着还有什么意思。”

　　“……”
　　杜离觉得作为普通同事，不应该对此发表态度，一时沉默下来。

　　柳言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道歉说，“抱歉杜老师，这样的事不该叨扰您。”

　　“没事。”
　　杜离回到自己的桌前，开始整理课件，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得出奇。

　　不一会，柳言咬咬牙，最终还是提着包出去了。

　　周一，早自习下了是升国旗，全体学生都要到操场上站队集合，这些事都不要求班主任指挥，但是老师们也得去操场。
　　杜离和王老师一起出的办公室，正下楼，刚好六班的同学都从教室出来，林深顺着人流，步伐轻快，经过的时候林深对着杜离挥挥手，“杜老师好。”

　　杜离点头示意。

　　“这个是你们班的？”王老师看了林深一眼，若有所思。
　　“嗯，怎么了？”
　　“是叫林深是吧？”
　　“对。”
　　“我们班学习委员，叫张惜文，学习挺认真的女生，每次都考得很不错，听说是在和这小子谈对象，你知不知道？”

　　张惜文这个名字杜离是熟的，年级前十的学生，是冲刺清北的重点培养学生，如果在高三这个节点早恋，老师们肯定是要慎重处理。杜离实在想不到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杜离笑了笑，应付道，“我接手这个班时间短，还没发现他们两个有问题。”

　　事实上，杜离虽然经常来教室转，但是还真没看到过林深和哪个女生有什么亲密接触。

　　“就是上周，贺老师跟我讲，说是课间的时候看到张惜文给林深送东西，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后来我就有注意，还真发现张惜文经常去找林深。”王老师一脸心痛，大概在他心里就是张惜文这样一朵鲜花插在了某个臭臭的东西上。

　　杜离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对早恋这种现象的观念，跟老一辈的不一样，像王老师这样教了大半辈子书的，恨不得能斩草除根，彻底禁绝早恋，让学生们全身心扑在学习上，但是杜离觉得只要不影响学习，适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更何况林深和张惜文都没有被抓到实质性证据，是否真的在谈恋爱还有待商榷。

　　“这个……”
　　“你看，是不是他俩。”
　　王老师大手一指，打断了杜离的话。杜离顺着王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操场外围背对着杜离的身影可以分辨出是林深，他对面站着一个瘦净的女生，应该就是张惜文。张惜文正在和林深说着什么，林深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作出回应。张惜文又说了几句，他们就分开走进了各自班级的队伍。

　　“……”
　　还真是被抓个正着。

　　杜离跟王老师走到操场队伍最后面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老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王老师要去维持班级队伍的秩序，先过去三班了，杜离站在六班最后。
　　队伍是按身高排的队，站在最后的几个男生，在杜离看来，个子要冲上天了。林深混在男生堆里，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就传出一阵哄笑。

　　李津一伸手搭在林深肩上，笑得前仰后合，“林深，要不你就从了吧，人家妹子真的挺好看的。”

　　“你走开，热死。”林深弓起手肘往李津一的肋骨就是一击。

　　“哎，深哥，你讲讲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呗。”
　　说话的是宋思源，是个哪哪都有他的吃瓜群众，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瓜聊八卦，现在得知了林深和隔壁学霸女的故事，看向林深的眼神中都闪着光。

　　“这有什么好讲的，要不是她提起，我都忘了那事。”林深不耐烦的摆摆手。

　　“说说，我们都挺好奇的。”
　　“说说呗深哥。”
　　那一堆的男生都开始起哄，就差把林深围个圈逼问了。

　　“好了好了，都闭嘴！”林深打了个响指，然后勾勾手指，“都凑过来。”
　　霎时间四五个黑溜溜的脑袋聚到林深面前。

　　林深弯下腰，压低声音说，“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不是下了挺大的雨吗，李津一这小子跟我说他没带伞，困在学校外面的公交站牌下面，让我去接他，我闲得蛋疼呢？当然没去。”
　　“……”李津一咬咬牙，“然后你偶遇了张惜文？”

　　“嗯……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还没出门，我就带了两把伞，是准备给你一把的，但是我在上学路上，看着有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在躲雨，就给她了。”
　　“嗯？重色亲友的家伙！”李津一炸毛了。

　　“但！我当时跟她说，等到了学校就把伞送到那个公交站牌下面，就让她给你也一样啊。”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到学校？”宋思源问道。
　　“雨太大了，我就打了个车来学校。”

　　“那你为什么没跟她一起打车？”宋思源又问。
　　“……”林深想了想，坦然道，“忘了叫她，我给她伞的时候，司机刚好把车开过来了，我就上车走了啊。”

　　“……”
　　众人一片沉默。

　　“喂，你怎么没碰到张惜文？”林深质问李津一。
　　“我等了半天，就…蹭了五班一个妹子的伞进来的，现在成了我前任。”李津一抬头在隔壁五班的队伍里找了一圈，锁定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用手指了指，“就是她。”

　　“……”
　　众人对李津一的女生缘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后来张惜文就经常找你？”宋思源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对啊，那天期末考试之后就放假了，开学之后她碰到我，说要把伞还给我，就加了个微信，结果过段时间，她又说把伞弄丢了，要请我吃饭。”

　　“哟~~”众人知道，这是要开始故事主线了。
　　“我就拒绝了啊。”
　　“……”

　　观礼台上现在上去了一个优秀学生开始国旗下的讲话，长篇大论的也没人听。林深瞅了瞅周围，没有老师来管理队伍秩序，继续说道，“不就一把伞吗，多大点事，但是她好像特别愧疚，一直跟我找我提这个事。”
　　“……”李津一想敲碎林深的脑袋。

　　“然，然后呢？”
　　“然后她不知道从哪知道我英语好，说要我教她英语。”

　　“你又拒绝了？”宋思源终于知道为什么林深会单身这么久。
　　“嗯，我给她推荐了一个外教。”林深活动活动脖子，一直低着头跟他们凑在一起，脖子都僵了。

　　“嘘－－”
　　站在最后的几个男生发来信号。

　　吃了半天瓜的几个人赶紧站直身子，两个人一排，把队伍站整齐了。下一秒，杜离就从跟五班队伍的空档中走过来了。
　　“聊得这么热闹，下周国旗下的讲话让你们去好不好？”

　　众人缩了缩脑袋。

　　“人太多了，我会怯场的。”林深认真回道。

　　“……”
　　杜离瞥了眼林深，后者不怕死的咧嘴一笑，似乎在向杜离展示他那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好，那下周就让你去。”杜离笑了笑，“刚好下周就轮到我们班了。”

　　“……”林深一脸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