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78、Chapter 78

　　那个地址精确到了经纬度，位于法兰的维安，离市中心非常近，而且看起来非常眼熟——江淮远意识到，这个地方就在联盟第一军校隔壁。
　　那便和霍连曾经的话照应上了。

　　霍骁耐心地等江淮远记下地址，此时他不再像刚才那样不容拒绝，反而像个儒雅的绅士，也不出言催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沉默了几秒后，江淮远说，“你想要的，是联盟大乱。”
　　霍骁点点头：“我前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由江淮远这个外来者揭穿真相，打碎这谎言织就的镜花水月，从而威胁鹰派地位，引起联盟大乱——这是霍骁的目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海盗的话，显然是没人相信的。
　　然而另一枚埋下二十多年的棋子，却被霍骁放弃了。

　　江淮远直截了当：“我拒绝。”
　　霍骁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回复。他眯起眼打量了江淮远一番，黑色的眸子里暗潮汹涌；“我以为你会感激我救你。”
　　江大统领战场上就喜欢玩阴的，当然骨子里也不是什么烂好人，最不稀罕道德绑架：“救人之后才谈条件，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吧？我又没求着你。”

　　“江大统领，我知道你不怕死，也无意强买强卖。只不过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有共同目的的。”霍骁突然放慢了语速，“你不想报仇吗？为了你自己，为了X-19，为了霍连……甚至是，林卿卿的父亲？我记得她和你关系不错。”
　　林青海？
　　他之前和霍连推测过，鸽派某个重要人物被谋杀了……居然是林青海吗？

　　“我当然想，”江淮远说，“但我更想霍连活着。”
　　提到霍连时，他一直都用“他”代称，而现在终于从嘴里说出了这个名字，喉头一哽。
　　他似乎找到了劝说霍骁的方法，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其实你猜的没错，我原来确实这么打算，我要让那些害他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可是你说他没死，我就改主意了，我只想要他活下去来。他要是不在，我再去帮他复仇有什么用？明明他可以活下来……”江淮远说得断断续续，同一句话重复了几遍也没发现。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到最后甚至近乎哽咽，“我想要他活着，我承受不住再失去他一次了……”
　　霍连活着的消息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旦被抽去，他就要体会失而复得后再失去的痛苦——他会被折磨疯的。

　　霍骁静静地看着他的独角戏，不为所动：“我说过，他已经不是霍连了。”
　　“那我也要救！”江淮远几乎吼了出来，“你不想帮忙，我自己去也行……只要让我去救他，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紧接着他的语气又软了下去，曾经X-19万众瞩目的大统领，生性凉薄又桀骜不驯，如今却在一个臭名昭著的海盗面前，为了另一个人自愿放下尊严：“求求你……”

　　霍骁总算叹了口气：“你救不了他。我们逃跑这么久，联盟根本没追来，要么是他们发现打错了人，要么就是他们内部，有人一口咬定霍朝已经死了——看他们打你那么狠，明显是第二种。”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兴许这一会儿，他已经到联盟了。”

　　.

　　任务完成，联盟军凯旋而归，在指挥官的要求下，击落目标的K768被特批进入法兰，去参加联盟军委的庆功宴。
　　距离法兰半个航行时的位置，指挥官连线了K768：“再往前就进入空中管制的范围了，我们不能直接过去，需要去三号空间站中转。”
　　K768没有回话。

　　指挥官重复了一遍，然而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行驶。
　　指挥官提高了声音：“K768？”

　　对方反而挑衅一样加了速，一头扎入到法兰的大气层里，与此同时，防空系统自动启动。
　　指挥官：“K768立刻返航！否则将直接击落！”

　　法兰拥有联盟最优秀的地对空反导系统，第一时间锁定了不知天高地厚的K768，导弹上膛，封锁了对方的所有退路。
　　K768终于停了下来，它的驾驶员似乎明白过来，和反导系统抗衡，无异于蚍蜉撼树。
　　然而下一刻，它身后骤然爆发出强横的气流，空气温度急剧升高，居然在天空中灼烧了一个火球出来！
　　——顶着空气阻力和导弹锁定，K768跃迁了。
　　防空警报这才响了起来。

　　布鲁克·李接到消息时，人还在“珠穆朗玛”顶层。
　　阳光太强了，刺得他睁不开眼，屋里温度调得正好，他却感到后背窜上来一股凉意。
　　“是他……他果然回来了。”
　　对面的指挥官不敢说话——他居然把敌人当成了自己人，还被对方忽悠得团团转。犯下如此大错，不说职位不保，说不定还要吃官司。
　　布鲁克·李却沉默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肩章，想起来在虫洞另一端时，击落“霍朝”时的景象。

　　那时正逢虫洞引力爆发，他根本来不及补刀便匆匆进行玻色子跃迁，回到法兰后百般不放心，又派人驻守在虫洞出口。
　　霍朝到底怎么活下来的？他确定那一发导弹击中了武器舱，而后机甲爆炸，他眼睁睁看着火光在尘埃中四起。
　　编号K768的机甲并不是后来派去的驻军，而是越过虫洞、进攻X-19的那一批，在那一刻，被霍朝夺取了精神网。
　　然后霍朝比他们更早回到联盟，并混入联盟军内部，同他们演了一出戏。

　　……那么，后面从虫洞出来的是谁？
　　如果K768没有击落他，那他又去了哪里？
　　再想想X-19那边的人……

　　不对。
　　大脑中某个想法稍纵即逝，所幸电光石火间，布鲁克·李抓住了。
　　他们这些人都以为能成功狙杀霍朝，对失手没有任何准备。霍朝回到联盟后，以他的影响力，明明可以立即召集旧部，给所有人来个措手不及。
　　但他没有，反而隐瞒自己身份，去了虫洞那边。

　　——他是想救后面出来的人！

　　能在引力爆发的情况下越过虫洞，说明他精神力够高，保守在80以上，而且对虫洞了解很深；霍朝肯冒险救他，说明两人关系不错，或者这个人身份敏感，有利用价值……
　　那便不难猜了。
　　曾经联盟军校的交换生、X-19大统领江淮远。

　　刺眼的阳光突然消失了，眼前忽的笼下一片阴影，布鲁克·李回过神，看到落地窗外，那架被全联盟通缉的机甲，神不知鬼不觉地停在了自己面前。
　　J型机甲伸出巨大的羽翼，足以遮天蔽日。

　　黑发黑眼的青年站在舱门处，右手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电子烟，他明明看上去很年轻，神情却像个阅尽世事的老人，漫不经心地望过来。
　　两人对视几秒，青年率先打破了沉默：
　　“来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