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75、Chapter 75

　　又一次跃迁失败，机甲的能量条降到了百分之十五，承光顶着几十枚导弹的锁定，悍然冲过了跃迁隔离带。
　　与此同时，警报声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在舷窗之外，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一字排开，黑压压的机身汇聚在一起，仿佛阴云遮天蔽日。

　　江淮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距离虫洞爆发还有一分钟！不要恋战，全体准备撤退——”
　　快了。
　　他距离启明只剩下半个航行时，略过外围的联盟机甲群，启明的轮廓渐渐映入江淮远眼中。

　　江淮远心里松了口气。他躲过一发导弹，炮口悄无声息地偏转，锁定了前方的敌人。
　　通讯信号时断时续。
　　“……霍连？”
　　江淮远没有听到回应——虫洞附近的信号太差了。

　　时间只剩下半分钟，来不及等回复了。
　　我要帮他杀出一条回去的路。

　　外围两架中型机甲追了过来，江淮远打出蓄势已久的导弹，同时不要命地加了速。
　　手腕的终端轻轻一震。
　　江淮远没有理会那条消息，承光在他的操作下灵活地避开了所有攻击，又反过来冲破对方阻碍，如同利剑般撕开了一条口子。
　　却遇到前方重甲拦路。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下意识一个急转，抢在被包围之前逃了出去。
　　撕开的口子被重新补上。他和霍连之间，只剩下区区半个航行时的距离，却怎么也过不去。

　　还有二十秒。
　　启明依旧没有动作……是不是霍连注意力都在联盟上，没有看到他？
　　“我得再靠近一点。”江淮远想。

　　这时信号似乎好了一点，他听见军用频道里希尔达的声音：“统领，只有十几秒了！”
　　虫洞已经有了爆发的迹象，引力正在逐渐增强。江淮远在这个位置，都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拉力。

　　联盟也发现了。
　　能量谱图上，重甲周围的空间场急剧变化，它自身却没有移动，看来是跃迁失败了。
　　——机会！
　　重甲的驾驶员忙着对付虫洞引力，完全顾不上江淮远。后者则抓住了这个间隙，没有跃迁，就那么直挺挺冲了进去！

　　紧接着，他看到导弹尾部拖拽着火光，于几百架机甲之中命中了启明。孤零零的J型机甲早就没了防护罩，武器舱被炸开，崩出来几朵火花，转眼就被黑暗吞噬了。
　　它完成了使命，终于可以像流星般坠落，结束轰轰烈烈的一生。

　　江淮远：“……”
　　他的大脑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整个宇宙跟他的思绪一同停止。他恍恍惚惚地看见，启明还在原地，等着他过去。
　　他眨眨眼，那个不真切的幻影就像泡沫一般，消散在了宇宙里。
　　只剩下未燃尽的火光。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他想。
　　我从域外跃迁到这里，九死一生才闯过联盟的包围圈……我为的是什么？
　　就为了看爆炸吗？

　　他低下头，却发现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尽管大脑已经意识到了事实，身体一时间却接受不了。

　　他的挚友、他的爱人。
　　他敬重的长辈。
　　他的下属和民众。
　　他的故土和行星。
　　整个宇宙，可不就是一个巨大的虫洞？吞噬生命、埋葬理想……连那一丁点微小的情感都无处安放。
　　那我又为什么抗争呢？

　　频道里，希尔达已近乎声嘶力竭：“五秒——！”
　　江淮远顿了一下，注意力回笼，能量谱图渐渐清晰起来：联盟的机甲还在他旁边，中型机甲无力与虫洞抗争，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几架重甲凭借体积优势，倒还能再撑一会儿，不过也是强弩之末。
　　这证明X-19的战略成功了。
　　江淮远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但他却没动。
　　他的虫洞的距离正在缩短，机甲达不到逃逸速度，剩这点时间完全不够用。更何况，能量条已经见了底。
　　也许霍连可以，但在这里的是江淮远。
　　江淮远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易峥离开，看着行星坠落，看着霍连的机甲爆炸……就如同现在，看着自己坠入虫洞一般。

　　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悲喜：“我回不去了，希尔达接替统领之位，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必要时去找斯杰·路德，他会……”
　　信号于这一刻崩断。

　　江淮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扫了眼能量谱图。
　　他周围依然是联盟的中型机甲，显得他自己格外突兀。但联盟已经自顾不暇，因此并没有对他出手。在虫洞引力面前，双方终于达成了暂时的和平。
　　死亡的阴影接踵而至。
　　这样也好，就不会给他回想霍连的时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悲伤吧。

　　现在唯一让江淮远感到安慰的，就是民众们安全了。

　　从今往后，那十八亿人将在茫茫宇宙中漂流数十日，然后抵达新的家园。被战争和虫洞扰乱的生活会回到正轨，喜欢安定的人可以一辈子留在地面，喜欢探索的人可以继续飞向太空。
　　李域喜欢的那只英文名的兔子，也将再次活跃在大屏幕上。

　　从今往后，星河纪元将翻开新的一页。
　　而他将追随霍连而去，从此长眠太空。

　　……等等。
　　联盟的重甲去了哪里？

　　一股凉意沿着脊背爬上来，江淮远抬起头，虫洞已近在眼前。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

　　.

　　“统领——！”
　　格瑞丝甩掉身后的追兵，不管不顾地朝虫洞冲了过去，眼中全是泪水。
　　江淮远差不多已经交代遗言了，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是他死了……

　　“格瑞丝，回来！”希尔达喊道。
　　“我不！”格瑞丝抹了一把眼泪，暴躁地回怼，“你怕死就留在那里，我要去救他！”
　　希尔达同样暴躁：“你怎么救？！”

　　“我……我跟他一起死！”她吼回去，仿佛谁声音大谁就占理，“老娘当年混□□的，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跟他闹革命！还不是他长得好！没了他，我以后花痴谁去！就算救不了……我跟他一起死还不行吗？”
　　希尔达：“不行！”
　　“我去你丫的！你管我！”
　　“现在只有我管你了。”希尔达的声音却冷静了下来，格瑞丝能想象到他隐忍的样子，“他不在，我就是统领。”

　　格瑞丝猝然回过头，希尔达的机甲一直跟在她后面。
　　“回来，格瑞丝——这是军令。”
　　格瑞丝咬住嘴唇，觉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虫洞倒计时归零，再往前，她就要踏入死亡范围了。
　　“回来。”
　　“……”她垂下眼，眼泪糊了一脸，“中将格瑞丝……收到。”

　　.

　　承光的能源彻底耗尽了，所幸江淮远运气比较好，刚进来就发现了一处翘曲。
　　他始终记得霍连带着他的那一次，霍连淡定得好像老司机，那份淡定也传染给了江淮远，让他启程前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现在也一样。
　　不过是引力变强了而已，这意味着空间场更混乱、翘曲更多，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能帮他加速走出虫洞。
　　不过是……驾驶员换成了他而已。

　　江淮远深呼出一口气，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霍连刚来的时候，桑纳上空天生异象。
　　那时候他和易峥说，虫洞也不完全是死路。
　　是的，所以他现在，也一定能走通。
　　去联盟。

　　联盟的重甲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率是通过某种定位技术，跃迁回到了联盟——有虫洞通道的支持，这并非不可能。
　　联盟鹰派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放过X-19。
　　他将倾尽全力，将联盟掩埋的真相还原于世人眼前。
　　霍连说真相是个婊/子，可他自己，不也期待着真相大白吗？
　　霍连没完成的事，我替他做。

　　.

　　虫洞另一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最后的时刻，联盟三架重甲利用波色子跃迁，无视引力场，回到了之前的定位，也就是法兰的中心城市维安。
　　指挥官布鲁克李走出重甲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除法兰外，其他所有星球的驻军全部赶往虫洞，不管从虫洞出来的是谁，一律击落！”
　　“为什么？”
　　布鲁克李瞪了问话的士兵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他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某个隐秘的空间站里，海盗们也接到了消息。
　　他们的领导者人称“肖博士”，本人确实有几分学识，但从不肯说自己的真名，久而久之也没人问了。传言他整过容，不知道是真是假。
　　肖博士决定倾巢出动。

　　表面相安无事的联盟，即将迎来一次大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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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在写期末论文，所以更新有点晚。
哎，最近的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透明似乎也没有说话的立场。
但我相信即使被扼住咽喉，创作者的笔也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