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31、Chapter 31

　　江淮远，X-19首富家中独子，军队大统领，是个跺一跺脚整个X-19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出门居然不带钱。
　　小女孩瞬间懵了，她眨了眨眼，然后求助地看向霍连。
　　霍连当然更是个穷光蛋，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江大统领在X-19本地向来刷脸消费，根本没有带钱的习惯，他于心不忍，随便指了个最近的大商场，说：“你去找他们经理，就说……江淮远让买下来这束花，先寄存在他们那里。”
　　小女孩满满的不信任：“我昨天才去过那里 ，保安把我赶出来了。”
　　江淮远：“没事，你报我的名字。”
　　小女孩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听话地走了。

　　江淮远直起腰，走向霍连：“你搞什么名堂？”
　　“给你个体验民间疾苦的机会，”霍连等他走到面前，才说，“就这么被你错过了。”
　　江淮远目送小女孩离开：“她的衣服是前两年流行的款式，过时不久，价格刚降下来，而且洗的很干净……应该是平民阶级，家庭成员关系融洽，生活不富裕，但也绝对算不上贫困，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补贴家用……她出来卖花，是因为快过年了？她想要改善一下生活质量，或者送家人礼物……”
　　言外之意：这算不上民间“疾苦”。

　　“江大统领，我开个玩笑，你倒一本正经地推理上了，”霍连有些无奈，“你这人怎么天天都这么正经？”
　　江淮远没说话。
　　他在这一点上，几乎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很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指出来。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有距离感……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这个星球。”
　　距离感……
　　联盟上将难得用了严肃的语气，江淮远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与他的语气相互矛盾，江淮远一时摸不清他的真实态度。

　　但是说起来距离感，霍连不更是反面典型吗？
　　从虫洞中奇迹生还，机甲坠毁在桑纳，而后星际海盗陆续登场，X-19本地的内鬼浮出水面……各方势力鱼龙混杂，目的各有千秋，却始终都集中在“联盟”与“X-19”这两个中心上——前者被他远远甩在了虫洞后面，后者则在他的脚下。
　　换而言之，一是过去，一是现在。
　　但是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尽管他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他始终以旁观者的视角参与其中，没有什么能把他拉下神坛。
　　江淮远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霍连接着说：“你明明已经为这个星球尽心尽力了，也有足够保护它的实力，为什么像陈宇那样的底层民众，宁愿相信海盗？虫洞形成之前，X-19是海盗的必争之地，他们未必不熟悉这里。”
　　江淮远：“可我出身X-19最有威望的家族，从来没有深入基层的机会，又是从联盟军校毕业……所以他们认为，我可能忽视底层阶级的利益。”
　　“没错，往往是上层阶级想要统一或者改革，底层觉得他们是吃饱了没事干，有那个钱还不如发给老百姓。”霍连说，“统一之前还好说，你做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但现在既然你们政府大包大揽，他们有了归属感，一定会提出利益诉求……这个诉求，以你们目前的能力，还达不到。”

　　他们路过那家大商场门前，方才卖花的小女孩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们过来，小女孩向前两步，将手里仅剩的一只白郁金香塞给霍连，匆匆说了句“谢谢大哥哥”，害羞地跑开了。
　　霍连失笑：“向往美好生活是人的天性，但资源就那么多，分配不均，就容易造成阶级失衡，引发矛盾……如果让一个没下过地的世家大少爷担任分配者，难免偏向上层阶级，或者思虑不周，提供的与他们想要的不对口……”
　　他随手将白郁金香递给江淮远：“这个命题，人类上下几千年从来都没有真正解决过，当然也不能奢望你能解决，不用想那么多。”

　　那支郁金香明显是刚摘下来的，上面还有傍晚的露水，在余晖中折射出小小的一道彩虹。
　　霍连：“拿着吧，本来就是卖了你的人情。”
　　江淮远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对方太过坦坦荡荡，相比之下，倒显得他那些心思小家子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花茎，不敢太用力。
　　尽管他心里早已欢呼雀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来看看。

　　霍连的注意力早就从那只郁金香上面移开了，他举目望着天边渐渐变浅的晚霞，突然问：“你们有反导系统吗？”
　　反导系统一直是江淮远心里一块大石头，提起来就心塞：“没有，我提过几次，易峥说军费支出太高，政府支撑不了，坚决不同意。”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霍连说：“放弃吧，构建一个反导系统，你们经济至少赤字三年，劳民伤财，而且很可能永远也用不上。”
　　江淮远闷声说：“要是真用得上，那才坏事了。”
　　“你要他们用至少三年的贫困生活，去买一份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保险，本身就有违人性。”霍连叹了口气，“你没错，他们也没错，但放在一起，就是无法调和的矛盾，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是联盟打你们，会直接动用星际导弹，当年X-18被它炸成了虫洞，现在你们也毫无抵抗之力——反导系统装不装，就没有必要了。”

　　炸毁星球本来是个非常反人类的话题，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今天早上吃荷包蛋”一样随意。江淮远做不到这么高等级的处变不惊，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导弹来袭的场景，应该是霞光满天，温度急剧升高，警报声不绝于耳，所有人和物都变成了曝光过度的剪影……
　　然后便是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江淮远突然想：“当年X-18大概就这样吧。”
　　不过X-18经历过一场大屠杀，本来就没多少人，因此，随着星球一起遇难的也不会太多……这算得上幸运吗？
　　江淮远强行收拢思绪，问：“那海盗呢？”

　　“海盗以G型机甲为主，机动性强，续航能力差，决定了他们只能搞搞游击。只要你们在X-19外面截住他们，正面战场不输，他们没办法大举入侵，只能小队偷袭劫掠，成不了大气候，用反导系统对付他们，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
　　江淮远点点头。
　　霍连：“据我所知，血燕和机械之心有仇，当初机械之心被迫分裂，一是被霍朝打散了，二是血燕充当搅屎棍，拦住了他们的退路。你们和血燕交战是早晚的事，打不过的话可以去找斯杰·路德，他一定乐意帮忙……那还是打不过。”
　　江淮远：“……”
　　霍连：“联盟可以。”

　　“我原来的计划是整合域外海盗，时机成熟了就杀回联盟，联盟近几年将星寥落，官僚主义越来越严重，如果域外海盗团结一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霍连淡淡地说，“反过来想，用联盟牵制海盗，一样可行。”
　　江淮远问：“以你对联盟的了解，构建虫洞通道需要几年？”
　　“三到五年，或者更快。”
　　江淮远皱了皱眉：“时间来不及。”
　　血燕已经有了跃迁技术，随时可能兵临城下，等到联盟辛辛苦苦穿越虫洞过来，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霍连却笑了起来：“我没说联盟对付的是血燕。”

　　“域外自古就是海盗的天下，血燕从X-18撤到域外，本来侵占了原住民的地盘，血燕的首领雷龙为人刚愎自用，四处树敌，”霍连眯起眼，“现在血燕掌握了跃迁技术，派虎鲨带领小股兵力试探X-19，如果其他海盗知道了，会不会眼红？等到海盗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联盟再光荣登场，最后却是貌不惊人的X-19压轴，不是很惊喜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淮远感慨道。
　　“不对，”霍连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联盟是黄雀，X-19——或者说我们，是鹰。”

　　霍连提到X-19时要么直接叫名字，要么就是“你们X-19”，永远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与漠不关心，直到这一刻，他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江淮远被“我们”戳了一下，突然生出了想要握住那只手的冲动。
　　但那份不合时宜的冲动转瞬就被他自己摁了下去，没有表露出来一分一毫，最后化成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艰涩地从他嘴里溢了出来：“……多谢。”
　　连带着更坚定了“霍连才是海盗的集大成者”的想法。

　　江淮远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个血燕在沦落到星际海盗以前，家里是开动物园的吗？”
　　霍连顿时无言以对。
　　“不是，”片刻后霍连摇了摇头，否认了，“雷龙这种想象出来的生物，动物园里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