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30、Chapter 30

　　夕阳西下。
　　傍晚时分往往是一座城市最有生气的时候，姚城也是如此。远处商业区的霓虹灯掐着时间亮了起来，照着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里面的精英们还没有下班，而楼下各种交通工具已经堵成了一条长龙；高楼之上，错综的立交桥在空中蔓延开来，护栏闪着金属的光泽，吸收着来自人造太阳的最后几分热量。

　　“姚城是X-19政治中心，也是地球先民来到这个星球的第一站，不管掌控这里的是谁，没人敢在这个地方造次。”江淮远轻轻地说，“它在我们本地人的心里……总归是不一样的。”
　　霍连点了点头。

　　姚城市中心地皮一平方米最低五万星河币，为了省钱，军事基地选址离市中心比较远，在地图上看几乎紧挨着护城河。但也正是这种不太繁华也不太落后的地方，才能折射出一座城市的众生百态。
　　夜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张了，食物的香气依附着灯光一起弥漫出来，为入冬的姚城添了些暖意。三三两两的人组成小团体，慢悠悠地沿着护城河散步，当然也有暴走团，一群人浩浩荡荡，好像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种地方永远都是变化最小的，古今一脉相承。昔日先人们将地球的科技带到了外星，也带来了文化与传统。科技发展再日新月异，也难以改变他们的口味。
　　满满的全是人气。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不以统领的身份。”霍连突然问。
　　江淮远想了想，说：“没有。”
　　“那多可惜，”霍连笑道，“你不能只待在高塔上运筹帷幄，也应该多下下地的。”
　　江淮远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霍连又接着说：“这就是人间烟火啊。”

　　他那一句倒更像感慨，江淮远转过头看着他，脱口而出：“听起来……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是啊，我活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联盟军委，基本没离开过。”霍连说，“我那是看的紧，没办法，你呢？”
　　江淮远：“忙。”
　　霍连垂下眼笑了笑，又不说话了。

　　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好像给了江淮远勇气，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问道：“你一开始不是不想我陪着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霍连摊了摊手：“喏。”
　　江淮远：“……什么意思？”
　　霍连理直气壮：“我没钱啊，但是你肯定有。”
　　江淮远：“……”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走在一起很容易冷场，江淮远不想浪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自动承担起了寻找话题的任务：“其实我们现在军队里，大多都是陈敬那种情况，要么就像格瑞丝那样□□出身，对于这个星球，尤其是底层，他们远远比我熟悉。”
　　“所以有人不服你这个统领？”
　　“一直都有，”江淮远勉强笑了一下，“但我没想到，有些人宁愿选择海盗，也不肯……”
　　“小年轻不经事，”霍连瞥了他一眼，“你别被他们绕进去。”
　　江淮远心想：“年轻？你不也才二十五么。”
　　他嘴上却说：“绕进去？”
　　“如果他们早出生二十多年，见过星际海盗猖狂的样子，而不是在你们X-19小打小闹，就不会这么说了。”霍连悠悠地叹了口气，“海盗臭名昭著并不是空穴来风，永远也不要高估他们的同理心，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毕竟他们……可是连屠杀整个星球都干得出来。”

　　江淮远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他不动声色道：“屠杀？有先例吗？”
　　霍连毫不避讳：“有的，X-18。”
　　和易峥的说法对上了——看来那话痨说的是真的。
　　江淮远走过一个卖炸串的小摊，宽大的风衣夹杂了一股烟火味，他暗自想着回去一定要换件衣服，面上状似无意地问：“我记得……霍朝好像也是X-18的人吧？”
　　霍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江淮远心跳忽的漏了一拍，紧接着又不打招呼擅自加了速。
　　他避开霍连的目光，有些仓促地开口：“我……”
　　说了一个字又停下了。
　　该说什么？说“我对你可能有一点点非分之想”吗？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身份，那还不如不说。

　　好在霍连早就收回了目光，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军校里有个很有名的历史教授，叫孙兴茂，是霍朝的铁杆粉丝，经常举办关于霍超的主题讲座，你没去听过吗？”
　　经常翘课打架的江淮远：“……还真没有。”
　　“……”霍连斟酌了一会儿，说，“江大统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学霸。”
　　江淮远：“说学霸其实也不错，我主要是偏科。”
　　“精神力80以上，足够你完虐那些不学无术的少爷了。”霍连摆摆手，拒绝了一个热情的出租车司机，“霍朝的父母一直都留在X-18，被血燕当成了泄愤对象，杀了，尸体至今也没有找到。联盟几个创始人都出身法兰星，非富即贵，霍朝一个贫民能被他们如此看重……或许这就是代价。”

　　江淮远仔细揣摩他的神色，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好像霍朝于他，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
　　就连说到霍朝父母的死亡，易峥尚且会唏嘘感慨一番，他却依然维持着淡淡的语气，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愤怒、同情、厌恶、不甘……都未曾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是根本不在意，还是在意太久了，已经接近麻木？
　　江淮远的声音融在姚城的傍晚里，罕见地温润了起来：“那他弟弟呢？”
　　“弟弟？”霍连猝然转向他，“你知道他有个弟弟？”
　　江淮远当然不能出卖杜衡，就把锅都甩给易峥：“易峥说的，他跟孙兴茂关系很好。”
　　“……他知道的倒挺多。”霍连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很快就被他掩盖了过去，“霍朝弟弟叫霍骁，早早地就失踪了，联盟找不到他，可能早就死了吧。”

　　江淮远这回终于确定了：霍骁肯定没死，那么他加入机械之心，看来也是真的了。
　　所以这个X-18出身、霍朝上将的亲弟弟霍骁，到底在联盟统一的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神秘的方舟计划背后，又是否有他的影子？
　　江淮远想问，但刚才霍连已经表现出了不满，他怕再问下去可能引起对方的抵触，那一句“我听说霍骁在机械之心”在舌尖转了一圈，被他自己不甘地咽了下去。
　　个人终端便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江淮远以为是易峥之前话没说完，趁现在找他补充，出于某种隐秘的情绪他不想让霍连听到，于是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霍连只当他有要事，没等他，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通讯接通，对面的人开口说话，江淮远才意识到是李域那个活宝。
　　李域不知道在哪儿，背景音非常嘈杂，江淮远一时间没听清他的声音，李域又特别兴奋地重复了一遍：“统领，你给德尔安排住处没有？”
　　江淮远简直莫名其妙：“一个基地还不够他住？”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域说，“就是吧……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让他住我家？”
　　江淮远更加莫名其妙了：“你们难不成……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去去去，谁跟他是兄弟！”李域有些急了，大声喊道，“他也是彼得兔的铁杆粉丝！我家里有最新一季的彼得兔，邀请他一起去看！”

　　这回江淮远终于听懂了：“有陪你追剧的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X-19有一部大火的动漫，主人公是一只热爱放飞自我的兔子……好像就是李域睡衣上那一只。
　　不过德尔不是海盗吗？居然也看这个？
　　坑货配活宝，这组合可以。
　　“你们两个随意，保证随叫随到就行。”江淮远一句话打发了李域，关闭了终端。霍连离他不远，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对方，正想迈开步子，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逆着落日的余晖，他看到霍连弯下腰，低头对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说了什么。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八九岁，扎着可爱的羊角辫，手里面握着一大束白色郁金香。
　　霍连笑着指了指他的方向，小女孩跟着望过来，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冲他举起来那束盛开的白郁金香，郁金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占据了江淮远整个视野。
　　小女孩脆生生地问：“大哥哥，买花吗？”
　　……搞什么？
　　江淮远疑惑地看向霍连，后者冲他点了点头。江淮远于是也学着霍连的动作，慢慢弯下腰：“这花怎么卖？”
　　“刚才那个大哥哥想买，但是他没带钱，”小女孩仰起头，“他让我把这一束花都给你，说你付钱。”
　　白郁金香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情。
　　霍连大概不知道。
　　江淮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
　　“……可是我身上一般都不带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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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统领表示我向来刷脸消费，钱这种庸俗的事物，带它干什么
明天请假一天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