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26、Chapter 26

　　陈敬的长相并不出色，天生缺少棱角，毫无攻击性，属于扔到人海中就找不着的那种。他敬了个军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淮远就示意他看向审讯室。
　　陈敬一愣，然后认出了那个人：“陈宇？”
　　江淮远淡淡地说：“解释一下？”

　　“这……究竟怎么回事？统领，陈宇他干了什么？犯法了吗？”
　　江淮远一哂，刚想讽刺几句，就听见陈敬接着说：“是不是……和血燕有关？”
　　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冷不热的开口：“怎么个有关法？”
　　“我这个弟弟吧……”陈敬迟疑了一下，说，“统领，我们爸妈死的早，他到现在的地步，都是我管教不力，您能不能……”

　　江淮远冷哼了一声。
　　“这算什么？”他想，“要挟我？不放过陈宇就不说？”
　　“非法监视、杀人未遂，发现后拒不配合抓捕，险些酿成交通事故，更何况他还涉嫌投敌，泄露军事机密……”江淮远说，“真劳您管教费心了。”
　　陈敬沉默了。
　　江淮远也不说话了，他依旧不肯坐下来，双手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他的想法。
　　审讯室安装的单向透明玻璃，外面自然要留出一大片供人观察的地方。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当然这只是对陈敬而言，江淮远还戴着耳扣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敬声音低沉地问：“统领，其实你怀疑我吧？”
　　江淮远：“你说说看。”
　　“一周前桑纳基地爆炸，一定是有人算好了时间提前布下的局，现在军队里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内鬼是谁……”陈敬缓缓低下头，右手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统领你调查到了哪一步，我们私底下都在猜测，内鬼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接触过基地设计图，并且来过这里……我和那个设计师私交不错，经常有来往，建造基地的时候，我也恰好在场……这么算起来，好像我就是内鬼无疑了。”

　　江淮远没有否认：“对。”
　　“可是统领，”陈敬抬起头，“我要真是内鬼，明明猜到了你会怀疑我，我为什么还不跑？留在这等着你找到证据吗？”
　　江淮远：“谁知道呢？”
　　地球时代便有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内鬼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借此消除自己的嫌疑？

　　“……我懂了，”陈敬叹了口气，“我没法跟你解释。”
　　他这话让江淮远一愣——霍连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江淮远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仅仅因为陈宇和血燕有联系，就认定陈敬也脱不了干系，是不是太武断了？要是他真的不知情呢？要是真的只是巧合呢？
　　当初霍连一句话牵扯到了那么多，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那么现在，会不会背后也有他不了解的地方？
　　他本就出身世家，没接触过本地的民间疾苦，后来从联盟军校回来，一直都说一不二，高高在上，就连统一X-19都没遇到什么阻碍——这样的他，是不是与X-19这个千疮百孔的星球，有些格格不入？

　　他放轻了声音：“陈宇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陈宇……哎，我不知道怎么说他，”陈敬察觉到了他态度的放缓，“他小时候天天崇拜动画里的大英雄，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可小孩子懂什么呀……一次莫名其妙的军阀混战把我家房子炸了，当时我带着他出来玩，恰好躲过一劫，爸妈都……”
　　他苦笑：“打仗的军阀被后来的海盗打退了，那之后他就开始疯狂崇拜海盗，我纠正不过来……我想着随他去吧，反正小孩子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但是我错了。”

　　“我需要养活我们两个，就投奔了一个本地规模还可以的□□，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不常回家，结果那小子居然偷偷联系上了血燕……当然他不懂机甲，血燕不会要他 ，但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从此以后加入血燕就成了他最大的愿望，为了这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之后血燕突然退走域外，我这个时候已经参军，回家次数更少了，也管不了他，我想着血燕已经走了，他再怎么三观不正也只能乖乖的呆在X-19 ……”
　　他抹了把脸，说不下去了。

　　江淮远替他开了口：“但你没想到，血燕会去而复返——准确来说，是有了跃迁技术，打算回来，提前联系了他。”
　　江淮远转向审讯室里还在做着血燕统一大梦的陈宇，说：“他之前是血燕提前埋下的棋子，到了现在，只能是弃子了。”
　　陈敬低声问：“那么统领，你打算怎么办？”

　　江淮远没回答。他与审讯室隔着一扇单向透明玻璃，突然按住耳扣：“去告诉他，血燕已经把他放弃了，问他愿不愿意将功补过。”
　　耳扣另一边的审讯员正愁无计可施，一听江淮远指明了方向，立马照做。
　　陈敬先是没抱希望，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了江淮远的意思，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江淮远看向他：“你的问题还没完呢——桑纳基地建成的两天前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施工现场？”

　　.

　　“血燕已经放弃你了，你还为他们卖命，不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吗？”
　　这段话对陈宇而言无异于宣布死刑，他双手猛地一颤，继而咬紧牙关，还是一声不吭。
　　“他们正视过你吗？你向他们提出过多少次申请？被拒绝了多少次？别傻了——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傻乎乎的棋子!”
　　陈宇：“……”
　　“血燕是臭名昭著的海盗，放到哪里都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你呢？还自己仿了个拙劣的文身，就那么想和海盗为伍？我看你连海盗也不如!”
　　“你疯狂的追逐血燕，周围人赞同过你吗？你哥劝过你多少次？就不能……”
　　陈宇嘴唇动了动，突然说了：“我哥……我拖累他了吧？”

　　他一直不说话，审讯员差点以为他是哑巴，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宇明显折腾了好几天，眼眶都微微发红，他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我是不是拖累我哥了？”
　　审讯员一拍桌子：“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从小就是这样，”陈宇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哥从来都是大家称赞的五好青年，我从来都是没事就知道闯祸、还要我哥收拾烂摊子的祸害，除了我哥，没人待见我。”
　　审讯员：“这回你哥也保不了你！”
　　“没事，我不需要他保，”陈宇摸摸鼻子，他这会儿说了话，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似的，一举一动都颇有小混混风范，“别人都说他人好，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他做得到，只要别人开口，他都肯定会帮忙……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所有事情都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可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审讯室外面，江淮远对陈敬的怀疑已经减少了几分——毕竟陈敬的风评真的非常好，连格瑞丝那女流氓都帮他说话。
　　“名单上还有两个人，也许我应该多关注关注他们，”江淮远心想，“克拉夫，还有……”
　　这时候易峥探头进来：“姓江的，有个叫埃蒙特的人找你。”
　　江淮远眼神一凝——就是他。

　　埃蒙特是个活泼阳光的金发青年，笑起来自带牙膏广告效果。他略带调皮地敬了个礼，手还没放下来就急切地问：“统领，我听说陈宇被抓了，我和他关系一直不错，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见江淮远没有反应，他连忙补充道：“说不定我能让他开口呢？”

　　霍连早早把终端上的小游戏通关了，他找不到别的事情去做，于是决定纡尊降贵过来旁听，刚进来就听到了埃蒙特这话。
　　他抬起眼，正好对上江淮远的目光。
　　江淮远想：“霍连在这，易峥的机甲就停在外面，这个距离足够远程操控……就算内鬼真的是埃蒙特，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他点了点头。

　　“你们想要正规军队领导，但它发展太慢了，在血燕面前就是个渣，倒不如直接把X-19交给血燕，能迅速壮大X-19的实力，还能避免后来血燕打过来的伤亡……我哥错了，你们都错了。”陈宇说，“所以你懂吗？为了减少更多的伤亡，你们统领必须死。”
　　审讯员刚好是江大统领的脑残粉，听不得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大怒：“你……”
　　“我？你以为我算什么？要我看你们才是跳梁小丑。终有一日，血燕必将翱翔在……”

　　埃蒙特在此时推门而入。
　　进门的那一瞬间，他毫无征兆地转向江淮远，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好巧不巧江淮远背对着他，没看见。
　　但其他人都看见了。

　　霍连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陈敬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统——”
　　下一刻，以埃蒙特为中心，爆发出了剧烈的火光！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