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年代工厂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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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气渐渐凉快了，再过一个月，上班时间就要改成八点，下班时间也变成五点了。
上边的新政策下来了，今年要对这些国企招正式员工做个小的试点改革，领导不能一锤定音了。所有临时工都会参加厂里组织的三个月培训，有专人来给大家讲课，学专业知识，最后进行考试评定，分数高的才能转正。
好几十个临时工一下子哗然，有人兴奋，有人担忧，有人无所谓。
楚淼试探丁煜的反应：“咋办啊？又要考试，头都疼死了！丁煜，你不急？”
上学那会儿，丁煜的成绩和原主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没道理听说要考试，还这么镇定。
丁煜看起来还真不担心，他故作神秘的笑笑：“急有啥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着，伸出猴子一样瘦长的手臂，在楚淼背后拍两下，“张华，我跟你打赌，该是谁的名额，肯定还是谁的名额。”
楚淼不说话，目送他吊儿郎当的身影离开。看来丁煜还不知道，何建国根本也没打算听王萍的。
隔壁车间的一个临时工来戳楚淼，贼兮兮问：“张华，你知道这回题谁出不？”
楚淼：“不知道。”
那人狐疑的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楚淼茫然望着他。
他凑近道：“听说就是你们那个主任，何扬啊！”
楚淼皱眉：“不会吧？岗位和单位这么多，怎么会让他出？”何扬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车间主任，工厂里大大小小的车间和办公室几十个，岗位还都不一样，哪会让他出？
那人一脸“骗你是狗”的表情，又靠近点，压低声音道：“你傻啊！我说的就是咱们这种岗位，跟发电打交道的岗位！你们何主任不就是学电气工程的嘛！”
“你们两个干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很有气势。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何扬提着小本子，笔直的站在后面，冷冷盯着他们，好看的薄唇微抿，金丝眼镜的镜片闪过锐利的光芒。
“上班时间，不在岗位上看着，在这里闲聊，不像话！”何扬大步走过来，严肃的展开批评教育。
那人赶紧点头哈腰的认错：“是是是，何主任说得对，我马上就回去。”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楚淼莫名其妙，他刚从洗手间出来，走在回车间的路上，没多远就快到了，俩人走得也不慢，居然也挨批。
何扬刚才远远看见这小白脸跟别人贴在一起咬耳朵，顿时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快爆炸的火药桶，这会儿再被这么莫名其妙盯着，越发气不打一出来。
他伸手推推眼镜，绷着脸道：“还不赶紧回去？”说完，自己先快步往回走。
楚淼想起刚才那人的话，跟上去问：“哥，听说这回我这岗位，你负责出题？”
何扬偏头，透过镜片打量他：“你咋知道？”
楚淼很诚实，道：“刚才那人跟我说的。”
何扬皱眉：“你俩刚才鬼鬼祟祟的，就说这事儿呢？”
楚淼点头：“对啊。”
何扬像炸毛了似的：“有这闲工夫到处打听这事儿，不如回家好好看看书，到时候听课别像听天书一样！”末了，还加了一句，“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区别对待。”
楚淼：“……”又不是我要打听的。而且，你那题肯定也难不倒我。
他回味着何扬最后一句话，突然转过头，紧紧凝视：“就算是我？哥，我们关系很好吗？”
何扬脸突然红了，看起来很像恼羞成怒，闪着光的镜片也遮不住他眼中的懊恼。
“就你这榆木脑袋，谁跟你关系好？少自作多情！”
楚淼：“……”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任务二的进程而已。
“你还亲了我呢。”他轻飘飘的说出让人抓狂的话。
何扬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赶紧伸手捂住小白脸的嘴，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把人扯进厂房背后的阴暗处，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种话不能乱说！”
楚淼也有点生气，嘴角微微垂下一个细小的弧度，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我没胡说，还是你主动亲我的。”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
何扬仿佛被人戳了心窝，眼里闪过痛苦和挣扎的神色，突然萎靡。
他低着头沉声道：“张华，对不起，哥……那是一时糊涂，魔怔了……”
他最近都很痛苦，时时刻刻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为什么面对形形色色的女孩都没反应，偏偏对个愣头愣脑的男的，念念不忘？
他烦躁的把自己梳得整齐服帖的头发摸乱，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只是始终不敢看楚淼：“我也不知怎么的……我，我可能病了，得了精神病……张华，真的很对不起。”
何扬最后那句话说的特别诚恳。
楚淼突然心软了。
是啊，这是90年代，风气还很保守，这个小城市也挺蔽塞，即使何扬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知识分子，也免不了觉得恐惧不安。
不能逼得太急，要给他慢慢接受的时间。
楚淼伸手把何扬脑袋上的头发理顺：“哥，这不是病。”
何扬愣住，将信将疑的抬头：“你……不觉得我很恶心？”
楚淼开始微笑，白白的脸变得温柔可爱：“不觉得，我很喜欢。”
他说完就走了，留何扬一个人，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三个月的培训课程已经出来了，过了国庆假期，就会正式开始。
楚淼这些电气工人，每周一三五每天晚上六点以后，都要到厂门口那个幼儿园楼上的一排教室里去上课。
临时工们都带上笔和本子，在布告栏前抄课程安排。
楚淼从上到下扫一眼，主讲人竟然是何扬，四十多节课里，有三十多节都是他来讲。
楚淼一边抄一边皱眉，何扬又开始躲着他了，最近几乎都是远远的一看见他，就冷着脸掉头离开了。
他也试过晚上蹲在楼道里，等着何扬出门洗澡的时候，跟他一起。
但何扬洗澡的时间开始变幻莫测。
前一天晚上还是刚下班就去了，第二天楚淼蹲守的时候，他却直到九点半快关门时才去。
到第三天，楚淼晚了一点再下楼，却见何扬已经洗好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当着自己的面关上门。
楚淼觉得很奇怪，这家伙好像在生什么闷气？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哟呵，你这字写得不错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
楚淼“啪”的一下合上本子，回头就看到吊儿郎当的丁煜：“练的。”
这是真话，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练字，硬笔软笔都练过，写了一手好字，和原主那个鬼画符的字相比，当然是天差地别。
丁煜满脸诧异：“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这觉悟了？”
楚淼道：“要考试啊，字写好了，卷面好看。”
丁煜嗤笑一声：“你还真把这考试当回事儿啊？就算考试，那也是把答案写对比较重要。”
楚淼看着他，没说话。
何扬从人群边经过，脚步微微一顿，双手攥拳，又默默离开。
……
“哥，这是什么？”楚淼捧着两本书等在楼梯口，一见何扬端着洗澡盆出门，赶紧上去挡住他的路，扬起手里的书。
何扬扭开头，皱眉道：“我怎么知道？这不就是两本书吗。”
楚淼忍不住掀起嘴角：“对啊，我是问，哥你为什么要送我书？”
今天下午他回车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柜子里多了这两本书，《工厂常用电气设备手册》和《电气工程概论》，都算是电气工程专业的基础教材，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何扬给的。
何扬烦躁的挠头，眼神到处瞟，就是不肯跟这小白脸对视：“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笨，要笨鸟先飞啊！”
对着这个二十大几，工作好几年的大龄青年，楚淼心里居然有点甜蜜青涩的感觉。
其实他大学学的也是电气自动化，基础知识对他来说根本不难，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是初高中的知识。但他还是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用力点头：“原来哥你是担心我没法通过考试啊！”
何扬突然改了脸色，左右看看，见没人，便放下手中的洗澡盆，双手扶上小白脸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张华，这一次转正考试，我不知道别人那边是怎样的，但是既然发电工程归我管，我肯定会非常公正。”
楚淼望着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何扬又道：“我给你这两本书，是我后面讲课的教材，趁开课还有几天，你先开始自学，有问题随时来问我，我一定会帮你。但别的……”
他别开脸，因为没戴眼镜，深邃的眼睛里异常清晰的浮现出一层难堪和挣扎，一副就要豁出去的模样，“千万不要为了转正，牺牲作为男人的尊严……”
说完竟然落荒而逃。
这话无比含蓄，楚淼起先还不懂他什么意思。
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何扬以为自己为了能通过考试顺利转正，准备牺牲自己的菊花，□□他？
楚淼无语问苍天，只好猛翻白眼。
这人，也太会脑补了吧！
作者有话说第8章 90年代工厂二三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