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五岁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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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明日您言行举止定要愈发谨慎，不能出一丁点儿的错。老太太啊心情不好，您可千万不能让荣府那些人寻了错处出来。”许嬷嬷蹲在贾惜春身边，边帮人脱衣服，边小心翼翼凑在人耳畔道，同时眼睛飞快扫了眼空荡荡的外间，眼底带着愤慨之色。这才不过半日呢，原本荣府派过来的两小丫头心就飞了，连晚间伺候都借着肚子疼闹不干了。
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许嬷嬷继续低声说着：“请请安的时候要小心哄老太太开心，也不要跟宝二爷闹。”
被唤做四姑娘的惜春面无表情开口：“我知道，三姐姐已经跟我说过了，大哥欺负老爷。不孝忤逆也。”
“四姑娘知晓便好。这珍大爷啊也不知怎么回事，着魔了似的。”许嬷嬷说起来面色带着些愠怒。今日莫名其妙的，珍大爷拿着鸡毛当令箭，好不威风的行驶族长的权利，要替贾赦主持公道，让他住回荣禧堂，还罚跪祠堂等等，浑然不管他的嫡亲妹子在荣府如何生活。
“哦，着魔。”惜春紧绷着小脸，眸光若有若无朝东边看了一眼。她传说中的哥哥着魔了，那么是不是会她找传说中的道长爹来驱魔，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见他们一面了？若是像老爷一样是凶神恶煞拷问宝二哥功课怎么办？她功课尚可，应该不怕。
想想，还有些紧张。
见状，许嬷嬷只觉心钝痛如刀割。她伺候的姐儿本该是宁国府的大小姐，可是她亲爹贾敬修道出家，不理俗物；亲娘贾宋氏亡故；亲哥哥贾珍，现如今的贾氏族长，宁国府袭爵人，是京城出了名的不着调；贾珍的继室尤氏又是小门小户出身。以至于姐儿好好的贾家嫡支嫡脉的大小姐，却活得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孤女。莫说些饮食起居，便是这排序竟也顺了荣府。这对他们姑娘的出生来说，便是天大的委屈。
至于为何会进荣府教养，那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宁府与荣府的老太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一同追随本朝太、祖爷打江山，最后得封国公。现如今，宁府传到了四代贾珍手中，而荣府传到第三代贾赦手中。不光辈分问题，贾赦的母亲贾史氏还拥有国公诰命。故而，从理论上来说，她能够提出抚养惜春，说起来还是惜春的福分。毕竟“丧妇长女不娶”、而且宁府的名声在贾珍手里着实不好听。
可偏偏贾史氏还是出了名的偏心眼。她偏袒自己的次子贾政，独宠贾政的次子贾宝玉，一个生而带玉的哥儿。有如此宝玉在前，他们姐儿不过是人家哥儿闲来无趣，逗弄解闷用的。若是给口吃食便是教养，便是宁府也少不了姐儿的吃穿用度。
而且现如今……
许嬷嬷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也不知晓这神仙打架，会不会殃及池鱼，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这姐儿又该怎么办？
“嬷嬷，”贾惜春看着眼圈微微泛红的许嬷嬷，偷偷擦了擦先前她胡思乱想导致手心冒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开口道了一句：“安心。世上本无事，庸人之扰之。”
“恩，”许嬷嬷闻言敛了敛心神，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他们姑娘性子有些孤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神神叨叨。
“老奴多言了，四姑娘，您休息吧。”
“恩。”贾惜春应了一声，如同往常一般，缓缓张开手，让人伺候着洗漱。待躺进被窝的那一瞬间，贾惜春眸光幽幽朝东边又转了转。
她的家在荣府的东边，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除了偶尔游园的时候回过，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回去过。
她比黛玉姐姐还不如。黛玉姐姐起码偶尔还能提一提爹，可她爹与她莫说相处，便是见也没见过。
不过，她爹应该挺老的，七老八十了吧。因为这能够算得出来，她有个大侄子贾蓉，今年都二十了，她还有个哥哥叫贾珍，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今年三十好几了，而她今年才五岁。
不过，她爹是道士，应该飞升成仙，永葆青春，就像戏文里的仙人一样，不丑。
她也想当神仙，当神仙好，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想。
默念着神仙，惜春渐渐进入梦乡。面容倒不像先前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带着一份柔和，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像是做了好梦。
就在贾惜春进入梦乡之际，众人正因为她的抚养权而展开一场单方面的争夺战。
贾家宗祠内，贾珍一脚踹贾政身上，眸光冷冷，“赦叔，还烦请你把惜春给我送回来，连带昔年拿走的嫁妆。我每年送的费用便罢了，我娘的嫁妆可有单子的，一分不能少，凑不齐，那么干脆点，贾政的官也别当了。”
说到最后，贾珍光棍无比道：“反正我不混官场，我的名声再烂，也没什么好烂了的。”
贾政险些一头栽倒，好不容易双手撑地稳住了身形，却也面红脖子粗，胸膛一起一伏，愤愤瞪着贾珍。这贾珍自打秦可卿死后就疯疯癫癫的，现在连遮羞布都不要了！这恶心下贱的够东西，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以为自己是族长了不起？可偏偏不知为何，这贾珍似乎力气大了许多？
一听得贾珍如此咄咄逼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话语，原本装昏的贾母缓缓动了动眼皮，似乎从晕厥之中苏醒过来一般，抬眸逡巡了一圈屋内场景，而后转眸定定的看向贾珍，透着股狠厉，一开口却似带着份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着：“你这不知羞耻，油盐不进的，亏我还替你遮羞一分，现想来倒是我白费苦心了。”
贾珍冷笑一声，直接一抬腿又踹在了贾政身上：“不知羞耻，窃居正堂！本族长打你错了不成？还有贾史氏，一个女人，祠堂是你说话的地。本族长本不想家丑外扬，现想来倒是我白费苦心了。”
贾政一口血差点从喉咙里吐出来。
贾史氏：“…………”
在一旁默默围观的贾赦：“…………”
同样围观的贾蓉带着崇拜看向贾珍，恨不得双手鼓掌一下。这贾史氏，荣府的老封君在他们这些贾家人眼里可有威严了。但没想他鬼爹轻轻松松就把人打击的那个无法形容！
哈哈！
他知道这个爹有问题，因为这个鬼爹把他提溜到深山老林聊了大半夜，强行往他脑袋里塞了好多消息，让他知晓这眼下爹的组成—□□是亲爹的，但是三魂六魄却是来自末日大霸主贾邦。
有这么一个秘密在心中藏着，贾蓉对于“贾珍”还是颇为信任的，以致于在他接到任务—照顾好惜春时，胸膛拍得啪啪响，表示自己会圆满完成任务。
带着分难以言说的亢奋，贾蓉垂眸扫了眼他爹扣留下的人质—贾政，情不自禁挺了挺胸。这个会读书的政二叔父，时常摆着长辈的架势教训他，指点他该如何如何。可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边想，贾蓉带着人大步朝荣府而去。也不管夜深，贾蓉清清嗓子，看着许嬷嬷，沉声道：“我奉命迎接姑姑回家。另外许嬷嬷，你记得把我外祖母留给姑姑的嫁妆清点一下。”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完全把许嬷嬷震撼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她觉得自家姐儿呆荣府有些委屈，可宁府的名声着实不太好，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不干净。对于姑娘的未来来说，也不是一个好去处。
许嬷嬷神色有些慌乱，抬眸在贾赦和贾蓉身上打量了来回，小心翼翼开口，提醒着：“大老爷，蓉大爷，这事老太太是否……”
“老太太自当同意了。”贾赦隐忍着火气，冷声：“按着蓉儿说的，还有但凡嫁妆单子有什么不对，到时候问老二家的要。”他敬大嫂子老蚌生珠，就惜春一个女儿，临终前将自己的嫁妆都留给了女儿。这事，贾珍也没争，毕竟这惜春的年龄都那给人做孙女了，且还顾忌在道观的爹，每年往荣府送上各色杂费五千两。
“这……”许嬷嬷着实还有些不敢行动。这贾赦可是大名鼎鼎的混不吝，马棚将军，在荣府地位如何，倒也不去说。还有贾蓉，也不是看着可靠的。她拿捏不准这事到底闹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老太太可靠些。
瞧着许嬷嬷浑身上下就差没写明的抗拒之色，贾蓉面色一冷：“听见赦叔祖父说的了吗？家主都发话了，你还要干什么？”
说完，贾蓉气得直接一扭头进了惜春的厢房。贾宝玉都能进他媳妇的闺房，更别提他了。这姑姑是他亲姑姑，再者才五岁，还没七岁呢。
不过，贾蓉脚步一顿，眸光扫扫屋内只有两尚未留头的小丫鬟，怒气又唰得燃烧了几分。不管他们父子从前怎么混，可钱却从来没短过委屈过小姑姑。但是现在呢？就两七八岁丫鬟，能顶什么事？
靠在床榻，贾蓉看了眼睡得一脸香甜，还带着分微笑的惜春，缓缓深呼吸一口气，动作也放轻柔了些，慢慢弯腰，小心翼翼把人带着锦被一同抱起来。
当感受到怀中的重量，贾蓉不由得心噗通加快了一份，好轻啊！他……他……他还没抱过小孩子。
这姑姑好小啊！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贾蓉扫了眼抬进来的轿子，都没发现自己有些同手同脚，一步步的朝停在外间的轿子挪过去。
这途中，惜春似乎被屋内的动静闹醒了，缓缓睁开了眸子，带着些迷糊，脑袋缓缓转了一圈，下意识的想要寻找许嬷嬷。
“姑姑，别怕，我是蓉儿呀。”贾蓉竭力放柔和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温柔无比。他鬼爹说了，以后小姑姑就是他的责任。他们要互相扶持。毕竟 ，他们三个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最紧密的。诛三族，谁都跑不了。
听着话音，惜春竭力忍住自己半夜惊喜人在半空的惊慌，定定的睁大了眼睛，她见过几回面的大侄子，倒也能够确认出人长什么样。
待确认后，惜春点点头，以做示意。她怕一开口，要哭。毕竟大半夜的惊醒惊见大侄子，很吓人的。
“小姑姑，来，我们回家。”贾蓉看着人乖乖巧巧，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倒有些疼惜起来。想来，这个姑姑比他还可怜呢。他亲爹再不靠谱，好歹还是把他顺利养活了。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回家？”惜春攫取贾蓉话语的重点，愣愣的看着人，又缓缓道了一声：“回家？”
“嗯。”贾蓉笑笑笃定万分：“回家！我爹有出息啦，他以后会好好照顾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把你养成这世上最最……”
想了想自己的能耐，贾蓉瞅瞅惜春，铿锵有力：“恩，最漂亮的小姑姑。”
惜春跟着轻轻嗯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五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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