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此劫》待华颠

89、第 89 章

　　班筠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舒了一口气，“今日总算不用露宿野外了，等下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觉。”
　　车内的简无溘笑了一声，“都说由奢入俭难，你才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怎么就连丝野性也看不到了？”
　　班筠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着，“我呢，既不能拯救苍生，也不能以身证道，倒不如寻一个舒舒服服的法子活着，反正现在打着琢光的旗号，又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我。”
　　简无溘摇了摇头：“那天要是我管不了你了，你当如何？”
　　班筠愣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人。
　　阿拾还有些迷糊，但因为外边的喧闹已经睁开了眼。
　　简无溘正握着她的手，口中漫不经心对前面的小蛇说着，“小心看路。”
　　班筠转回了头，恰好看见前面一个小孩子正站在路中央，慌忙拉了缰绳，然后翻身下车瞧了一眼那孩子。
　　那孩子是个女童，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却不怎么激灵，这会儿差点被马蹄踢中，也依旧不哭不闹，见班筠来看她，还伸出双手要抱一抱。
　　班筠愣在那里，看着女娃肉嘟嘟的手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无奈把人抱了起来，然后看向路旁，喊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也不认真看着？”
　　却没有路人应声，只是指指点点了几句，看看热闹便过去了。
　　班筠顿时觉得有些无奈，看向怀中的孩子，又回头看向简无溘。
　　简无溘掀开帘子，看着抱着孩子的班筠，“想来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便先去一趟衙门，将她送到那里。”
　　班筠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坐上了马车。
　　那孩子咯咯傻笑了两声，从班筠怀里爬出来，又扒开帘子瞧瞧车内的两个人。
　　阿拾晕晕乎乎的，正好撞进那双天真可爱的眼睛中。
　　“孩子？”她看了看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女娃，还有些没回过神。
　　简无溘点了点头，伸手拉住险些摔倒的女娃，“应当是同家人走丢了，先将她送去衙门吧。”
　　阿拾点点头，看着那小孩吧唧一下嘴巴，看着车中小桌上的枣儿糖。
　　她弯了弯嘴角，捏起了一颗糖，往女娃口中送去。
　　简无溘正扶着她，见阿拾要喂她，也伸手揽住小孩的腰身，好叫她站直了去吃东西。
　　班筠回头望了一眼，恰好见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
　　她僵硬地转回了头，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小孩还真是不认生。
　　等到了衙门，说明情况，将孩子放下，三人才准备离开。
　　那女娃站在衙役身旁，眼睛却一直瞧着她们的身影，等到人走远了一些，便突然开始哭闹起来。
　　旁边的衙役吓了一跳，却怎么也哄不好，一旁的人赶紧叫住了简无溘三人的脚步，然后一脸怀疑地说道：“这该不会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养不起了才要丢在这里吧？”
　　班筠眉头紧皱，看着那衙役，问了一句，“我们，很像养不起孩子的样子？”
　　那衙役看看她们的穿着，也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靠谱，可依旧问了一句，“那这孩子怎么见你们走便要哭喊？”
　　阿拾看了一眼那湿漉漉的眼睛，想了想，便蹲下身子，将袖中剩下的一小包枣儿糖掏了出来，放在那肉嘟嘟的小手上，“她大概是舍不得这个。”
　　小孩果然抽了抽鼻子，却是不再哭喊了。
　　阿拾看了一眼小孩，对她笑了一下，便站起了身子，“走吧。”
　　等寻到了客栈，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班筠下车一问，才知道客房已经满了，她有些无奈地叹气道：“要不是耽误了那么一程，也不至于一件客房也剩不下。”
　　简无溘笑笑：“无碍，不行就去下一家看看，或是多拿些银子，找找愿意借住的人家也行。”
　　班筠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却突然看见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上前来，拱手问道：“敢问车主人可是姓简？”
　　简无溘愣了一下，下车还了一礼，问道：“正是。”
　　那中年人面上露出一丝喜意：“我听那衙门中人说恩人是外地来的，定然会来客栈投宿，因此贸然前来，还望恩人不要介意。”
　　简无溘心中明了，应当是那女娃的家人寻来，她初到此地，也只有在衙门处留了姓名。
　　大约是听到了她们的难处，那中年人已经拱手说道：“恩人初到此地，想来无处歇脚，不如先到我府上，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还能备下一桌粗茶淡饭，还望恩人莫要推辞。”
　　简无溘看了一眼阿拾，微微笑了下。
　　这不巧了么。
　　等到了府上，简无溘已经得知这中年人姓单，原是这城内有名的商户人家，后来单老爷考上了进士，府上也添了些书香气，在这城中也算有门有户了。
　　席上单老爷又出言挽留，因此简无溘三人便应承下来，在府中住上两日。
　　不过单老爷安排的住处倒也有趣，来了客人不住别院厢房，倒是同他家今日刚走丢寻回的小小姐住在了一起。
　　“我那小女实在同几位有缘……想来几位也看出来了，我这孩子是个不灵光的，虽然已有五岁，却还未曾学会说话，就连走路也叫人担心的很。可今日见了几位，她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简无溘笑了笑，“单老爷好心收留我等，自不用解释……再说，我看令嫒倒是可爱的很。”
　　单老爷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下人好生照顾，这才回去了。
　　那小女孩坐在阿拾身旁，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阿拾有些作难，只能摇摇头说道：“没有了，一颗也不剩了。”
　　小女孩扁了扁嘴巴，却没有闹，只是睁着大眼睛瞧着院里突然多起来的几人。
　　阿拾想起自己幼时也不能说话，心中难免起了一丝怜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旁孩子的脑袋。
　　那小女孩倒是喜欢她的亲近，拉着她在院子里弯了一会儿。
　　简无溘看着她们玩耍，倒是没有介意，只是看了看院中的摆设，微微笑了一下。
　　班筠顿了一下，看向嘴角带着笑意的简无溘，“这院子，似乎有些讲究？”
　　简无溘点点头，“看来单老爷，是有意为我们安排的住处。”说罢，她已经转身走向屋子：“走吧，进去看看。”
　　阿拾跟着小女孩往院子角落走了走，却突然见她蹲下了身子，
　　她顿了下，也跟蹲了下来。
　　“怎么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伸手扒了扒那草丛。
　　阿拾愣了一下，已经看见那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洞……倒是能容纳一个孩童出入。
　　“你今日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吗？”她问了一句。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她的话，只是继续扒了扒那草，然后对着洞口喵呜了几声。
　　阿拾愣了下……小孩虽然不会说话，声音倒是极响亮的。
　　她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便蹲在那里，看着女孩又喵呜了几声，好一会儿，墙那边终是有了些动静。
　　她顿了一下，看着那洞口探头进来的一只白色的猫。
　　小女孩见猫儿进来了，似是格外欢喜，伸手就要去抱它，那猫儿却愣在了那里，尾巴也不停的扫过一旁的草丛。
　　阿拾喉头微微一哽，然后张口唤了一声：“猫儿？”
　　猫儿金色的瞳仁闪烁了一下，猛地从小女孩怀中跳了出来，一下子跃到了阿拾的身上。
　　阿拾慌忙用手去抱她，然后看着怀里的白猫，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真的是你。”
　　旁边的小女孩见自己喜欢的小姐姐和喜欢的猫咪抱在一起，全然忘记了自己存在，猛地哭喊出来。
　　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简无溘，忙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便看见抱着一只白猫的阿拾。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猫儿？”
　　白猫莫名竖起了汗毛，纵身从阿拾怀里跳了下来，然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简先生，好久不见。”
　　一旁的小孩见没人理自己，哭得更大声了，猫儿忙走到了她身旁，蹭了蹭她的脚踝，然后喵呜叫了几声。
　　小孩抽噎了几下，却不再哭喊了。
　　屋内点起了烛火，几人围坐在一起，猫儿趴在桌子边缘处，尾巴甩着陪旁边的小孩玩耍。
　　“你说，这是……周夫人？”班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正抓着猫尾巴玩的看起来不太精明的小孩，怎么都把她和当年那位周夫人联想到一起。
　　“周夫人不是她。”猫儿想了想，“那只是她的一段经历罢了。”
　　班筠挑了下眉，没有去说些什么，只是又看了看那孩子，问了句，“你这一回，也要守着她么？”
　　猫儿点点头，“她这一世心智怕是会一直如孩童一般，我担心日后有人欺负她。”
　　说着话。猫尾巴又晃了几下，惹得小孩有些急了，伸手去抓的时候用了些力。
　　猫儿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她金色的瞳孔睁地溜圆，“阿拾……能说话了？”
　　阿拾点点头，转头建恰好撞上简无溘的视线，便同她笑了下。
　　猫儿眨眨眼，“看来是有些我不知道的故事了。”
　　班筠听见这话，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幸福。”哪像她一条单身蛇，整日里要被这两人闪瞎一双蛇瞳……难道不知道蛇的视力本来就不太好么？
　　猫儿看着班筠，又看看两人，轻轻呼噜了一声，好像明白方才阿拾抱着自己的时候，简先生为何是那样的眼神了。
　　次日清晨，单老爷便来了院中，扣开了房门。
　　简无溘轻笑了一声，“来了。”
　　猫儿甩了甩尾巴，跳下桌子隐了身形，“他怕是把我当成哪路害人的妖精，要吃了他小女儿呢。”
　　简无溘听出她话中的不满，摇了摇头，却是将人请了进来。
　　单老爷走进来，认真看了看屋内，有些迟疑地问道：“几位昨夜睡得可好？”
　　简无溘顿了一下，却答道：“甚好。”
　　单老爷愣了下，有些试探地又问了句，“可曾听到什么异动？”
　　“单老爷，不如有话直说。”简无溘笑了下，端起一旁的杯子：“这样子打听，我可不知道单老爷要听写什么。”
　　单老爷听了这话，腿上一软，已经跪了下来，“仙人见谅……”
　　简无溘眉毛一扬：“你知道我的身份？”
　　“晚辈……”单老爷伸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晚辈少时曾经在桐山修习过一段时间，不过只是外门弟子……有幸见过仙人一面。”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为何费这些周章？”简无溘看他一眼，又说道：“你现在既然已经离了桐山，便不用管那些礼数，起来吧。”
　　单老爷闻言，只能站了起来，然后说道：“我在桐山时，曾听过仙人的事迹……只是家中小事，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又怕惊扰了仙人……”
　　简无溘轻笑了一声，“你在桐山学了什么？”
　　单老爷面上有些羞愧，“只懂一些风水卦象，旁的还未学便已经归家。”
　　“人各有志，这倒无妨。”简无溘看向他，“只是令嫒院中，便不用费力气了，那怪声确实非凡人所为，不过倒无恶意……”
　　单老爷应了一声，“有仙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简无溘看向单老爷，“你对令嫒挂念得紧，我不妨多说一句，即便你百年后，也有爱她护她之人，无需过分忧虑。”
　　单老爷愣了一下，面上的神情缓缓放松了些，然后慢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那……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