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此劫》待华颠

1、第 1 章

　　“近来生意不好做啊，这年谷不登的，平头百姓哪有什么钱去看病买药，病轻一些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病重些的，又不舍得用药，倒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清河堂的掌柜转头看了一眼堂内“悬壶济世”的牌匾，慢悠悠地吐了口气，“也就那些大户人家，还舍得用这样贵的药材了。”
　　一旁的伙计手脚麻利地把柜台上几包药捆在一起，顺嘴接了一句，“那周家太太的病，还能好吗？”
　　“难说，难说啊。”老掌柜摇了摇头，拨动着算盘的手停了下，“你呀，只管送你的药，打听这些做什么！”
　　伙计忙收了口，一把揽过桌上的药，“这就去呢！”
　　他这几日天天往周府里送药，路自然是极熟了，走到那周家大院的正门，先不能进，绕过去到了东南角的侧门才敢拍门。
　　开门的小厮已经与他熟络，接过了药请他进来，递给他一碗茶，吩咐了几句便拿着药往里头走去了。
　　伙计也不急，坐在门房处慢慢喝着茶，等着那小厮回转来，塞给他几个铜板，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太太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小哥放心，清河堂的药都是上等品，你家太太养些日子准就好了。”伙计看着那几个钱眉眼间本升起了笑意，但见那小厮愁苦的样子，又伸手轻拍劝了几句。
　　那小厮长叹了一声，送他出去，关严了角门，便往里面走去。
　　方走到前厅，便看见管家正站在那里和几个管事的说着话，也不敢乱走动，站到一旁静静候着。
　　等管家忙完了，摆手让众人散去，他才上前去，“周管家，今日的药已经送来了。”
　　那管家生得方脸粗眉，面色黑沉，听见这话，神情愈发不好看了：“这药送了有半月了？”
　　“今天正够日子。”
　　管家正要说些什么，一旁已经急急地走来个婆子，嘴里说着，“清源县秦家的姑奶奶已经到了，说是安置在西苑，半晌了也没收拾出屋子来，周管家您还是快过去看一眼吧。”
　　那周管家面色一凛，“不是前些日子就吩咐下去了吗？”
　　说话之间，已经跟着婆子往前厅走去。
　　“夫人病倒了这许久，后院的人都乱了套似的，没几个好使唤的。”婆子抱怨了一句，再想说些什么，已经被管家的脸色吓到，再没言语。
　　那秦家的姑妈虽只是周家的远方亲戚，但夫家却非同一般显贵，自然怠慢不得。
　　管家的步子又急了一些，等到了前厅，才看见一位身着深兰色织锦长袍的中年女子正站在厅中，身旁一个年轻稍轻的女子伸手扶着她，口中正说着，“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个管事的来安置，这周家未免也太不懂待客之道了。”
　　周管家脚下步子一顿，又迎了上去，自报姓名身份，又赔礼了几句，才见那年轻夫人打量了他几眼，不再说什么。
　　“我们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作客，讲那么多礼数做什么？”那年长女子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视线又缓缓移到周管家身上那个，“贵府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一二，不知道侄媳妇身体如何了？”
　　周管家张了张口，到后来只是叹了口气，“姑奶奶有心了，夫人身体有恙，旁人都怕过了病气，只有您登门看望……想来夫人知道了，心中也会宽慰一些。”
　　那秦夫人顿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不过既然来了这一遭，总要见到人的。”
　　管家犹豫了片刻，“夫人在病中，恐怕……恐怕……”
　　“你只管将我带去便好。”
　　秦夫人态度这样强硬，管家自然不再推诿，领着人去了夫人的院子，甫一进院门，便又一股子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后面跟着的年轻夫人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帕子已经掩住了口鼻。
　　秦夫人却面不改色，等着管家和院里的大丫鬟说了，便由那大丫鬟领着进了房门。
　　屋内不似一般大户人家摆置精细，只有一条红木长几，一张方桌，仅有三两家具，也是格调大方，素洁文雅，等拐进里屋，便看见那床前帷帐厚重，连床上人的影子也见不得。
　　那大丫鬟轻声过去言语了几句，秦夫人才听见帷帐里传来一个轻柔却不细弱的声音响起，“姑妈远道而来，未曾相迎，还望见谅。”
　　“侄媳妇哪里的话，你既然在病中，就不要想那些虚礼了……”秦夫人顿了一下，“只是你这家中四散一团，无人管事，怕是不太妥当。”
　　帷帐里的人顿了一下，这才叫人收了帘子，又勉强坐起身子，露出一张苍白而清丽的面容来，“叫姑妈看笑话了。”
　　“都是自家人，一荣俱荣，一顿俱损，怎会看你的笑话。”秦夫人顿了一下，“只是这次来，还因为见到了一个人。”
　　周夫人微微招了下手，一旁的丫鬟拿了帕子，她捂住口鼻咳了好一会儿，才又微微弯了下嘴角，“姑妈说的可是我那二叔？”
　　“你已经知道了？”秦夫人抬眼瞧向床榻上的人，明明虚弱地似是朝阳前的露水，下一刻就要消散一般，这会儿却显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坚韧来。
　　秦夫人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不光光是个缠绵病榻的女子，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周家的周夫人。
　　当初她嫁与周家长子过门冲喜，未曾想三月后便守了寡。
　　再后来周家老爷因病去世，周家二少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眼看周家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偏是这位奇女子，出了闺房进账房，与人谈钱算利，才算守住了这份家业。
　　那周家二少见家中有人出力，自个也不用落个破落户的身份，索性撒了野，每月只管伸手拿了银子去逍遥自在，这两年更是四处游玩，跑的不见踪影。
　　就连周夫人一时病倒，也没能寻到他的人。
　　此时秦夫人说见了周二少的人，周夫人却也不惊讶。
　　秦夫人踌躇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身边已经闪过一个影子急急到了周夫人身旁，“我不过是去煎一碗药，回来你已经咳成这个样子了。”
　　秦夫人一怔，定睛看向了那女子，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是，周家妹妹的孩子？”
　　周家妹妹说的是周老爷的妹妹，那是周家正儿八经的姑奶奶，可惜红颜薄命，早些年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养在了娘家。
　　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秦夫人，却看得她心头一惊。
　　等到反应过来时，一旁的大丫鬟已经落下了帷帐，然后恭敬地说道：“姑奶奶，我们夫人这会儿子得先喝药了。”
　　秦夫人压住了心中的惶然，应了一声，才走出了房门。
　　在外面等着的年轻妇人立刻迎了上来，“周夫人的病如何？”
　　秦夫人摇了摇头，虽然周夫人强撑着一口精气神儿，可如今起不了床，又断不了药，这身子怕是熬也要熬坏的。
　　那年轻妇人一听，眼中已经亮了起来，“我方才听他们下人议论，说她这病来的古怪的很，不如……”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
　　“不如将简先生请来吧。”那年轻妇人说地兴致冲冲，“简先生不是最喜欢研究这些疑难杂症了么？要是将她请来，说不定能救这人一命，咱们不也算做了件善事嘛。”
　　秦夫人叹了口气，“先不说这病简先生能不能治，只说这里离清源县近百里路，她素来不是个爱出门的人，你又怎么请的动人家？”
　　“简先生肯定能治，”那年轻妇人说了一句，又道，“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怎么会不愿意来？”
　　秦夫人顿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已经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说的简先生，是什么人？”
　　那年轻妇人眨了眨眼睛，只看了一眼问话的人，便乖乖应道，“简先生是我们清源县有名的女神医，她可厉害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简先生……”问话地正是那位周家的表小姐，这会儿只听她轻声念了一声这句称呼，便轻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进了屋去。
　　那年轻妇人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猛然间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秦夫人，“方才……那是谁？”
　　秦夫人也像是才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金色的……”
　　“什么？”年轻妇人没听清，便又问了一遍。
　　秦夫人双手交握，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一句，“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那……周夫人的病呢？我们要不要去请简先生啊？”
　　“告知周家，他们自会安排。”
　　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里屋的窗被推开来，好散散屋内浓重的药味。
　　那位表小姐坐在床边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人苍白的脸颊。
　　“简先生是吧……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稍显尖细的指甲在那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红痕，那手的主人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一怔，继而缓缓收回握成拳。
　　“她若是也治不好你……我就让他们，都给你陪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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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文风有一丢丢和以前不太一样啊，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哈！
爱里们！
还有还有，节日快乐啊！
今天是从一开始就很啰嗦的某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