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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疾 ...

  •   一日里虽细数有十二个时辰,但日子过起来,却白驹过隙,眨眼间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封大娘思量着儿子这一月多才回来一次,急忙拿了做好的宝蓝色直裰给他,衬的封辞夜十分精神。

      宋青箬也将他往年的夏衣装了包袱,又寻摸着家里的铜钱一并塞给了他。封辞夜把钱拿了出来,又添了些才道:“我在学堂里,偶尔帮先生做些校对的事情,或抄些史书也能得银钱,这些你留着和娘家用。”

      宋青箬担忧:“你若总是抄写杂书,不会耽误功课吗?”

      封辞夜捏她鼻子:“别皱眉头,你夫君天纵英才,何况功课做多了也晕,刚好抄书当练字,也能换换脑子轻松一下,无妨的。”

      宋青箬听罢抿嘴笑:“那倒是,我夫君颖悟绝伦,是状元之才。”她语气很是得意。

      封辞夜只是随口说了天纵英才,哪料竟被娘子认真吹捧,就算他一向谦虚谨慎,也不由得畅快大笑,趁着娘亲没注意,他快速偷了个香:“承状元夫人吉言。”

      封大娘又改了几针衣服,听到他两人笑个不停,顿时疑惑不已的看了过来。但两人说的是闺中轻浮话,怎好说出来平白又被娘亲训斥不庄重?于是两人笑着岔开话,只说是在聊学堂里的趣事,封大娘暗自思量,小儿女的心思难猜……她一个老人家,罢罢罢,不问了。

      回学堂后,封辞夜一如往常,该作文时作文,该抄书时抄书,他并不急着对付张明志,毕竟,要先靠着他揪出幕后之人。

      张明志竟也丝毫不慌乱,照旧四平八稳的读书,甚至在先生的课堂小考上得了夸奖,周围同窗皆恭维他大有前途,他越发志得意满起来,想着自己才学出众,又有贵人相助,这解元,岂非十拿九稳?
      封辞夜沉得住气,李大贵却险些跳脚愤愤不平:“小人得志,看他风光到几时。”

      封辞夜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去安慰他:“李兄,伪欺不可长。他的事我自有计较,你莫气,不值当。”

      李大贵在屋子里快速地转圈走,仿佛一停下来就会喷火:“你总说你有计较,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动手!”

      封辞夜挑眉笑了一笑:“有些事,他先出手,我才能做的更绝不是?”

      李大贵重重的“哼”了一声,又道:“果然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他枉读了圣贤书,竟能为了钱财就毁人一生。”
      封辞夜怔了一下,道:“不错,李兄圣人之言背的挺好。”
      李大贵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手离开。他关上门的时候暗忖,邪门了,每天被封辞夜这么伤害,竟然还担心他?一腔同窗友爱之情倒不如拿去喂狗换几次摇尾巴。

      封辞夜翻了一页书,他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虽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但有挚友,有娇妻,人生岂不快哉?

      他目前最头疼的,就是先生不许他参加秋闱一事。最开始先生就说了,他弃学一年,绝不会放他去考场上,一是治学要严谨,基础不扎实,通过了考试又如何?二是怕他落选了,反而丧失信心,再也不上进,又回去混日子。后来即使考校了他一番,但先生仍旧认为不是时机。

      封辞夜当真是无计可施,只好更加拼命读书,力争每次小考都做第一,如此,才能使先生知道他的决心之大。

      这日,封辞夜照旧拿了自己作的文章去找先生,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先生,若先生再说考不中就如何的话,他便回以大丈夫以坚韧立世,若区区不第便萎靡颓废,还念书做甚?何况往昔不可追,来者尤可期,过去糊涂便罢,如今却有志与力,又不随以怠,何事不可成?

      他步履稳健,只一心想着如何说服先生,也不曾留意身边,于是就没看到,有一个獐眉鼠目的小厮,看了他一眼之后匆匆跑走。

      施老先生先点评他的文章,再聊考试一事:“我不叫你去考试,并非是气你之前弃学,这你可明白?”

      封辞夜忙放下手中茶杯,恭敬回道:“老师一片苦心,学生铭记在心。只是……”

      施先生看他态度诚恳,脸色就好了那么两分:“你年岁也不大,才十七,按理说你若是此次参考中了解元,少不得我要得县尊嘉奖。但我为何不许你去?”

      封辞夜一听就苦了脸:“愿听先生教诲。”

      施老先生叹了口气:“你们年轻学子,只道考试名次好了,就算学问好了。其实不然,读书是读书,应试是应试,你如今这篇文章,破题精准,难得老成。但我看你全文,起讲入股形式上全无瑕疵,内容却不尽翔实,你空有词藻,却无思想。我不放你考试,是为了压你再学三年,到那时你必然学有所成,不至浅薄。”

      封辞夜一开始抱着一定要参加考试之心而来,但仍旧是被先生一番话动摇了心神,读书为明理,为致知。学识浅薄之人,就算一时过了乡试,真能过了会试,过了殿试?就算过了,也不过碌碌无名之人,他参加科举,难道甘心止于这么平庸?不,不可能甘心。

      施先生看他若有所思,也没打断他,端起茶品了一品,才温声说:“你先回去好生思量,下次我看你文章再辩。”

      封辞夜拱手应是,又听先生说:“我再出一题,你这几日便做这个,‘不曰坚乎?磨而不磷。’记住了?”

      封辞夜领了题目,皱着眉头,自去思考不提。他家里却出了件大事。

      封大娘沉疴又犯,竟一病不起。

      宋青箬在家急的要掉眼泪,但家里郎君不在,哭也无用,只好强打起精神照顾婆婆。封大娘微闭着眼睛休息,呼吸声恁大,似胸腔里有破风箱在吹。她时不时就睁开眼睛一下,但殊无神采,看上去脆弱极了。

      宋青箬请了大夫看过,村子里的老大夫,医术不是顶好,但活了大半辈子,胜在见识广,他捋着胡子沉思良久:“这几年,老夫也为夫人诊治过数次,前些时候一直不确定,现如今看来,封夫人定是早年中过剧毒,虽侥幸解了,但心脉俱伤,这才将养不好。”

      宋青箬乍听此言,立刻就看向婆婆,却见封大娘仍旧阖着眼,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心里一酸,将眼泪尽数逼回才说:“宋爷爷,您开个方子吧。”

      老大夫是宋家庄的人,看着宋青箬从小姑娘长到为人妇,宋青箬一向喊他爷爷,他对这对小夫妻也有些怜爱,见状叹了口气:“你跟我来拿药,叫你娘亲好生休息。”

      等两人出了门,老大夫才说:“我这方子开不得。”

      宋青箬一惊,愕然看向他,又听他说:“你娘的病,我隔了这么久才看出来,你就该知道我本事不好了。”

      宋青箬勉强定了定神:“宋爷爷是这怀安县最好的大夫了,您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宋老大夫慢慢的摇了摇头,说:“我先开些补气养神的药,但这治标不治本,你早些叫封郎君回来,要想法子去看更好的大夫。”他是真的治不好,乡野地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他治起来全无问题,可这心脉肺腑上的病,他委实无能为力。

      宋青箬点了点头:“我这就找人捎书信给夫君,辛苦宋爷爷给我娘开些好入口的药,她怕苦。”说着又觉心酸,大约是早年解毒吃尽了苦头,所以婆婆才如此怕苦吧。

      等送走大夫回了屋,宋青箬就看到封大娘真拿着阵线坐在床头,她捞起裙角,快步走过去夺了针线:“娘!要多休息。”

      封大娘慈爱的笑看了她一眼:“这碍什么事,横竖也是坐着,又没干重活。”

      宋青箬摇头:“针线劳神,您就该躺着,什么也别动!”

      封大娘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拉她也坐在了床上:“大夫是不是叫你喊雀儿回来?”

      宋青箬咬着下唇,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封大娘又说:“这有什么好瞒我,他一回来我就知道了。得,不说这个,你叫他回来吧,我刚好有事叮嘱你们。”

      宋青箬听这话不对,急忙道:“娘会好的,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教我们。”

      封大娘笑的从容:“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这有何避讳,娘只是有些不甘心,怕是不能亲眼看到雀儿封王拜相,不能看你们平安顺遂,不能再为你们遮风挡雨。”

      宋青箬抱住封大娘,眼泪簌簌落下,但她无话可说,平日伶牙俐齿,到底只是小姑娘,生死面前容易失了言语。

      隔了半晌她才说:“我请妍妍帮我叫忠明大哥去送信,等夫君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哽咽了一下,又说:“叫我爹娘也来,娘,我们可以去外地求医,治的好的,你不要丢下我们。”

      封大娘也惆怅了几分,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亦或者是因为她一直在等待死亡,所以她如此冷静克制。但家里的孩子成亲了也才十几岁,还小会吓到:“好了,宛宛不哭,娘听你的,好好治病。”

      宋青箬这才松开手:“娘,我现在去妍妍家,等会回来咱们熬鸡汤喝。”

      封大娘点了点头,重新躺了下去,宋青箬反复掖了几次被角,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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