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修竹何觅

32、七夕

　　一切都在缓慢而有条理地进行着。而曲水也终于提心吊胆地等到了七夕。

　　宁姽婳配给曲水的小丫鬟当归纳闷儿道：“当真约了您这时候去？七夕外边儿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这会儿出去？”

　　曲水摊手：“我不也奇怪着吗。”

　　巳时，姬玄晖准时出现在了门前。曲水虽然纳闷他大早上的不上朝，但还是走过去，行了礼。

　　当归说，和男子出去，虽于理不合，但还是该收拾得好看些。曲水却果断地按住她伸向珠翠的手，道：“梳个简单的发式就好，方便活动的那种。”

　　当归不解：“流姑娘，真要这样随皇上出门。”

　　“你都说他是皇上了，”曲水平静地对着糊成一团的铜镜看了看，“我又不嫁给他，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可是，那是皇上啊！”当归急得跺脚，“万一皇上——”

　　“怎么？”曲水淡定地拿起一根造型简单的簪子，插到了发髻上，“皇上管得到身处陈王府的你？”

　　当归噎住了，片刻才小声道：“姑娘，就算是事实，您也别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呀。”

　　曲水：“怎么，陈王府里还有人会去和皇上通风报信？”

　　当归默默扭过头：“恐怕那人还没出府就没命了。”

　　曲水微笑：“那不就成了。”

　　但是，见到简洁打扮的曲水，姬玄晖居然眼睛一亮，笑道：“我还担心之前没说清楚，需得麻烦你回房更衣。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曲水摸不着头脑：“我们要去哪儿？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姬玄晖笑道：“日子没什么特殊，只是因为我今日方能抽出空暇来。至于要去哪里，曲水到了就知道了。”

　　得，果然想多了。

　　曲水在现代时没少和男性同学一起出去玩，但今时不如往日。她客客气气地道：“那就有劳负暄了。”

　　于是，他们上了轿。曲水机灵，顺手给自己蒙了个面纱。

　　现在曲家的事闹得凶，她还是得注意点，别被人拿了把柄去威胁流觞。

　　见此，姬玄晖笑道：“曲大小姐那边，曲水尽可放心。”

　　曲水茫然地看着他。

　　“曲家的事并不算大，也就是他们自己的私事。有陈王与我撑着，不会有不长眼的自找麻烦。”

　　“但是，有意见的还是不少吧。”曲水皱着眉，“大方向上有你们，可是私下，他们想给曲家使绊子……”

　　姬玄晖淡淡地道：“若是曲筌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也不必留在朝中了。”

　　曲水微怔，而是低声笑了。

　　是啊。

　　曲筌的手段，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说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想着总要找个话题，曲水道，“你天天跑出来，家里人不管吗？”

　　姬玄晖笑了：“不必问得那么隐晦，你早就猜到我身份了吧？”他随意往后一躺，慢悠悠地道：“也没有天天跑出来嘛。而且现在，母后不管事，陈王只顾着政事，只要我不犯什么事，没人管我。”

　　曲水听出了一丝戾气，但她只当没发现：“那皇后嫔妃不管吗？”

　　姬玄晖笑了笑：“我后宫中尚无高位妃嫔。”

　　曲水立刻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啊，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城外？”

　　只当没发现曲水在转移话题，姬玄晖道：“是啊。”

　　“我没出过城，这是要去哪里啊？”

　　姬玄晖笑道：“望秋山庄。”

　　曲水：“啊？”

　　“听说你的姐妹很喜欢这里，我想，你也会喜欢。”姬玄晖含笑看着窗外，“而且，瑞敏县主很乐意把这里借给我。”

　　能不乐意吗……

　　望秋山庄离京城并不算远。不到一个时辰，曲水脚步虚浮地跳下了马车。

　　马车这种东西，简直不是人坐的。

　　“正好，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姬玄晖虚扶了她一把，看了看天色，“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出发。”

　　“都中午了，还能干什么啊。”曲水有气无力地扶着树，“我不管，我不要再动了。”

　　姬玄晖微微一笑：“骑马。”

　　曲水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身体，双目炯炯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姬玄晖失笑：“先去吃饭。”

　　望秋山庄的饭食自然无可挑剔。曲水食指大动，姬玄晖却皱了皱眉，挑剔道：“望秋山庄的膳食就这个水平？”

　　管家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小人该死，小人这就叫厨子重做。”

　　“不用不用！”曲水连忙摆手，“这些饭食就很好。负暄，”她扯了扯姬玄晖的袖子，“知道你平时吃得好，今天就这样吧，别为难人。”

　　姬玄晖的面色稍稍缓和，他含笑道：“那只能先如此，曲水且先忍一忍，来日我再请你用些好饭食。”

　　曲水点头：“好。”

　　心中有些可惜，如果是现代，她很乐意和这样一个侠义之人成为朋友，但在这个时代……

　　呃，只能说曲水不想嫁人，尤其是皇上。

　　之所以还没有拒绝姬玄晖，纯粹是因为，她发现对方并不是冲着撩妹来的，而是真的想交朋友。万一察觉了这种意图，反正现在有宁姽婳撑腰，她还真有了点胆子。

　　曲水吃得两眼发光，姬玄晖虽满脸嫌弃，但还是勉强配合曲水吃了一点。

　　吃完，丫鬟撤掉剩菜。姬玄晖起身，道：“曲水，你先在这边休息一会儿。陈王府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会介意。”

　　曲水默默绷着脸站起来：“我介意。”

　　姬玄晖面露惊讶，而后似乎想明白了过来，便笑道：“曲水放心，不会有人误会的。”

　　曲水摊手：“空口无凭，我得在夜幕降临前回陈王府。”

　　见曲水如此，姬玄晖也不坚持，只是笑道：“好。不过，你还是现在先休息一会儿吧。”

　　曲水连忙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姬玄晖：“午时了。”

　　曲水立刻站了起来：“别休息了，这就去这就去！”

　　姬玄晖失笑：“好。”

　　走进马厩，曲水不由两眼发光地左顾右盼起来。姬玄晖跟在旁边介绍马的品种，最后替曲水挑了一匹，将其牵出马厩，装好马鞍，扶着曲水坐上去。

　　曲水胆大，倒也不怕摔，抓着缰绳稳住身体，便试探性地按照姬玄晖的指点。刚开始，运动神经为负的曲水着实吃了点苦头，但等适应了过来，她便开始享受马背驰骋的快感。

　　姬玄晖惊讶与曲水在学习的进度。他也上了马，紧追曲水而去。

　　只享受片刻的驰骋，曲水便用力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她无须搀扶就自己跳下马背，面色苍白。

　　刚吃了午饭就迎风奔跑，让她的肚子有点难受。同时，马鞍摩擦得大腿根部火辣辣的疼。她想她那里的衣服大概已经被磨破了。

　　姬玄晖在不远处停下，跳下马，关切道：“怎么了？”

　　不好和他解释，曲水笑着摇摇手，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能是马跑得太快了。你去玩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姬玄晖皱眉不信，曲水一再坚持，他索性对马夫吩咐了几句，拉了曲水就走。走动间，大腿摩擦，痛得要命。

　　还没反应过来，曲水发现姬玄晖停了下来。正要开口询问，高大的身影转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姬玄晖就被曲水一巴掌糊到了脸上。

　　一屁股掉到地上，曲水避开姬玄晖递过来的手，后退两步，迅速理清了前因后果，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抱歉，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哦，谢谢，我没事的。”

　　姬玄晖顶着一个鲜红的掌印，懵逼了两秒，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结果居然被打了他一巴掌的罪魁祸首嫌弃了。还没反应过来，罪魁祸首语气飞快地道：“你继续去玩吧，我等你，那什么，我们晚点回去没事的，你玩得开心点……”

　　曲水越说越懊恼，恨不能找个地缝儿，但面上还是十分冷静。周围的下人赶紧低下头，只当没看见这大逆不道的一幕——皇上都没说什么，他们敢怎样！

　　姬玄晖冷静了两秒，微笑道：“没事，是我考虑不周。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曲水客气了两句，而后果断接受。

　　马车颠簸，曲水面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脸色却依然苍白。姬玄晖时不时看她两眼，偶尔递一递茶水，面上带着忧虑。到了陈王府，曲水道了别就直接冲进房检查自己的受伤情况，浑然不知，姬玄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拉着当归，仔仔细细地叮嘱了半天。

　　姬玄晖：“你们小姐的……咳，可能在起码的时候被磨破了。”

　　当归：？？？

　　啥玩意儿？那姑娘以后要怎么嫁人？！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归的思路已经跑到了怎么胁迫皇上娶了曲水，姬玄晖立刻意识到她误会了，连忙道：“不，不是……咳，就是，我考虑不周，忘了骑马伤肤，贸然带曲水去骑马……”

　　当归这回明白了，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居然有一点小失落。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便跑去翻箱倒柜地翻找金疮药和消痕霜。

　　曲水与姬玄晖的七夕，似乎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