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修和剑修相爱相杀》昆山之石

6、上有青冥之长天【修文】

　　或者是看序春秋不顺眼，又或者是看序春秋太顺眼，总之，楚江在城门口没少给序春秋找麻烦。

　　最终李辰良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凌霄城，死灰的人或许看见了，或许没有，至少要到晚上这个答案才会揭晓。

　　序春秋走进鉴星阁在凌霄城分属的大门时，整个人都像是一头喷火龙，气势汹汹。

　　他恶狠狠的转头就对他的两个使女喝道：“兰藉、桂酒，你们去好好查查刚才那个守城门的小兵，爷要是不把他整的十天半个月睡不着觉爷就不叫序春秋！”

　　李辰良笑着摇摇头：“不叫序春秋叫什么？‘春与秋其代序’，听说你的名字是鉴星阁老阁主给起的，哪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序春秋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名字说事儿了，他手里的罗盘抖了三抖，眉毛皱成一团，但终究没敢真对李辰良动手，恨恨道：“你幸亏是个剑修，你要不是战斗力强的剑修，单凭你这张嘴，也够人杀你千八百回了。”

　　说到这儿，序春秋上下打量着李辰良，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他一见李辰良就觉得他不对劲儿了，捂着脑袋不敢置信大叫道：“卧槽，李辰良你的剑呢？”

　　李辰良脸上面具似的笑意消融。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右手旁腰间的位置，从他能站来学会走路的时候开始，那里就一直都挂着剑，开始是木剑后来是精铁剑最后是落星剑。

　　——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序春秋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去看他那个反正死不了的蠢弟弟了，不顾李辰良不习惯和被人接触的习惯，一把揪住他进了分属的密室。

　　剑修的本命剑忽然没了，问题大了去了。

　　“李辰良你是怎么回事？你的落星剑去哪了？”密室里，序春秋急的团团转。

　　别的剑修或许可以和自己的剑分开个一两天，但是！但是！李辰良绝对不可以，以他那招人嫌的性子，没有剑傍身他估计很快就尸骨无存了。

　　李辰良耸耸肩，貌似无所谓道：“我拿它杀了个人，断了。”

　　“断了…断了！”序春秋更暴躁了，“你糊弄谁呢，落星剑可是大世界十大名剑之一，你师父云中君赐给你的，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说，你是不是脑子一热把剑送给哪个漂亮的女修了？快告诉我是谁，我马上命人帮你追回来。”

　　李辰良既为跟了他很久的落星剑心酸又为序春秋的不着调无奈：“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本命灵器送人…真是断了，断在邓林里。”

　　序春秋年幼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自己的本命罗盘，还真拿本命灵器送过漂亮姑娘。

　　“邓林！！”序春秋的脑壳更疼了，“你去那干什么！？”

　　李辰良苦笑一声：“我从凌霄小福地出来之后被死灰截杀，走投无路。”

　　序春秋本来正在小厅里上蹦下窜走来走去，听李辰良这么一说，像是一只被扎住了脖子的大公鸡一样，不再耀武扬威，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辰良的脸色，规规矩矩的坐到了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剑陵派来凌霄小福地的领队长老呢？”

　　李辰良仰面回道：“这次的领队的是申徒长老。”

　　剑陵的申徒长老全名申徒珵美，三百年前是李辰良的父亲李竞陵的知己好友，在南柯国灭之后与李竞陵决裂。

　　序春秋出身鉴星阁，如今又在道涯学道，当然知道剑陵固执刻板得出名的申徒长老，也清楚申徒长老绝对不会给李辰良什么好眼色。

　　但是在和李竞陵有恩怨的剑陵长老里面，申徒长老已经算是对李辰良比较友好的了，毕竟像申徒长老那么刻板的人，起码不会暗中对李辰良下手，充其量是把李辰良这个剑陵嫡传弟子当作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那样看待，一点儿优待都不给罢了。

　　“既然是申徒长老，那你怎么竟然还会被死灰的杀手截杀到走投无路？”序春秋又问道。

　　“我从凌霄小福地中出来的晚了一点儿，我出来的时候，申徒长老已经带着剑陵的弟子们离开了。”李辰良习惯性摸剑，一手却摸了个空。

　　“这…这样么。”序春秋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辰良竟然给他这样一个答案，这倒是有可能的，此次凌霄小福地震荡严重，各大势力都提前把弟子提把出来带回山门了，若是太过沉迷于凌霄小福地中难以唤醒的，确实会被放弃。

　　但是…序春秋偷偷观察李辰良的脸色，李辰良这样一个天才剑修，竟然会有很严重的心魔么？

　　不过本命剑没了，以后李辰良也算不得天才…

　　…别动，不对啊！

　　“不是，李辰良，你说清楚。”序春秋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的落星剑怎么就断了呢？本命剑断了你自己怎么还好好的？”

　　先不说本命剑对于剑修来说是如何的重要，作为一个剑修理论上来说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住自己的本命剑，单说本命物对于所有的修行者来说不亚于半条命。

　　这个“半条命”可并不是随口一说，不管是谁的本命物碎了，准会伤重到没了半条命。

　　李辰良的本命剑如果真的碎了，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坐着跟序春秋有说有笑，起码应该有气无力的卧床不起。

　　李辰良习惯性摸剑的右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手上使得力气太大，骨节泛白。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又立刻有了一把新的。”

　　序春秋疑惑的看着李辰良明显带着悲意的眸子，虽然并没有听懂李辰良在说什么，但是…但是他料想，那肯定不会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大声的呼了一口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平常被他当做面具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搬上脸，走到李辰良身边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虚惊一场，无事发生。”

　　…

　　序春秋见到序冬夏的时候，他的蠢弟弟正赤着脚站在院子的天井里，傻着一张俊脸看天，也不知道在序春秋来之前他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了，他披散着的一头乌发上夹着不多不少正好两枚榆钱。

　　榆钱形似钱币，在卜道高手手里，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卜算。

　　序春秋伸手把序冬夏头上的榆钱捡下来，在拇指和食指间翻滚过两圈，得到一个“中”的结果，随手丢在地上，也抬头看着天：“冬夏你在看什么？”

　　序冬夏依然维持标准的看天动作：“看天。”

　　“天有什么好看的？”序春秋疑惑。

　　“又高，又远，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天不是本来就没有尽头吗？”

　　是吗？凌霄小福地的天有尽头，大世界的天没有尽头吗？
　　序冬夏从对天空的沉迷中抽离出来，突然转过头看着序春秋：“你是谁？”

　　“我？”序春秋不敢置信的单手指着自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竟然问我是谁？”

　　序冬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他的眸子很亮，像是一汪清泉，那头乌黑润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飘摇着：“我并不认识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序春秋原来指着自己的手转而指向序冬夏，心中又怒又难过，怒的是十年未见他一直惦念着的蠢弟弟已经不认识自己了，难过的是未见的十年：“你…你……”

　　序冬夏一脸疑惑，他上下打量了序春秋一番，像是打量一个脑子可能有问题的陌生人一样，无辜极了。

　　十年未见的蠢弟弟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赤着一双脚，眉目间依稀有旧时的踪迹，不过也只是依稀而已了。

　　序春秋忽然有些感伤，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挡住序冬夏面容的散发掖在他耳后，笑容里带这些怀念：“我是哥哥啊，冬夏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十年前，我离开鉴星阁到渺渺城随道涯涯主修符，你还曾到鉴星城外十里长亭送我。”

　　十年，对于天地和动辄几百岁的老前辈们来说，不过是一个转瞬，可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已经足够忘记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了。

　　谌苕…也就是序冬夏有些僵硬的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遍，慢慢的，一些久远的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片段，被他从过往的记忆海洋中拾起。

　　序冬夏…好像确实有个兄长。
　　那人曾经带他放过风筝捉过蚱蜢，天生与鉴星阁最珍贵的法器升天罗盘亲切，生下来就坐定了鉴星阁少阁主的位置，可偏偏极其不喜欢卜道，为此甚至曾经做出过把他的本命灵器升天盘随便送人的举动，只因为升天盘是罗盘，是正经的卜道灵器。

　　鉴星阁这个离经叛道的少阁主十年前被天道南方分支道涯涯主、人称正人君子的司南带走，随其到道涯所在地天涯海角附近的渺渺城修符道，虽然碍于鉴星阁的面子并未拜入道涯，却也已经…十年未曾回过鉴星阁了。

　　始终呆在鉴星阁的序冬夏，便也有十个年头未曾见过他了。

　　三天前刚刚占据了这副新壳子的谌苕理了理脑海里的记忆，双手背在背后，咧嘴对序春秋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哦？我有过哥哥吗？”

　　序春秋看着蠢弟弟脸上渐渐变态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原来…原来蠢弟弟不是不记得他了，而是因为他十年都没有回去看过他，生气了。

　　这可怎么好呢？现在又不是小时候，惹蠢弟弟生气了，大不了趴在地上装大马给他骑。
　　序春秋犯起了愁。
　　现在可不能再那样了，他难道不要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