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修和剑修相爱相杀》昆山之石

31、雕像

　　谌苕从李辰良手里接过大黑剑，有些笨拙的握着剑柄横剑于胸前，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候三人已经能看清石像的模样了。
　　那石雕得是一个戴着高冠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一身长袍，留着不长不短的胡子，面容清隽，眉眼间带着一股不可当的锐气。
　　——如果这雕像雕得是个修士的话，这修士一定是剑修。

　　李辰良眨了眨眼，他觉得这雕像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谌苕这时刚好踏上通向高台台阶的第一级。
　　他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触动任何机关阵法，很是平静，只是越向前能感受到的威压就越重重。

　　李辰良手里没了剑之后，总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的眼睛四下乱瞟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谌苕顺着李辰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高大雕像的底部、与雕像投射在地上的阴影交融的地方，悄然藏着一片洁白的花瓣。

　　谌苕和李辰良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楚江。

　　谌苕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遇见楚江时，楚江曾用一片花瓣杀死了死灰的一个七层巅峰修为的杀手，所以楚江的本命武器应该与花有关。

　　楚江曾来过这里？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才把他们两个拖到这破损的轮回小福地里来的呢？

　　然羽野也注意到了那一片花瓣，他虽然觉得在这里出现一片如此新鲜的花瓣很奇怪，但是并不知道这片花瓣到底代表着什么，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好像看出了点儿什么的谌苕身上。

　　谌苕却并没有给然羽野解惑，他和李辰良只是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继续向前了。

　　谌苕不说话，李辰良也没有提起楚江来。
　　李辰良的直觉告诉他，楚江或许是个变数，而这个变数并不应该这么早的告知然羽野，因为然羽野明显还掌握着一些关于这里的秘密。
　　虽然然羽野在他们面前一直表现得温和无害，但是李辰良并不信任然羽。
　　李辰良觉得然羽野这个人十分邪性，作为南柯学宫的大祭酒，却与南柯学宫中众人并不一心，而是带着一个小姑娘和一群活死人生活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并且然羽野至今没有说过他到底因何失去了修为，也没有解释过大司业提出的那个问题。
　　如果让李辰良在序冬夏和然羽野中选一个人同行，虽然序冬夏有被域外天魔附身的可能，李辰良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序冬夏，起码序冬夏这个人有些懒散又有些骄傲，不屑于伪装，而然羽野的表现则处处都透着虚假。
　　作为南柯学宫的大祭酒，他真的对着这里的大阵毫无了解吗？面对南柯学宫的众人，他真的毫无抵抗之力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怎么可能带着芷芳安静的生活在这里呢？

　　李辰良走到雕像旁边站定，抬头看着雕像的面容。
　　离得更近了，看得也更加清楚，他刚才的感觉没有错，这雕像的面容确实令他感到熟悉。

　　谌苕从地上拈起疑似楚江留下的花瓣，皱着眉头把花瓣掖进衣襟里。
　　这看不出名目的花瓣也太新鲜了些，像是刚从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上飘落的——是飘落而不是凋落，凋落的花瓣绝不会有这样的鲜妍柔软。

　　然羽野站在李辰良身边，也抬头看着雕像，问李辰良说：“是不是这人的长相有些熟悉？”

　　李辰良“嗯”了一声。

　　“我也觉得有些熟悉，刚才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李辰良看向然羽野，目光里带着些探究。这石像雕得是一个他们两个都见过的人。

　　然羽野勾勾嘴角对李辰良笑了笑：“现在我发现，原来是因为这雕像的眉眼和面部轮廓和你很像。”

　　李辰良心头猛地一跳！
　　他转头再去看那雕像，雕像的眉骨偏高，眉毛形状长而锐利，眼睛狭长，眉眼之间像是藏着一道锋利的剑意，偏偏面容轮廓和缓棱角不丰，竟真和他有些相似！

　　谌苕早已发现雕像的面容和李辰良有相似之处，并不惊讶，想了想问道：“李辰良，你仔细想一想，这雕像雕的是不是你家中长辈？”
　　问这句话，谌苕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知道，提起家中长辈，肯定会让李辰良觉得不舒服。

　　李辰良皱起眉头看着雕像，神色有些迷茫：“我……我不知道。”
　　李辰良四岁就被父亲李竞陵送到了剑陵，之后再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已经不太能想起来李竞陵的模样了。
　　他母族的长辈不善修行早已去世多年，父族的长辈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人。

　　然羽野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这雕像雕得可能是青莲剑仙李太白。”
　　李太白是李竞陵的兄长，确是李辰良的长辈。

　　谌苕瞥了然羽野一眼：“可能？你们南柯学宫难道没有上一任大祭酒的画像？”

　　然羽野摇摇头：“没有。李太白不喜画像，何况他还活着，我们也不用供奉神位。”

　　谌苕挑了挑眉。这倒是有些奇怪，若这真的是李太白的雕像……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尊李太白的雕像呢？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阴十殿大殿主与李太白有旧啊？
　　谌苕想到楚江，楚江是知道李辰良的身份的，那花瓣应该是楚江专门留给他们看的，楚江来过这里，然后呢？然后他去了哪儿？

　　谌苕绕着雕像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里令人意外地不存在任何关括和阵法。

　　李辰良举目看着眼前眉眼跟他有些相似的雕像，像是隔着时空看见了名满天下的青莲剑仙。

　　大黑剑在谌苕手中轻微地震动着，谌苕的心头仿佛有一座大山降落，沉重苦闷中不知为何还夹杂着微不可查的骄傲和自信，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谌苕自己心中并未有这样情绪，他知道，上了他心头的万般滋味都来自于李辰良。
　　青莲剑仙李太白，原名李灞陵，乃是李辰良的伯父，使剑好酒洒脱不羁，自创剑诀曰浮云，一剑出而四极惊。

　　李辰良说：“砸了它。”

　　然羽野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问道：“什么？”

　　“我说——”李辰良转头看向然羽野和谌苕：“——砸了它！”

　　然羽野：“啊？为什么？额…这会不会太…”

　　谌苕点头：“好。”

　　然羽野于是闭嘴后退。

　　谌苕很不熟练的举起剑，仿着李辰良之前的样子挽了个剑花，举剑欲刺，却又停手放下剑，问李辰良道：“你要自己来吗？”

　　李辰良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谌苕以为他要伸手拿走大黑剑时，却听到他说：“不了，还是你来吧。”

　　谌苕点点头，复又举剑。有了上一次的尝试，这一次他已经能把剑使得像模像样了，沉重的大黑剑剑尖陡然挑起，在空中划过一道飘忽的轨迹，万千剑光于剑刃之上生发，瞬息之间在雕像表面绽放，响起金石交击之声，爆出无数碎石尘埃，产生的余波彷如千军万马交战。

　　然羽野本已经后退了十几步，竟又被余波推出三五丈去，倒在地上呻吟了几声。

　　“哎呦…我的天啊…”然羽野扶着腰倒在地上，叹道，“这石头也够硬的。”
　　能跟六大至宝同品级的大黑剑硬磕，虽然最终的结果是磕破，也足以见制作雕像的石头硬度如何了。

　　即使是硬度如此的石头，也敌不过谌苕挥出的一剑。

　　石雕竟真被砸了，砸得如此简单，如此利落。
　　更让人吃惊的是，砸完之后竟无事发生。
　　难道这真的仅仅是一座普通的石雕而已吗？

　　谌苕收剑，于散落的尘埃中瞥向李辰良。

　　李辰良仍站在原地，任由碎石和尘埃袭向他，不躲闪也不抵抗。

　　尘埃落定，然羽野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上前去围着损毁的石雕底座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抬头问谌苕道：“序冬夏，你砸这东西的时候感受如何？这石雕上真没有什么关括？”

　　谌苕：“有。”

　　然羽野左看右看：“…在哪？”

　　谌苕：“毁了。”

　　然羽野：“……”

　　李辰良剑意外放震落一身尘埃，越过碎石走到雕像的底座前，伸手一推，石头做的雕像底座顿时侧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李辰良有巨力，推翻一块大石头对他来说就像是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那样简单。

　　“走吧。”李辰良扭头对谌苕和然羽野说。

　　雕像被砸碎了，但是威压仍在，现在看来，一直威慑着三人的气势并不是雕像产生的，关于这里的一切，似乎只能下到那个黑漆漆的洞里，才能破解。

　　石破而洞出，下一步不下洞做什么呢？

　　谌苕伸手拉住打算迈进洞口的李辰良：“先别着急。”

　　李辰良止住脚步，等谌苕解释。

　　谌苕：“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如果从这里下去，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