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首绵长的岁月诗》MoriMondo

1、Chapter.1

　　有人说，年华是封无效信，

　　无效的邮戳和无效的地址，最后寄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

　　樱木花道大脚跨进酒吧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十点整，来的路上还不小心踩到了一只毛毛虫；踉跄著扭出酒吧时，等他再次抬起手腕，想要搞清楚时间，眼睛却像幻了老花，怎么也分辨不出。

　　总而言之，大概很晚了吧。

　　「呜……」吹着巷子里的穿堂风，樱木感觉脑子里“嗡嗡嗡”乱叫，脑袋涨得快要爆炸。他放弃和表盘的斗争，蹲下来捂了捂发晕的额头，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快要被酒精淹死在大脑里了。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行动电话，第一反应就是「求救」。

　　连大脑都不用经过，樱木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按下一连串数字。直到这一刻他蔡终于开始庆幸当初在洋平的强烈要求下把这十一位数字背到滚瓜烂熟还是有好处的。电话那头响了不到三下，然后传出拔起座机的噶啦声。

　　「喂，水户家，请问您找谁。」

　　「洋平……我在Time 门口，快来接我阿，别忘了带上你的小绵羊……快着拉，本天才头痛死了……」

　　电话那头愣了两秒才把樱木的一番话消化掉，彻底瞠目结舌加不可置信。「樱木，你，你喝酒喝到现在？！」

　　「唔……嗯。」

　　「给我在原地呆着别动！半个钟头。」

　　「什么什么？你要本天才在外面吹半个钟头冷风……会冻出病来的唉！喂……」

　　「嘟——嘟——」

　　尴尬刺耳的忙音穿过樱木的耳膜。空洞震入了樱木心里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又抑或是五脏肺腑。在这闷热却寂静的夜里，被无限的扩张，回声大的就像是从巷子那边渐次传来。

　　……有点冷。樱木找了个台阶坐下，双腿往中间夹夹紧，调整了个自以为舒适的姿势。

　　然后思维就此当机，传说中的五秒钟入睡法。

　　**

　　「都几岁了还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你可真麻烦阿，樱木。」

　　洋平来的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些，正看见樱木蜷着身子坐在Time 门口的石阶上。樱木偏过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表情与平常的截然相反地乖顺，眉头稍微有一些簇起，时不时还咂咂嘴角的唾液。

　　一个头两个大。洋平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是满到盛不下快要溢出来的宠溺和心疼。他俯下身，拍了拍樱木脸上每一块松弛下来的肌肉。

　　「大天才，再不醒我可一个人走了？」

　　樱木只是闷哼一声，不仅没有醒，而是把脸像翻荷包蛋一样翻了个面继续睡，顺便喷了洋平一脸酒臭。其实洋平心里当然也清楚，拿这种哄小孩的办法对付樱木是绝对没有效果的。只是不试着叫一下又觉得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死狐狸………」

　　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阿。洋平凑近了听樱木嘴里的胡话，不禁皱眉。他没有再妄想叫醒樱木，苦笑着认命地架起樱木高过1米9的身子，一只手穿过腋下扶着樱木背后，顺便将樱木另外的一条手臂垂到在自己肩上。

　　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洋平看着樱木睡梦中皱着的脸，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无害地仿佛随时都可能哭起来。洋平温柔地抬手抚平身上人眉间的波浪。

　　对于樱木，他只能温柔只能旁观。从来都是。

　　说实话，按洋平的小身板要扶樱木回家的确是件困难的事。他勉强用全身支撑着才能架起樱木，完全控制不住他们的步伐。于是洋平只能任由两个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沿着S曲线出了巷子，顺便大叹自己的珍贵睡眠时间就这么飞了。

　　真夏夜的巷子永远充满了另人产生错觉的力量。弯弯曲曲的小道，因潮湿而布满青藓的台阶，坎坷不平的路面，和表面上的静谧。

　　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了那些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吸血鬼伯爵，或者是阴阴森森不知哪传出来的「你要去哪里……」什么什么的。

　　就像踏进了一个不小心错乱的时空，陌生而神秘，与世隔绝。这一晚隐约的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拖曳的很长很长，像是舍不得他们离开，就把他们都镂刻在这凝固的画面上，便再不褪去。

　　**

　　但凡是和樱木花道略熟的人都一定在昨天听说了一个很劲爆的消息。那就是樱木花道将在7月1日——也就是下个月的昨天订婚。

　　横滨国立大学工学院的樱木花道，进入大学三年明明很受欢迎，告白追求者从校舍排到大门口都绰绰有余，却从来与花边消息隔绝关系，简直到了滴水不进的状态。然而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樱木这一投便是颗重磅炸弹，短短一天内雷到了不知多少人。

　　至于那个幸运的女生，樱木本人透露好像是麻布学院兽医学院的赤木晴子？据说还是系花噢！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恐龙来着……

　　众说纷纭。

　　唯独当事人还是那幅阳光开朗又自信的模样，只字不提。

　　中午，樱木军团一干人等又像往常一样霸占了校内大草坪，吃着各自的便当。很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不及格军团竟然为了樱木花道个个都混进了日本名校横滨国立大学，当年甚至与篮球队称霸全国并列为湘北两大奇迹。

　　正所谓兄弟之情嘛。

　　「哟哟樱木花道终于也要成人了阿！阿哈哈下个月别可别当场吓得尿裤子阿!」

　　「就是阿就是阿，我只怕‘大天才’到时候紧张得只知道逃跑了！」

　　「死胖子你别饭粒乱喷好不好很恶心的阿！！！」

　　「唉，我只是在想晴子小姐怎么会看上樱木呢？」

　　「挖哈哈哈哈那当然是因为本天才魅力大阿还用得着说嘛挖哈哈哈哈！」

　　「我看哪，晴子小姐那天肯定吃错药了。」

　　「阿？洋平连你也这么说我？！呜阿……不可原谅！站住！别跑！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天才的头槌阿！！！」

　　……这就叫兄弟之情？咳咳咳。

　　「樱木君，中午好啊。今天也很有活力呢？」樱木的雷达耳瞬间张大，表情从凶神恶煞马上退化成弱智儿童的状态，转头的瞬间果然看到自己可爱的未婚妻从树下冒了出来。

　　「阿~~~~~~~~~~~~~~~~~~~~~~~~~~晴子小姐~~~~~~~~~~~~~~~~~~~~~~~~~」心心眼大心心眼樱木招牌闪亮亮的KIRAKIRA大心心眼。

　　「你们看，又有异性没人性了吧？」高宫做出无奈的表情咧开大嘴嘲笑道。

　　「阿哈哈哈哈~没办法阿，谁叫这就是他的本性……」

　　樱木花道已经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话了，笑得一脸痴痴呆呆。

　　夏天给校园染上生机勃勃的绿意，远处树上的蝉叫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那一年的欢声笑语，那一年的肆无忌惮，和挂在每个人脸上的幸福的笑容。

　　幸福？

　　没错，这就是幸福。

　　**

　　这一天下午，樱木正巧没有课程也不打工，便陪着可爱娇小的未婚妻赤木晴子逛起了大街。

　　路过过去经常光临的篮球用品店时，透过玻璃门他们看到店长正一如往常地擦着他那些宝贝的乔丹鞋。樱木和晴子对望一眼，默契的笑了笑，却没有进去，只是相携在门外站立了许久。

　　高一上学期第一次进这家店……最后一双篮球鞋是高三开学时买的……现在自己是大学三年生……

　　樱木脑中转悠，自己多久没来这里了？

　　得出的是个惊人的答案，樱木简直不敢置信转瞬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岁。认真凝视的那刻，他惊讶的发现原先满头黑发的店长，竟然也冒出了明显的银丝，夹杂在仍占大多数的黑色中，显得突兀而沧桑。

　　时光就像个巨大的齿轮，只负责不停地转，不停地转，绝不为谁停留，更不为谁等待。

　　四年了。已经这么久了吗？高三那年带领全队站在荣光顶端，那刺耳的掌声和欢呼都还没来得及从脑海中退去。瞬息芳华逝，转眼便像过了几个世纪。

　　大脑还来不及作出抗拒反应，一张面孔便毫无预兆地闪过眼前。然而却只是一眨眼，就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一丝光，瞬间白昼，瞬间暗淡。

　　三年，那张熟悉的脸总是趁樱木走神的时候不期然跳出来。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把他吓得止不住错愕，尽管樱木自己也不明白那错愕到底来源于什么。

　　虽然很多年后，他会明白，这叫思念，无孔不入见缝插针的思念。然而为时已晚。

　　晴子感受到樱木的动摇，以为是使他想起了过去不安的岁月，便十分体贴地牵着他离开。

　　两人漫步至海边，时至夕阳晚霞。潮水慢慢地贴着赤裸的脚踝褪下，晴子甜蜜的挽着樱木的手臂，两个人的手上各拎着自己的鞋子，脚掌温柔地没进湿润的沙子里，留下一双双脚印，却还来不及成串就被漫上来的海水重新抚平。

　　赤木晴子看着身边专心踩脚印的樱木花道，早就窜到190的身高，不打篮球后明显变得不如以前强壮了，却仍意气风发。红色板刷头和白色T恤牛仔裤的搭配，显得十足自然清朗。嘴角挂着自己所熟悉的弧度，眼中依然是桀骜的霸气，整个人，却比高中时明显的沉淀下来。

　　谁还能想到这就是当年那个不良少年党的头头呢？晴子悄悄的把樱木的五指和自己的纠结在一起，紧一点，再紧一点。如果这就是生生世世。晴子的语调和轻轻的海风融在一起，像是害怕打破这一刻宝贵的宁静和美丽，温柔极了。

　　「NE~樱木君。」

　　看着樱木转过头来，眼中满是自己的影子，晴子幸福地笑了笑。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清楚呢。」

　　「樱木君，是知道我的病的吧？那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

　　小子，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晴子了不是吗？

　　樱木，和她结婚吧，你们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不是吗？算我求你！

　　她，活不过五年了阿……

　　**

　　海风哗啦哗啦的吹，海水扑哧扑哧地泛着白泡。这儿是日本的湘南海岸，没有海鸥。

　　樱木花道有一瞬间发怔，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是那明亮的笑，连他身后的夕阳都紧跟着黯然失色。

　　「傻瓜，当然是因为，本天才喜欢你啊！」

　　**

　　1998年6月10号星期三，离万众期待的订婚典礼还有21天的时间。

　　夏天到了。樱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