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之木》木西之

4、四

　　八号公馆今晚的确热闹，D厅座无虚席，包厢吃紧，大堂里还坐着不少等候空闲的客人。
　　木旋紧紧咬着唐翼之的屁股进了大堂，顷刻间，暖气、香气团团围之，她微瞠眼，呼吸杂乱。一众型男索女穿梭于富丽堂皇间，暧昧的、张扬的、畅意的人声、笑声不绝于耳，这就是木旋所不知道的纸醉金迷的世界，人们丢弃梦所寻找的天堂。她既感惊奇又觉忐忑，转眼望去，果然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大的人。
　　前台处，负责人李维倚正跟服务员交谈着，唐翼之叫了声：“维金兄。”
　　李维闻声回头，一拳击在唐翼之胸口，“小师弟，一来就给我下马威？”
　　李维本名李维金，一直纠结名字不够有型，于是硬生生去掉一个字，变成了现在的李维，不然“维金维金”地叫，别人还以为他是暴发户出身。因与唐翼之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又高他好几届，所以在外面一直喊唐翼之小师弟，不过这个小师弟可就不给他面子了，每次见面都不忘消遣他的土名，逼得李维拿他当反面教材：“看看，又一起近墨者黑的实例。”
　　而这个“墨”说的是杨谨。且算道听途说，杨谨幼年时曾把一个前去杨府“串门”的奸商说到倒地中风，险些闹出人命，自此后，杨谨的外号谱又多了一项——杨毒。
　　沈自喻总算停好了车，进来看见李维，大方地打了个招呼，路过唐翼之身边时，将他屁股后面的木旋“抓”了出来，摆出一脸的好奇，逗她：“小旋旋，你唐哥哥的屁股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木旋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李维见变戏法似的冒出一女孩，当时便震得不轻，颇惊羡地高叫：“喂喂，这是谁家的小公主？”
　　唐翼之总不能逢人就说他捡了一个小孩，于是随口敷衍了句：“一外地朋友的妹妹，托我照顾几天。”

　　包厢内，杨谨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中央，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手机，手指触及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眸光越发深幽难测。一旁的女伴用牙签叉了块水果送到他嘴边，见他没反应，便用水果轻划过他薄削的唇瓣，赤裸裸地挑逗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却也没有被阻拦。人一旦花痴起来，智商往往会降为零，随时随地选择性失明，并任由自己深陷下去。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她嗖地扔掉水果，两条胳膊缠绕在他的脖子间，刚想扑上去对着他的嘴猛亲，杨谨一扬手就将她推回到了原位。
　　“干嘛啦！”女伴嘟起嘴，一张娃娃脸居然也楚楚可怜：“叫人家出来又不让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纯情处男呢。”
　　杨谨啪一声合上手机，不火不躁地说，“你回去吧。”
　　“不要。”女伴跪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回去。”杨谨再次挥手。连他的脾气都没摸清楚就想爬到他身上，这叫什么？
　　“为什么要赶我走？”女伴叫。
　　“为什么？”杨谨嘴角一勾，说得轻描淡写，“因为你小学还没毕业。”
　　女伴刷地站起身，说出今晚最有智商的一句话：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你不就是有洁癖嘛！”

　　女人一脸梨花带雨地冲向包厢门口，门一拉，沈自喻正好进来。杨谨缓缓靠上沙发背，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在他嘴角袅袅散去。
　　沈自喻丈二摸不着头脑：“今天是不是怨气集中日？”

　　唐翼之与木旋走进包厢时，杨谨正低着头在接电话。木旋心有余悸，进来第一反应就是看他，正巧他也抬头，目光直直射来，竟在木旋身上逗留了须臾。木旋一下子垂下头。那个人嚣张跋扈的一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忧郁。杨谨将手机递给唐翼之，声音有些沙道：“小语的电话。”
　　沈自喻将木旋拉到自己的位置旁，逗她说话。
　　唐翼之一直保持温和的脸竟微沉了下来，他上前两步，将杨谨的手机接过。
　　“小语，是我。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突然很想你，就给你打电话了……翼之，你怎么不给我回电话？”那头的秦小语轻声细语地说。
　　“都这么晚了，我怕影响你休息。”
　　“今天我起得晚，现在都不困。”
　　“明天没课？”
　　“准备逃课，嘻嘻。”
　　那头一直在说，唐翼之没吭声，最后说了声好，然后挂机。
　　“她说要过来。”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好啊，人多热闹。”杨谨牵起唇线，望着墙上四十三寸的液晶屏。
　　秦小语后来说：再不来见他，男朋友要跟别人跑了。就这样半开着玩笑跑过来。
　　唐翼之想，女人对男人说的玩笑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又有多少是别有用意？
　　沈自喻童心未泯，竟和木旋玩起了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要被弹额头刮鼻子，木旋虽然总是慢半拍，却还是输得很惨，招架不住沈自喻的攻势，频频将头撇向唐翼之求助。唐翼之这才从沙发的那一头坐到了这一头。他一加入，沈自喻就改了游戏规则，要是木旋输了，她就得刮唐翼之的。木旋便紧张了，生怕害了人家。唐翼之给她打气，说他脸皮厚没事。于是，唐翼之被沈自喻刮得很惨，木旋在一旁既愧疚又觉得好笑。
　　杨谨拿摇控按了服务键，然后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侧着头看他们玩耍。